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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时节

时间:2007-05-01 00:00:00     作者:莫永深      浏览:9643   评论:0   

 

 

在大多数人看来,我只能算是个差强人意的人,运气却总也不坏。从小到大,读的书不多,却磕磕碰碰地进了一间南方颇有名气的大学,混了一个在一般老百姓看来极有文化底蕴的学系。虽然这大部分只能算是家里的意思,但前途基本上却算是定了,做一个穷不死富不了的中学语文教师,或者,我只是说或者,因为这并未经过家里的同意,去报社当一个表面上风风火火的记者;要不就是一受气的秘书,如果你是个男的,在很多场合你就是没有太多炫耀的资本的,如果是个女的,你就得忍受着每天都在你身上游离的眼光。这是我未来这间学校前的想象,甚至在来这里时的火车上我也是一直这么想的,来了之后,这间学校又在很多的方面或加深或否定着我的想象。

我在这里不止一次地提到了家里,所以,在这里,我有必要说一下我的家人,就像待会我会说到我的大学一样。我是家里的独女,与很多独生女不同,我特别怕我的母亲,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思义的。母亲每次在说我的时候都总能显得那么理直气壮,在很多时候,母亲就是家里的权威。所以每次撒娇,我总是挑妈不在的时候,因为父亲很不习惯对我说不,他也总能为我保守秘密。父亲很爱母亲,事无巨细都能让着母亲,这在很多方面都助长母亲的权威。但母亲似乎并没有好好地享受这个权利,只要她在家,我们父女是很少有做家务的份,虽然这与我们苯手苯脚有很大关系。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母亲对我不是老从狭隘的自我出发的话,她该会是一位很好母亲。

我父母都是在职教师,母亲是滨城中学的校长,父亲在她手下工作,一如在家里一样。我也是这间中学的毕业生,但不是优秀的,优秀的学生都喜欢跑到北方的大学去。算起来,我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我爷爷也是滨城里一位颇受人尊重的老师,现在退休在家,但并不和我们住一块。所以,在我高三填报志愿时,家里不约而同地达到了惊人的一致,于是我就来到了这所学校,一所以培养未来的教师而出名的师范院校。

我倒无所谓,这并不是说我没主见,只能说明我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一直以来家里都爱为我安排着一切,但如果我不愿意,有时也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在家里的眼中不是离经叛道的就行。但究竟怎样才算不是离经叛道,这的确让人很难把握,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与父母是存在代沟的,对此,父亲也承认,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妞儿,有时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母亲却不这样认为,她会说,妈忙,陪你的时间少,但有事得一定要跟妈说,可别憋着啊。我总是笑着点头,可每次我都不知该说什么。母亲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也许是她真的太忙了。事实上,我也从没把事憋在心里,但有事我更愿意跟父亲商量,有时候我觉得父亲更像是我的朋友,我们总能进行平等的对话,他从不会像母亲那样,爱说你要这样;他只会说,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这样。这就给了我很大的回旋余地,让我可以思考怎样才不算离经叛道。在填报志愿这件事上,我是听从了父亲的意见之后,才接受了妈妈的建议,或者耳濡目染的原因吧,教书育人的观念在我身上有点根深蒂固。我不讨厌中文,偶尔还能在一些中学生性质的报纸上发几篇豆腐块文章,这大概是受了我爷的影响,他是一位不错的中文教师,文化素养极深。于是我就填了这间学校的文学院,估计我也只能考到这个分数。这样一来,母亲更会觉得我们母女俩没有代沟了。她一直想的就是我女承母业。

最终的结果也皆大欢喜。还有一个月,我就得离开这个从没离开过的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呆上四年。就像往常一样,母亲总是跑出跑外的为我张罗着一切,我倒落了个清闲,每天有事没事就往父亲的书房跑,美其名曰为我的大学作准备,母亲也愿意看到我这样,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没白忙。有时候我就会想,如果以后四年里少了母亲的唠叨,我会习惯吗,这让人不好回答,或者我会怀念。

本来母亲是坚决要父亲陪我去学校的,但被我同样坚决地拒绝了,我的理由显得冠冕堂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会照顾自己。当然,我是事先说服了父亲的,并且在跟母亲展开论战的时候,我不断地向父亲打着眼色,父亲果然说了句公道话,孩子他妈,孩子大了。在这一次,我和父亲再一次达成了默契。自然,事后还得靠父亲做一大通的说服工作,这一次,父亲表现得相当仗义。他对我挺放心的,或许与我经常跟他们的老师团队出游有关吧。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我只记得那时父亲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而母亲最终也没有反对。

就这样,我一个人搭上了南下的火车,第一次这么长久地离开了这个家。

 

 

 

    当我一个人背着大包小袋,出现在这个城市的火车站的时候,看着四处分流的人群,只觉得眼前一片眩目,不知该往哪找学校的接待处。但事实很快就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很快就从大大小小的接待牌中看到了我的学校,行李还是一位师兄帮我装的车,这让我颇有点受宠若惊,我反而手忙脚乱地在一旁不知所措,车还未开,刚才的师兄在我辞不达意的谢谢中又跑到了另一边帮忙,我一时闲着无事,就坐在自己的位上,看着车外的人流发呆,我想起了送车时母亲一脸的焦急,忽然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跟小轩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当时我还在望着车外发呆,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一家的上来,小轩一上来就做到了我旁边的空位上:“你好,我叫小轩,02汉语言文学的,这是我爸和我妈。”指着坐我们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妇,一脸的兴奋。能这样碰上未来的同班同学,我有点吃惊,也一下兴奋了起来,惆怅也没有了,在礼节性地问候了小轩的父母后,我有点迫不及待地对小轩说:“原来我们是一个系的,叫我阿雯,很高兴认识你。”“啊!你是我的第一个大学朋友。”小轩脸涨得通红,我也使劲地点头。我们很快就像认识了好久的朋友那样无话不谈,小轩告诉我,她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父母执意要一块过来,她心里对一个人南下也没谱,说着她看了父母一眼,显得很陶醉。她父母一直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我们。这时我居然有点妒忌,小轩很是佩服我一个人的潇洒,我什么也没说,又开始想家了。

    在那位师兄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就办好了入学的一切的手续,我们打心里感谢这位师兄,如果不是他,带着新生特有的矜持,我们也许兜来转去也转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这间学校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我和小轩住在同一个宿舍,这让我俩兴奋不已,当我们兴奋地跋涉到宿舍时,发现已有人比我们先到了,是一个叫乐宜的女孩子,她告诉我们她已来了两天,闲着没事,就把宿舍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这让我们颇为感动。小倩的父母一上来就忙着帮小轩收拾床铺,这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如果她跟我一块来了,想必也像现在小轩的父母那样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没那么想家了。

    我的大学就这样开始了,一切都好象很好,就像想象中的大学一样,学校,宿舍,舍友,一切都显出那样美好,一切也那么新鲜。在我们来的第二天,我们宿舍的另一位成员也来了--梁倩,用小轩的话说我们的家终于完整了,小轩的父母在第三天就走了,我和小轩一块去送的,小轩有点不舍,眼红红的,但没有流泪,后来小轩对我说,不能让父母看到她流泪,她要告诉父母,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哪个爱哭的小女孩了,这让我颇为感慨,或许只有什么事都只能由自己一个人面对的时候,人才会真正地学会坚强。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摆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崭新的生活,我会手忙脚乱吗?

    生活正在招手,我们准备好了吗?!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大半个学期过去了,生活脱下了它新鲜的外衣,我们显得那样有条不紊,每天过着有规律的生活,每天都按时上课,下课,吃饭。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一天就又要过去了,到了这时,大家才觉得有必要挽留一下这一天,推迟下一天的到来,所以卧谈会就成了最好的方式。每个晚上大家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也只有在这时,大家才显得特别的推心置腹,就是平时话最少的乐宜,在这个时候也能滔滔不绝的。我们的话题离不开这个校园,离不开我们的专业和文学院的种种传说,甚至看到总是行色匆匆的大四的师兄师姐也能引起我们的无限遐想,当然感概是说不上的,因为我们的大学还没有满月,我们才刚刚开始懵懂地注视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半个多学期里,生活的眩耀使我们往往无遐顾及他人,我们只能使自己迎合着一切的种种,在不经意间改变着自己,因为我中学时在文学方面的一些经历,使我理所当然地进了文学社,这或许我天生不喜欢种种的繁杂,在铺天盖地的社团招聘和形形色色的学校和文学院的官方选举中,我保持了我的沉默,这在某个时候却令我诧异不已,我不否认我不是一个没有热情的人,我对大学最初的认识主要是来源于我父母的学生,每年春节,总会有源源不绝的学生来我家拜年,我对大学最初懵懂地开化,就是来源于他们或情绪激昂,或语调平和的解说。所以在开学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一些切合着他们的种种传说,我都保持着我的缄默,我想我需要一个时间来适应。我要印证我面前真实的大学,我不知繁复的校园活动是否适合我,所以对此我总是保持着若远若近的距离,而我加入文学社,仅仅是因为我喜欢文学,仅此而已。或许什么事情的开始都需要有一个过程,也需要一个恰如其分的借口。

    宿舍的人都很好,也终日忙碌着,上课下课,早出晚归,各式各样的活动,恋爱,但这只限于小轩,她是我们宿舍最早恋爱的,在开学两个月后,和文学院同年级的金哲好上了,看着自己的朋友每天都沉浸在不断的电话和甜美的约会当中,作为我在大学迄今为止最要好的朋友,我对小轩的快乐是衷心地感到高兴的,看得出,小轩是很享受这种甜蜜的,记得刚开学的当初,我们俩几乎每天一起去上课下课,一起去饭堂吃饭,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有一次,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迟早有一天我们俩有一个是要先走出去的。小轩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同性朋友密切的交往随着有一方的恋爱而次数减少,这在大学校园似乎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小轩在次数日渐减少的与我的交谈当中,谈的最多的就是森。事实上,我对文学院的这个男生并不喜欢,尽管他也算得上是文学院在长相方面最引人注目的男生之一,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感觉他的油腔滑调总是善于讨一些女孩子的欢心,我觉得他不是那种塌实的男生。但愿这只是我的错觉,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好朋友受到伤害。虽然我跟小轩的来往不象开学初那么密切,但我一直都把她当成了大学中不可缺少的密友,小轩想的应该也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选择,作为第三者,我们是不应该干涉的。这似乎是我们社会上墨守成规的规则,但作为朋友,我觉得有必要对小轩提出适当的关注的,因为我们是亲密的朋友,这是我们与社会上其他人唯一的不同。

    我也日渐忙碌了,文学社新一期的社刊又在密锣紧鼓地筹备当中,作为文学院最大的民间刊物,文学社有着一切民间刊物的羞涩,经费严重的不足,仅仅是靠着办者的爱好苦苦支撑,文学社的生存的确是举步惟艰,作为对文学院文学的支持,文学院愿意出一部分的经费,但大部分的出版经费我们只能自己筹措,最近的一次,我们为一个眼睛公司在本市最大的广场地段派发传单,一共两天,以配合他们的宣传,公司承诺每人每天给我们五十块,我们社委一共是二十人,加上招募的六人,今期社刊应该就问题不大了,事实上我们在一个星期就出了海报,文学社的社员都可以参加这次兼职,但必须把每天所得的交十快钱给文学社,能交十块我们也觉得有点苛刻,因为公司并不提供我们的吃喝,每天从早上七点到到晚上九点,很辛苦,所以有能有六个过来,我们差一点就没感激涕零了。这次是我的第一次兼职活动,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热情高涨的,用社长的话,我是具备了一切大学生美好的本质。

    事实上我是低估了这次户外活动的艰苦度的,每次出街,看着林林种种的促销活动,看着形形色色的派单员,大多情况下自己是爱理不理的,并且对自己这样的行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这一次,看着往往拂袖而去的熟识的陌生人,我第一次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一个人在重压与难堪之下最容易原形毕露,在开始的好奇荡然无存之后,我被一种深深的,叫做渴望的东西所取代,我只想这一天快快地结束,我甚至想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的惬意,我发现自己对时间流逝的祈祷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虔诚,只有想到接下来的社刊将能如愿面世,我的心里才能得到一点的平衡,在耀眼的日光下,我仿佛看到了白色的社刊页面在眼前晃动,这或许是唯一支持我,继续在烈日底下遭受别人离子般的游离的目光的动力了,看着周围还在口干舌燥的社友,诺大的广场,我们是这样的单薄。事实上,这次我们的兼职自己并没有得到一分的收益,大家也只是因为爱好,才走到了一块,因为爱好,大家才会做的这样的义无返顾。我记得我刚进社里的时候,有一次跟社长聊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位高瘦的大三师兄说到,进了文学社,最大的幸福就是去印刷厂把喷着墨香的社刊取出来,而之前林林种种的活动就是这幸福的根源。当时我还不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只是觉得有点诧异,是不是因为爱好文学的人都比较敏感,师兄才会有这样的感觉。我记得中学的时候,每个学期一次的文学社社刊的出版都是那样的有条不紊,于我而言并没有特别的感觉,虽然我也是编委的成员,但很多时候文学社的工作都会有指导老师去安排,我们也愿意听老师的指导,这在当时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社刊出版后,去学校印刷厂领回之后,拿到校长办公室,接受校长的指导,然后各个班级的学习委员再到教务处把社刊领到班里,人手一本,一切显得那样的井然有序。所以来到大学后,进了文学社之后,我反而有了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从组稿到出版,不再有了老师的叮咛,更多的是一种独立的工作过程,这在很多方面都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这或许就是我从一开始就那么投入的缘故吧。

    全新的生活,厚重的陌生感往往会把人压得艰难地呼吸,但即使是最艰难的呼吸,也不应该成为不呼吸的借口。

    我大口呼着气,感到了从来未有的畅快。

 

 

 

    邵静杰是我进文学社之后认识的文学院的大三的师兄,文学社社长,学校的风云人物。开学不久,在宿舍的一次卧谈会上,梁倩就重点推介了他,把他称之为文学院第一文胆,梁倩是我们宿舍的时事百灵,对收集闲人逸事有着近乎疯狂的敏锐,这得益与他哥先前入校就读的一个同学,文学院的一大三师兄,刚开学那阵,有事没事总爱来找梁倩,并美其名曰受倩哥哥所托,在文学院承当起照顾梁倩的重任,要尽一个兄长的责任,自是一刻也懈怠不得的。该仁兄是一神侃高手,称之为文学院第一侃王绝不过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院内外。于是文学院的种种野史、风流人物乃至整个学校的里的一草一木,在侃王绘声绘色的描绘中,通过梁倩的伶齿利嘴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的卧谈会中。这为我们刚开学时单调与新鲜交辉相印的学习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也在内容与形式上都全副武装了我们的卧谈会,给人一种鸟枪换炮的快感。

    那天晚上,在梁倩的天花乱坠的之中,我记住了邵静杰的名字,同很多新生一样,对自己学科内的前辈师兄都有一种或深或浅的憧憬式的景仰,这很正常,当自己刚涉及的一个陌生的领域,看着周围若即若离的陌生人,一种高屋建瓴式的距离感便会油然而生,而只有不断地接触,这种心里的距离才会慢慢消失。

    文学社的新社刊就要出了,稿件也组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审稿,编辑部的负责师姐将大部分的稿件分给了我们这几个新人,用师姐的话说就是年轻人吃多点苦是应该的,还苦口婆心地开导我们,当年她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我没说什么,另两个也是没吱一声的就接过了稿件,不满当然是不能表露在脸上的,不满什么时候都只是在心里表示的,但我们倒也能想得开,刚开始,谁不是这样呢,突然间我有点理解为什么我宿舍的人经常都会这么忙了,到了明年我们掌权的时候,手下有了几个可供吆喝的人,我们还不是照样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然后谁该干嘛就干嘛。

    因为社刊的事我去找了几次邵静杰,每次想找他都不容易,打电话到他宿舍,基本都是不在的,电话打多了,反而他们宿舍的人我倒混了个耳熟,他们每次接电话都不问我找的是谁了,直接说在或不在,然后我们倒聊上了,人没找到,电话费倒花了不少。以至我每次都向邵静杰抱怨,让他买一张文学社的电话卡,文学社找人专用。他不置可否,笑着说,你还想多跑几次广场,在烈日之下出卖表情吗?年轻人难得有志气,我们这些老骨头可是动不了了。一句话把我噎得无话可说。“如果不是我的手机哪天在公交车上光荣地扶了贫,你一下子就可以找到我了,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再装一台,不过要等到稿费家教的工钱来了之后。”邵静杰慢悠悠地说到,“我每天晚上十一点半之后会在宿舍,你在那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一定找得着我,要不以后有什么事,我找你得了”我问道:“你们都那么忙吗?”这是一直困在我心里的问题,每次看到那些大三的师兄师姐,他们都是行色匆匆的,认识的也只是匆匆地打个照面,然后又匆匆地檫肩而过。

    邵静杰轻轻地笑了一下:“考研的考研,兼职的兼职,没过英语四级的继续咬牙苦拼,过了的还想过六级,考了这证的还要考那证,不像你们大一,谁都没有绝对的空闲。”

    “那你属于那一类呢。”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邵静杰沉默了一会:“我想考研,但我天生对英语不感冒,而家里想让我早点出来工作,我还不想那么早进入社会。”

    “挺矛盾的,”我叹道,“那你想好了吗?” “还没,眼下先把四级给过了,过了四级之后我想我得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考虑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次有机会吗?”

    “不知道,但我一直都在努力。”邵静杰说得有点英雄气短的样子。

    “我们学校不过四级是没有学位的,师兄,我支持你,今次就把它过了,”我由衷地说:“并且你在其他方面也不差,过了四级在很大程度上就有如获得了一块敲门砖。”

    邵静杰苦笑了一下:“谢谢你,我会努力的。”他顿了顿,又说到:“你也得努力,你们大一最好了,学习不会太紧,活动是要参加一些的,我们学中文的,广泛的阅读也是很重要的。我这里有不少的书,你喜欢的话可以挑一些回去看。”这个时候,我才有时间去认真打量一下他放在床上的书架,书架上放了不少“五四”时期那批作家的作品,还有外国一些作家,如:卡夫卡,米兰·昆德拉的作品。一时我竟不知挑什么好。

    “有做家教吗?”邵静杰突然问道。

    “没有,有时很想去找一份,但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好,不做的话可以有更多的私人时间,但做的话,就可以有一笔可以供个人支配的资金了,这也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是啊,”我说,“家教对于我们学生来说可以说是最轻松的兼职了,我下学期可能就会去找,我也想转攒点钱去旅游”

    “去旅游,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可惜我没时间了,大一大二我去了不少的地方,现在要发奋了,为过去还债。”

    跟邵静杰聊天,感觉他一直都为自己没考过英语四级而耿耿于怀,有时带着一种“无计可消除”的无奈。他说自己花在四级的时间并不亚于专业课的时间,而自己身边也有不少这样的同学,或许,四级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在大学里最大的一道坎,一边是康庄大道,一边是泥泞小路,很多时候,除了继续走下去,我们没有得选择。

 

 

 

    大学第一个学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直到放假,我还一直盘算着我今个学期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太匆匆了,不留痕迹的就这样过来了。

    第二个学期开始,一切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包括我自己。开学不久,我经学校家教中心介绍,在城东找到了一份家教,一个星期工作三晚,于是我就在单数日的下午提前吃好了晚饭,便匆匆地挤上了开往城东的公交车,车上都是下班的人们,只有我一个又要准备上班的。每个星期皆然。虽然忙了很多,但觉着很充实,空闲的时间少了,但我却觉得自己看书的时候多了。或许当时间逼近,一个人才会觉得流逝的压力。

    其他的生活依然没怎么变,依旧是三点一线,从宿舍到课室到饭堂,有时我会跑到邵静杰的宿舍借几本书看,男生宿舍门口虽然也写着“女生止步”的告示,但大多时候并不起作用,很多人对之视若无物,照样登堂入室。这不同于女生宿舍楼,门前也是立着“男生止步”的告示牌,一楼住着位老大妈,有事没事总爱在门外晒太阳,男生轻易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于是种种借口便油然而生,层出不穷。不少人因此成为了电脑高手,而不少人也因此有了电脑,整一层楼,没电脑的倒没几个了,给人的感觉是一下子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大家早已共同富裕。女生在这个时候往往也会出来帮腔,对老大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男生则极尽拍马溜屁之能事,把大妈哄得昏昏然的,最终也得以登堂入室,但也是筋疲力尽,汗流浃背的。所以我们总会看到女生宿舍楼门外立着一大群茕茕孑立的男生,却从没见过有女生在男生宿舍楼外望穿秋水的。

    静杰依然没能考过四级,他并不显得十分的悲伤,用他的话说,就是大不了是再奋斗一个学期。说这话时大有给人一种“十六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的悲壮。他们宿舍六个人,还有三个还在四级六十分的生死线上挣扎,其中包括我上次去静杰宿舍时,一直在玩游戏的师兄。

   “这似乎成了文科生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文科男生第一次过了四级的不会很多。”

   “是因为男生贪玩得多,自制力都不如女生吗?”我问道。

   “是,也不全是,一部分是因为基础较差的。”

   “那你还继续考吗?”我发现自己的问题很白痴。

   “考,只要一天还在大学,一天没考过,一天都得考下去。说不考那是气话,最终还不是乖乖地重新拿起书本,再次啃下去。在工作面前,谁也潇洒不起来”

   “你现在不是在我们市里的晚报实习吗,以后有机会留在那里吗?”

    “难说,那里的关系太复杂了,我不是很喜欢那里,以后我想我还会选择做记者,虽然我念的是师范类专业,但我不是很喜欢做老师。”他停了一下,又说,“今个学期我不再去报社实习了,文学社也辞了,是应该给自己留多点时间在专业上了。”

    听到他说要辞去社长一职,我有点吃惊,这在大家的心理上或许一下子比较难以接受。毕竟我们文学社正是在他们一批人的努力之下,才有了今天的成绩的,成为了南方高校中颇有影响的校园文学社团,并一再在一系列的高校文学创作大赛中频频获奖。

    我有点激动地说:“这样就辞了,不觉得可惜吗?”

    邵静杰平静地说:“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付出过,也收获过,并且你们现在也做得挺好的,可以接上来了,就是以后拉赞助时抓紧点就是了”

    在不久一次文学社的会议上,邵静杰他们这批一起进文学社的师兄师姐都退出了社团。事实上,邵静杰他们几个是最晚退出的一批,早的有的在大二第二学期就退了。是的,大三了,很多人都不得不重新对自己审视一番,想想自己到底应该何去何从了,很多人都是从这个时候连接上了社会的转折点上的,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考研、出国、考证、要考虑的事情接踵而来,有的人甚至开始为自己日后的工作盘算了,把数得着的关系都搔着头好好地数了一遍。

    而我的大学才进了第二个学期,一切事情好象离我遥远而又模糊,虽然也接触了一些师兄师姐,在他们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之下,我的脑袋却没开多少窍,对工作、考研等事总觉得有点遥不可及,做老师,母亲或许早已帮我安排好了,而做记者,之前我并不十分喜欢,但与邵静杰接触多了,我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做的好还能往编辑方向发展,或许编辑才是我最理想的职业;至于考研,则还未想过;而出国,我想这更加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我一个中文学生,出国能学什么呢,除非换专业,这意味着一切要推倒重来,我想我没有这个能耐与信心,而家庭的负担也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问题。罢,罢,罢,这么纷繁复杂的问题,不是我一个大一女生的脑袋所能承载的。还是踏踏实实做好现在的事情吧。

    梁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和 “侃王”谈上了恋爱,这也不出奇,他们之前一直就很谈得来,现在也只是水到渠成罢了。这样,梁倩就拥有了一切恋爱中的女生所拥有的幸福:每天早上不用急着起床跑饭堂了,每天起来后可以慢悠悠地对镜梳妆一番,而那个他早已是提着一袋早餐在宿舍楼的大门之外等候了,风雨无阻。每天出入教室,身边总有一个伴读书郎身前身后地拿着书本。我们笑称梁倩是“恋爱中的宝贝”,而“侃王”确是利用了自己的先天优势,利用与倩哥哥的关系,不知倩哥哥知道了会作何感想,是否慨叹自己当初的“引狼入室”,估计不会,“侃王”不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奸邪之徒”。

    小轩最近与金哲好象出了点问题,总有点愁眉不展的,这跟梁倩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晚上,我回宿舍拿课本,看见小轩一个人躺在床上,电脑里音乐的音量开得很大,这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平时这个时候,小轩不是在自修室就是和金哲在校道上散步,我把音量调小了些,走到小轩的床边,小轩一怔,看着我, “怎么啦,今晚一个人在这里听音乐?”我说。

   “我不想出去。”

    我看着小轩:“我们还是朋友吗?”小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最近有点郁郁寡欢的,出什么事了吗?”

    小轩不说话,沉默了一会,“我觉得和他合不来。”

    “他对你不好吗?”

    “我说不清,有时挺好的”小轩眼盯着天花板

    “你们才一个学期,还需要慢慢了解的,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谁叫我们是死党呢?”我朝小轩眨了眨眼,一如开学之初打闹时的方式。

    小轩轻轻地笑了笑:“如果我这样分手了,你会觉得可惜吗?”

   “这需要认真考虑,不是一个容易下的决定,我觉得不可以简单地用“可惜”这个词来形容的。 关键是要看你从这段恋情中收获到了什么,无论如何,这都是人生的一段经历。”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跟乐宜,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悠无虑的,想干嘛就干嘛。”

    “这很像《围城》里的对白哦,呵呵,谁会没有烦恼,有谁能与周围的世界不发生任何关系呢,有联系就会有烦恼,看自己怎么去调节罢了。”

    小轩轻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上学期功课拉下太多了,很多科都只是刚刚及格,今学期再也不能这样了。”

    “下一学年就要考英语四级了,你的基础不错,应该争取考到口语的资格的。”

    “我最近老是不能静下心来看书,想得最多的就是过去的事情,说真的,现在我真的有点无适从了。”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但我觉得你现在过得挺辛苦的。”

     小轩没有再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顺势也躺在了小轩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大家都没有说话。

 

 

 

    一个学期又这样过去了,梁倩依然和“侃哥”如胶如漆,是我们宿舍最幸福也是唯一的一对。小轩上学期期中的时候选择了和金哲分手。那天晚上,小轩和我去了城中的公园,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小轩伏在我的肩上大哭了一场,我一句话也说不出,这对小轩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也或许是全新的开始。

    在大三最后一次的四级的考试中,邵静杰终于涉险过关,刚好考了61分,当我向他表示祝贺时,邵静杰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欣喜。他说:“最初知道成绩的那一刻确实很兴奋,感觉心中压抑很久的怨气突然间就释放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但很快心情就平静下来了,觉得三年来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英语上,突然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但总算是过了,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我记得你说过会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

   “还有时间吗,现在是大四的第一个学期了,很快就要实习,然后找工作,考研是不可能的了。”

   “考研不是唯一的出路,以你的实力,找一间好的学校,或留在报社都不难的。”

    “也许吧,很快就要走了,或许我会怀念现在的生活的”邵静杰轻轻地笑道。

我一直觉得邵静杰有点言而未尽,好象还有点别的意味,是什么,我说不来。

 

 

 

    我也必须收拾我的心情了,下一个学期就要考四级了,以前总是在堂上看闲书,课倒没听到多少,也是时候“收拾旧山河”了

    每天,我和小轩很早就会带着英语课本去图书馆的自修室占座,周六周日就在那里泡上一天,我的家教也辞了,一个学期下来,攒的钱也足够我出去作一番短途的旅行了,我跟小轩约好,等四级过了的那个暑假,我们就一块到湘西的凤凰去,那个中国最美丽的小城,那里山水的灵韵,一直让我们很神往。

    邵静杰并没怎么去找工作,而是最终申请去了西藏。大三的一天,我收到邵静杰在日咯则寄来的信,他在信里说,那里的天很蓝,朵朵的白云和他的心贴得很近,他的心随着白云飘得很远很远。这对邵静杰来说,也许是最完美的选择。西部的天,蓝蓝的天,我仿佛看见浩瀚的蓝天下,有一只苍鹰正努力挥着翅膀,消失在云层的末梢。

    我开始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自修室和图书馆,并开始对三点一线的生活乐此不彼了,我选择了考研,邵静杰在他的信中说,大学的时光是人的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而社会则是一个大染缸。我对后半句持怀疑的态度,虽然出污泥而不染的确很难,但并非清水才能出芙蓉,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我选择了考研,虽然有推迟进入社会的想法,但有这么一天,我会昂首挺胸地进去的,理想与现实总会有差距,但有时换一个角度,天空依然是一样的湛蓝。而我们只是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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