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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培元:《群山》第57章

时间:2021-03-07 09:54:52     作者:忽培元      浏览:9736   评论:0    来源: 义耕堂主人

【编者按】涂武生(《文艺理论与批评》杂志原主编、中国艺术研究院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所原所长、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与当前同类的一些作品相比较,我觉得《群山——马文瑞与西北革命》至少有如下几个显著的个性特色,也就是我认为的应该肯定的成功的特点:

       首先,这部作品的特点是将个体与群体结合在一起,而且结合得合情合理、自然而然。在我阅读过的不少传记文学作品中,尤其是写一些名人伟人的著作,程度不同地存在着这样一种现象,就是有意无意地拔高、美化描写的对象,把传主写得十全十美、天生超常、完好无缺、清白无瑕。这样弄得不好就会给读者带来个人崇拜、个人迷信、个人神化的印象。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个人在社会和历史发展的地位和作用是不能抹煞的;英雄豪杰和领袖伟人以及某一领域中的天才奇才,都能给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带来一定的非常人可比的推动作用。但是,人类一进入文明社会,个体与群体便是不可分割的。群体是由单个的个体联合组成的,可这并不是简单的数学上的相加和组合,而是在社会生产中结合成的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相互制约的关系。因此,社会的个体无论如何是离不开群体的。“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语)个体只有与群体相结合,存在于群体的关系之中,才是现实的、具体的、活生生的人,才能显示出自己的本质和个性。《群山——马文瑞与西北革命》正如书名所告诉给读者的那样,它记述的虽然是马文瑞个人前半生的经历,但又是不脱离社会群体而孤立地去强调个人的贡献、地位和作用。通过对马文瑞半个多世纪革命生涯的描绘,作者艺术地再现了整个西北地区的革命斗争史,相当成功地塑造了一批马文瑞的领导、战友、同志、亲友的生动形象;特别是像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阎红彦、马明方、刘澜涛、白明善、崔田民、崔田夫、张达志、张秀山、贺晋年、吴岱峰、李合邦、唐洪澄、毕维周、任志贞、崔文远等数十位功勋卓著的西北老同志和革命先烈,在书中都占据了相当突出的地位,给读者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树立了一组令人久久难忘的西北革命领导人群体的崇高的艺术形象。同时,作品还多方面地通过马文瑞的活动、接触和交往,真实地描绘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彭德怀、贺龙、林伯渠、王震等一大批叱咤风云、戎马倥偬的人物在西北地区领导中国革命的伟岸风范,展示了这一重要时期汹涌澎湃、惊天动地的历史巨变。可以说,这些伟人在书中虽然着墨不多,但淡淡几笔便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如同绵绵群山中屹立的一组高大巍峨、顶天立地的群雕。马文瑞只不过是这黄土峰峦中的一名“马前卒”,是这群雕中富有独特个性的老党员、老革命之一。

原载于《群山》评论集——《群山回响》

《群山》——不朽的雕像之第二部分


第57章:毛泽东低下头,心情沉重地说:“刘志丹同志牺牲得真可惜呀!我们应该很好地纪念他”

 

1936年4月24日,中共中央和陕北省委在瓦窑堡举行隆重的刘志丹同志追悼大会。会前油印散发了马文瑞受组织委托撰写的刘志丹简传。

会场设在瓦窑堡南门外的广场上。广场西边靠山根有一座戏台。戏台上扯起的白布上醒目地书写着:“刘志丹烈士追悼大会”的横幅会标。巨大的黑色帷幕上悬挂着刘志丹的遗像。戏台下面,黑压压聚集着人群,却像一湖静水,无声无息。人们的脸色,仿佛都是铁青色的。每一双痛苦的眼睛,都望着远处戏台上面的那一张微笑着的遗像。那时候的陕北,照像尚且是一件神秘的事情。许多老百姓瞅着老刘的照片,梦想那就是老刘本人。人们盼望那笑格嘻嘻的老刘能再开口说话,能从戏台上走下来,像以往每次开大会那样,走到老乡们中间,同每一个人握手拉话,亲亲热热地像回到家里一样。人们盼望着有人能站出来说,咱们的老刘并没有牺牲。说他中了枪,那是敌人胡说,咱老刘正率领红军攻进太原城里去了。数以千计的人们没有人说一句话,所有的话都聚集在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凝结在眼神中。人群越聚越多,开始有些拥挤。但人们并不觉得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存在。这里聚集着的人们,也有的并没有见过老刘,可这个老刘,在他们的心目中早已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更多的人,同老刘是熟人,老刘和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交往。那些难忘的往事,此刻都涌起在心头。祖祖辈辈没有念过书的老百姓,不懂得这就叫“哀思”。陕北的方言中,把这叫“想念”。地方上有德行的人死后,才能留下“想念”。这个老刘呀,他和前二年殁了的老谢一样,给人们留下的想念最多、最深。连那些未曾见过他们的人,也从人们平素口头流传着的传奇故事里,听出了,这老谢和老刘在西北可是闪亮的星星。有人说他们是北斗星下凡来救苦救难,除恶扬善,拯救祖祖辈辈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眼下迎来了毛主席和中央红军,太阳升起来了,北斗星就先后陨落。这个显然是毫无根据的神话传说,却在这一刻显得十分悲壮而动人。

这时候,湖水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有人小声说:“周副主席来了!”

“湖”面上起了一阵风,涌起了一层高过一层的细浪,戏台上的条凳上坐满了中央和陕北省委的负责人。一个衣着整齐、瘦高个子的人,起身走到台前的桌子旁,低沉地宣布:“刘志丹烈士追悼大会开始。”此后,是一阵痛苦的沉默。


主持大会的同志宣布:“首先由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同志讲话。”

留着长胡子的周恩来低着头,慢慢走到台前,站下来,转身对着刘志丹的遗像脱下头上的军帽。台上的人也都站起来,脱帽志哀。台子下面,所有戴帽子的人,都摘下了帽子,有拢白羊肚手巾的,也抹了下来。人们都学着周副主席的样子,向老刘志哀。全场一片寂静。仿佛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有山风飘来远处河湾的流水声,仿佛是痛苦的溪流在人们心中悄然地漫溢着。

过了几分钟,周恩来转过身用手绢擦了擦眼睛,开始讲话。“同志们,乡亲们:刘志丹同志在东征前线作战中光荣牺牲了。这是我们党、我们红军和我们中国革命的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西北人民失去了这样一位杰出的革命领袖,我们感到万分悲痛……”周副主席讲着,有些语塞。他停下来,再次由衣兜中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这个举动,像是打开了痛苦的闸门,台子下面的哭泣声顿然而起,像一阵风暴袭来,在会场上掀起了悲痛的浪潮。下面他讲的话,许多人再也听不清了。每个人都处在失去理智的痛苦之中,无论多么富于感情的语句,都无法表现出人们那一刻的心情。周副主席的悼词用一首诗结尾:

 

上下五千年,

英雄万万千,

人民的英雄,

要数刘志丹!

 

周恩来代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对刘志丹如此高的评价,使会场上的每一个人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人们的情绪由悲痛变得高昂起来。

追悼会之后是遗体安葬。几个戎装整齐的战士抬着挽着黑布花子的灵柩走在前面。周恩来亲自扶榇,悲痛已极。数千人自动列队随后,送葬的人们蜿蜒数里。刘嫂子被人搀扶着,跟随在志丹的灵柩后面哭得死去活来。她一边哭,一边还念叨着“老红军”往日闹红的事迹。她用一个不识字的陕北农家妇女的语言和方式,寄托对敬爱的丈夫不尽的哀思和想念。她的女儿贞娃也跟在后面呜呜地哭。孤儿寡母的哭声令人心碎,感染了整个送葬的队伍。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挂着泪水。

送葬的队伍跨过小河,拐进另一条小沟。沟里有个村子叫刘家渠。刘志丹生前曾多次率领红军从这里经过。沿刘家渠村边的小路走进沟翻过山就是安塞地界了。红军由安定开拔打安塞曾经由这里经过。刘家渠许多群众曾在路边提着煮鸡蛋送过老刘的队伍出征。眼下,刘家渠的男女老少,又像送老刘的队伍出征一样,提着鸡蛋篮子,端着红枣笸箩,来送老刘。有一个老汉,把老伴喂的一只大红公鸡捉住杀了,放在老刘的灵柩上。这是按照当地习俗献给老刘的祭品。送葬的队伍爬上刘家渠对面的山坡。那里有个天然的石窟,在这里可以每天迎接太阳升起,也可以望得见瓦窑堡的街道。这便是志丹烈士的安身之地。灵柩落地后,人们开始动手把洞口用黄土和石块封起来。这时,谁也没注意到,刘嫂子冲上去,用瘦羸的身子护着洞口,说什么也不让人们掩埋她心中永远活着的“老红军”。谁劝说她也不听,只是高声哭喊着:“你们不能埋‘老红军’,你们不能埋‘老红军’”……经过周恩来副主席和众人一再劝说,刘嫂子才停止阻拦,让到一旁小声地呜咽起来。马文瑞再也忍不住伤心的眼泪,忙低下头,用衣袖反复地擦着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他痛苦地意识到,这一回算是真正要和志丹同志诀别了。


1936年5月21日,毛泽东率部东征回到瓦窑堡,周恩来带各级领导和各界军民热烈欢迎。红军东征,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自2月20日至5月5日,红军以一万四千多兵力,转战七十五天,歼敌一万七千多人,扩充红军七千余人,筹款四十多万元,同时,巩固和扩大了西北根据地,迫使阎锡山抽回派到陕北的兵力,吴堡苏区扩大了,神府苏区也由过去的六七个区,发展到二十八个区,并与葭吴苏区连通。还有一个重要的收获是,红军在沿途三十二个县开展群众工作,拨亮了地方党撒下的革命的火种,并建立和加强了一些游击队和游击区。同时也扩大了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影响,推动了华北以至全国的抗日救亡运动。

马文瑞这一次见到的毛泽东,充满了凯旋的自豪。他容光焕发地大步走在红军队伍前面,同近前的人们亲切地握手,向远处的群众频频招手致意。这时候的他显得很温和,甚至使人们想象不来,这样文雅的一个人,竟然能带兵打仗,而且神机妙算,使敌人闻风丧胆。毛泽东来到周恩来面前,两个人相视会心地一笑。周副主席很敬重地给毛主席行一个军礼,说:“欢迎主席凯旋。”毛泽东说:“感谢后方的支援嘛。”说着同周恩来身边的每一位领导人握手,也同马文瑞握手。这时,毛泽东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川,突然低下头,心情沉重地说:“刘志丹同志牺牲得真可惜呀!我们应该很好地纪念他。”

当天晚上,毛泽东深夜难眠,不时走到窑院里,抬头望着天空的星辰。终于像每次打仗之前经过深思熟虑作出最后的决断一样,他突然大步返回窑里,把肩头披着的棉大衣往炕上一丢,便坐在桌前,提起早已预备好的毛笔,在墨盒中蘸一蘸,挥笔写道:“群众领袖,民族英雄。”

两年以后,为了永远纪念人民英雄刘志丹,党中央批准边区党委的提议,决定将刘志丹的故乡保安县改名为志丹县。




忽培元,祖籍陕西大荔,1955年生于延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传记文学创作与研究专家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书画院副院长。现任国务院参事。

       主要作品有文学传记:《苍生三部曲——群山、长河、浩海》《耕耘者——修军评传》《百年糊涂——郑板桥传》《难忘的历程——延安岁月回访》《刘志丹将军》《谢子长评传》《阎红彦将军传》等;长篇小说《雪祭》《神湖》《老村》《乡村第一书记》;中篇小说集《青春记事》《家风》,中短篇小说集《土炕情话》;散文集《延安记忆》《人生感悟》《毛头柳记》《大庆赋·铁人铭》《地耳集》《生命藤》《京密河札记》《秦柏风骨》《山秀珍》《义耕堂笔记》;长诗《共和国不会忘记——大庆人的故事》和诗集《北斗》《开悟集》等。
      《群山》《耕耘者——修军评传》分获第一届、第四届中国传记文学优秀作品奖(长篇);长诗《共和国不会忘记:大庆人的故事》获中华铁人文学奖。作品被译成英文、俄文在国外出版。反映当代生活的长篇小说力作《乡村第一书记》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已改编成同名电视剧。

责任编辑:沃沃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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