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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乡村回忆之澄江的二月

时间:2016-01-18 07:50:19     作者:谭勇华      浏览:9763   评论:0    来源:广州市青年作家协会

八十年代乡村回忆之

澄江的二月

 

到二月初,天气便日渐暖和了,田埂上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草,地里的油菜也长势喜人,春天的气息是越来越浓厚了。

男人们终于结束了正月里没完没了的酒宴,结束了日以继夜的牌局,女人们也结束了走亲探友,大家都开始着手农活了。种地的最看重春天,这时节的农活还真不少,秧田开始要整了,菜园的土也要去挖了,番薯和甘蔗要在这季节里温床育苗,这些事情已经能让人忙得够呛了,但是,油菜还得继续中耕,追肥,培土。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多了起来。

八十年代,我们澄江满村上下都种着成片成片的甘蔗林。那时候离我们不远的银坑镇有间国营糖厂,规模很大,里面上班的职工比国家干部的待遇还好。糖厂制糖需要原料,制糖的原料就是我们方圆几个乡镇村民种的甘蔗。如果说,村民分到的责任田里,种水稻是为了供应一家人的口粮和交国家粮,种甘蔗,却是村民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我不记得那时候一吨甘蔗可以卖多少钱,我只记得那时候每年卖几吨甘蔗,几年卖的钱,可以盖一幢房子了。还有句话说:农民能不能脱贫,就靠甘蔗了。所以村民们种植甘蔗的积极性很高。

农民们把地窖里贮藏着的甘蔗搬出来,放在门口的坪上晒,这叫晒种。晒种可以提高温度,打破种苗的休眠状态,促使种苗尽快萌发。晒种时要先把较老的叶鞘剥去,留下嫩的叶鞘,在阳光下晒两三天。

晒种之后还要分段切好,然后在所切的剖面涂一层石灰粉,就可以培芽了。为了保证催芽的温度,应选择背北向南和阳光充足、近水源处作催芽地。垫上一层十几公分厚的半腐熟堆肥,将经过浸种消毒的种苗与堆肥分层堆4~5层,呈长方形。上面覆盖堆肥和稻草或塑料薄膜,过六七天,等甘蔗每个节疤长出两三公分的芽之后,就可以拿去地里种植了。当然,此时还是甘蔗的幼苗期,对甘蔗的幼苗需要精心地照料。

甘蔗需要种植在阳光和水份都充足的地里,靠近河坝溪流最好,干旱少水的山坡上种出来的甘蔗没有那么大棵。光照和水份充足,蔗株生长粗壮,叶阔而绿,单茎重大,纤维含量高,干物质和蔗糖含量高,且刮狂风时,不易倒下。

春天雨水充足,甘蔗种下去,几个月时间,郁郁葱葱的甘蔗林就望不到边了。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意思就是说农历二月二之后,雨水开始多起来。果然,惊蛰过后,雨水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雨总是从后半夜开始下起来。先是落在竹叶上,沙沙地响成一片,接着瓦檐就滴滴答答地闹起来。这时我们能听到大人们轻声地对话,问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收进屋。接下来就只听到大雨磅礴的声音了。

但是,人们恐怕不能再安稳地继续睡下去了,天空中接连不断滚过的一声声响雷也让人无法入眠。雷声提醒着人们,真正的春耕大忙时节已经到来了,一切农事的筹划和安排,也就从这一天的后半夜开始了。男人在想,今年种多少担田的水稻,种多少花生,甚至种多少茄子辣椒及瓜果。女人在想,今年喂几口猪,养多少鸡鸭鹅,甚至于种多少青麻打多少鞋。

到早晨天亮起来后,我们看到,村庄的模样大变了!河水涨起来了,黄黄的水流汹涌澎湃;水田里的水满起来了,一群灰白相间的鹅伸长脖子,打开翅膀拍打水面,尽情地在水田里游弋狂欢;屋背竹林里的笋子破土而出,冒出了尖;许多树木也已经发出了新芽;粉红色的桃花开了,白色的李子花开了,黄黄的油菜花也开了,淡蓝色的豌豆花已经越过了篱笆,远远看上去像一群美丽的蝴蝶。满村上下都是姹紫嫣红的一片,春天真的来了。

在那个时日里,感觉天地仿佛都是湿漉漉的,空气清新极了。我微闭双眼,先轻轻呼吸,我嗅到了初春特有的潮乎乎的青草淡香。随后我又大吸一口气,真想把所有的清香空气都占为己有。

那时候,我牵着一头牛从田埂上走过,让牛慢慢走过田埂,慢慢地把田埂里鲜嫩又青翠的小草卷进嘴里,细嚼慢咽,享受着这春天的美味。我也卷了卷自己的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仿佛自己也想尝尝嫩绿小草的美味一样。

田埂边永远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这里几朵,那里一簇。红色,白色,黄色,紫色,五颜六色。偶尔有蜜蜂飞来,停在小花的上面,但很快又离开了。印象中田埂里一年四季都开着这样的小花,仿佛不因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或许它一直在变化,只是我们没有留意它的变化罢了。

 

过了春分时节,天气就真正暖和起来了。柔和的阳光,像明媚的笑容,人间万物都被熙和的阳光打动;那树儿笑了,挺起了腰杆,舒展了枝丫,枝丫上孕育着花骨朵;那水儿笑了,清清澈澈,清澈的水透视出水底的小鱼和小石子,还映出了岸边树干的倒影。

温暖的日子里,屋外的一切都在变化。比如前几日才盛开的桃花,却在一场春雨过后,全部谢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树嫩绿的小叶;又比如前几日还是绿油油的油菜,也仿佛一夜之间全抽苔开花了,田里到处是金黄的一片。

阳光柔和地照耀着大地,花丛中的蜜蜂忙得晕头转向,一年之季在于春嘛,感觉所有的动物都很忙。本来就勤劳的村人就更不必说了。男人们在精心地修理铁铧犁,准备犁田耙田了。女人们在拼命地刷洗装过咸菜的大坛子,因为芥菜快要抽心开花了,需要用坛子贮存新做的咸菜。

地里的芥菜(我们澄江称之为枫菜)将要抽心开花的时候,家家户户便忙着收芥菜了。芥菜可能是所有青菜中长得最高最大的一种了,高的有七八十公分高,重得估计有五六斤重,产量很高。大年初一早上我们澄江人必定要煮一大碗芥菜,并给予一个很吉利的称呼——“长命菜”,估计是因为芥菜个头大叶子长的原因吧。

芥菜高产,的制作酸菜的主要原料。清晨,大人带着我们到青菜地里,抱着上面还铺镀着霜层的芥菜使劲地砍,然后把芥菜挑回家,一片一片剥开清洗,再将芥菜头砍下,头归头,叶归叶。芥菜头就是我们俗称的“菜脑”,生的炒肉,清脆爽口;切成片晒干后,像萝卜干一样,但比萝卜干好吃,菜脑干炒腊肉,绝佳美味。

说了那么多,怎么做咸菜呢?将芥菜叶洗干净后切成细条,再放在空地的竹席上晾晒,待菜叶晾至有些枯软,半干状,就可以做咸菜了。将粗盐加入芥菜里,再适量加入辣椒粉、八角、茴香等香料,使劲地搓揉至菜软盐溶后,装入陶制的密封坛子里,盖上盖钵,在“龙衣”里放上清水密封。也有用一般陶瓮的,则将咸菜塞紧压实,上面压着石头,使腌出水以后的咸菜全部浸在咸水里,不会“露风”变味,再加盖密封。腌熟了的咸菜,颜色金黄。由于泡在“咸菜汁”里,通常又叫“水咸菜”。哦,对了,“咸菜汁”也可以做菜呢!我们叫做“浸菜泡”,用来打汤、做水蒸蛋、煮芋头,那美味,文字无法形容,相信很多生长在赣南山区的七零八零后还依稀记得吧?

还有“干咸菜”,我们这地方叫“道菜”。就是把芥菜晒得比较干,剁碎,拌盐,装入瓮里,将瓮倒扣在盘上,让渍出的咸菜汁流出来。熟后色泽稍为暗黑,干爽而无“咸菜汁”,“道菜”就成了,虽不及水咸菜好看,却有腌菜的芳香,并且更易于贮存。

咸菜醇香爽脆,微酸。可以生吃;可做配菜;可炒可煲汤。与各种菜相配都“合味”,而且格外“清爽”和开胃。用咸菜炒的肉食不腻人;用咸菜煲的汤格外清润降火。过去农村人“发热”,使用老“咸菜汁”煮水喝。咸菜一直都是我们哪儿的家庭常菜,几乎每天的饭桌上都有一碗。家家户户都有好几坛子咸菜,长年吃不完。

 

春天的圩场,摆满了各种茄子辣椒的秧苗,还有各种果树的幼苗,根部还包裹着湿漉漉的泥土。另外还有几个卖小鸭子的贩子,什么水鸭呀,胡鸭呀,花鸭呀,好几个品种。记得那时候我的大舅,也在贩小鸭子卖。竹篓里挤满了小鸭子,就像圩场上挤满的赶集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小鸭子毛绒绒的身子,小小的头,扁扁的嘴巴,乌黑黑的眼睛,头上有一点黑色的东西,好像一顶深色的帽子,小小的腿下面的脚掌,像一片小小的枫叶,样子非常可爱。还有些小鸭子刚刚破壳而出呢,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小鸭子刚生下来就会走路。我蹲在竹篓边,摸摸小鸭子身上的羽毛,滑溜滑溜的,舒服极了,我甚至都舍不得走了,我在想,要是我能变成小鸭子那么小,和小鸭子们一起玩耍,那是多么快乐惬意的呀。

我们家这次买了几十只小鸭子,回到家后,我用簸箕“端”着小鸭子到水塘边,给它们洗澡。鸭子天生就是游泳高手,一见水,就不要命地往水里跑,先用小嘴沾几滴水,随后就在水塘里快活地追逐嘻戏起来了。

这些天我就天天逗小鸭子玩,大人希望鸭子快快长大,我就希望鸭子不要长大,因为幼小的鸭子非常可爱,长大了,就不可爱了。我发觉所有动物的“童年”都非常可爱,虽然调皮不懂事,但非常好玩,比如小鸡呀,小狗呀,小猫呀,甚至小猪呀。不过,这些动物长大了,就不可爱了,也不好玩了。

鸭子一天天地长大,我们自然就一天一天与鸭子疏远。大人们也叫我们不要管鸭子了,要我们放牛,因为马上就要春耕了,要把牛养得壮实。所以,这个春天,我们孩子们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放牛了。

我们总是喜欢约三五个小伙伴,把牛牵到河坝里。因为河坝边到处都是嫩嫩的青草,每头牛就是长多几张嘴也嚼不完,牛有草吃,就不会乱跑了,牛不乱跑,我们就可以尽情地玩耍。那时候玩什么游戏?跳皮筋、跳绳、跳格子、打弹珠等等。这个时候地里没有什么我们吃的东西,我们就在河坝上挖一个小土窑,再捡来一些干柴火,把从家里带来的满口袋的蕃薯干烤着吃。我们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吃着有一股特别的焦糊香味蕃薯干,看着不远处肚子吃得圆滚滚的牛们,感觉特别惬意并快乐。

春天是动物发情的季节,要不然怎么叫“发春”呢?这不,无论是动物,植物,大多是在春天播种和孕育的。牛吃饱了,就会耍流氓,或者是像人类一样饱暖思淫欲吧?一头公牛,先是极有耐心地跟在一头母牛的屁股后面,它不停地用嘴去亲母牛的屁股,嗅母牛的尿臊味,母牛初时总是不情愿地避开公牛,但经不住公牛的穷追不舍,终于站住了,任凭公牛的挑逗,随后就温顺地让公牛爬上它背上,尽情地享受鱼水之欢。“喔哦……”,这时候,我们这些孩子们也异常兴奋,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那时我多大?约莫七八岁吧?我记得还没有上学,并且有些比我大一两岁的孩子也还没有上学。一起去河坝里放牛的,除了我们几个男孩,还有女孩。她们也还小,不懂事,也和我们男孩一样看着牛的交配,而欢蹦乱跳起来。

春天在欢快和明媚中度过。

作于2015年7月,花都

 

作者简介:

谭勇华,笔名晨梦,男,1977年生于江西省于都县,现定居于广州市花都区,私企业主,中国青年诗人协会会员,广州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自幼爱好文学,上高中时开始发表诗歌,2005年以前在国内各大报刊杂志发表各种作品逾20万字,诗歌、散文、小说、随笔为主,作品散见在《江门文艺》、《佛山文艺》、《打工族》以及《知音打工版》。期间经商暂停文学创作10年,现重新执笔,主攻乡土题材的散文及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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