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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解》第二十四章(碧草)

时间:2008-07-13 00:00:00     作者:邓伟明      浏览:9545   评论:0   

 

第二十四章

唇亡齿落 柑木绿叶

 

 

这一天,吴定乾从噩梦中醒来,感觉是那么不安:想着与生俱来多多少少风波灾难都熬了过来,而梦里自己却被席入一个黑暗荒凉看不见任何物质的无声空间,任自己怎样喊怎样跑都是站在原地没有影子的孤独一个。现在那黑暗空间仍在耳边呜呜作响,仿佛它会马上侵蚀整个自然、整个世界、整个宇宙,而自己也就会如分子一个一个地散去,永远消失在任何空间。

不行,马上爬起床,穿好衣服,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安然无恙,五彩缤纷;跑下院子来,温暖的阳光一样煦丽,只是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氧气,更多的是二氧化碳和其它杂气;一切正常如往,我怎么了?只是一个梦罢了,怎么会这么惊慌失措?好奇怪的梦,好好地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白天里没想过没看过梦里的一切啊!究竟怎么了?

拉开院门,准备跨出去,母亲却喊了一句,“乾儿,大清早去哪儿呀?”自己却不应,直接走出公路大道,人来人往,车上车下,人们一样正常地生活着,地球依样在正常的轨道公转自转,我这是怎么了?

向左直走去情人桥中间,缓缓地在桥栏杆下坐了下来,低头看着前面的石岗岭桥下,深青淡黄的浅水,到处是没有生气的不知名大杂草。究竟是什么令我很不安?小雪放暑假陪了我一个多月周周转转,我们都很开心,是老天要惩罚我吗?因为我背着小灵爱小雪,虽然小灵全不知情,而老天却看得一清二楚,必须惩罚我!

不是,我跟小雪在一起给她知道了我也不怕,但我这是怎么了?

一步一步地走着回家,陌生人向自己微笑,树叶飘飘地向自己招手,一切正常啊,没有什么异样啊!走回了家,在院子的角落坐了下来,我究竟怎么了?一个梦就让我这么不安,但它又真的是与生俱来第一次使我这么恐慌!唉,什么感觉?这是什么感觉?黑暗、荒凉、孤独,这是什么世界?

“乾儿,刚才我叫你没有听见吗?你在发什么呆啊?乾儿,乾儿……”

“哎,妈,是你呀。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乾儿,你怎么呀?我站在这儿好久了。你不舒服吗?”

“没有!”吴定乾说着,发愣地站了起来,走进里屋,上了楼进了房间。倒在床上张开双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白漆漆的就是一种颜色。然而单纯的白色里仿佛有一个无限的森林,不,是柑园,一棵棵的柑树结满了黄澄澄的硕大果实。这柑园不是园,而是圆,如地球圆,如地球一样广阔,整个圆就是柑园,只有柑树,只有柑桔,沙糖桔、贡桔、年桔、蜜桔、红江橙、甜橙、雪橙、椒柑、椪柑……整个天地就是它们。

“定乾,在想什么啊?啊,定乾,在想什么啊?定乾,定乾……”

吴定乾忽地醒悟,“谁呀?”说着,见自己右手展开的臂膊上竟躺着一个人,“唔,小灵,怎么是你呀?你什么时候来的?”

“定乾,你怎么了?”赵灵说道,“我进来躺在你手臂上好久了,你睁着眼在想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啊!”

“是不是想我啊?为什么两个多月不来找一次人家?我可想死你了!喂,你在想什么啊?有没有听我说话的?”

吴定乾侧身右脸贴床瞧着她,“小灵,我爱你!”说着,伸头亲了她一下,“但我要告诉你,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虽然在一起,但我们没发生什么关系。你想知道她是谁吗?她叫罗雪芬,你以前和她见过面的。小灵,你知道吗?她很伟大,在前年我惹上官司坐监的时候,为了我是她挺身而出和证人谈妥,而证人就讲条件要她跟他在一起,小雪也答应了,这我才被救了出来。而在去年有两次有人寄了两万块给我,没有署名的,但我现在知道是谁寄的,也是她,她是为整个杨柑场而寄给我的。这件事也是我昨晚才猜透的,昨天我跟她在石坝镇遇见了她表妹,她表妹请她还她的五千块钱说有要紧事急着钱用;本来只靠这一点我也是不明白,原来她也把她的摩托车卖了而凑钱给我,嗬,虽然这是我自己猜的,但我确信那两万块一定是她寄给我的。小灵,我爱她,但我也爱你!”

“那你还会娶我吗?你会跟谁结婚?你很难抉择是吗?”

“我娶你,我说过娶你,我会娶你的!”

“但她也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忍心伤害她吗?”

“我……”

“乾儿,电话!”楼下忽然传来母亲的喊声,“快下来听啊!”

吴定乾听了,被打断了话,只好翻身坐起却又俯首亲了一下赵灵的额头,然后马上跑下楼去拿起电话,“喂,谁啊?阿寒啊。什么事?什么,有人砍伐柑树!为什么砍伐啊?‘黄龙病’复发了,很快蔓延!这是真的吗?好,我马上去看看!”说着,不得不十万火急啊,立刻跑上楼进了房间,拿了钥匙,然后在床上拿起一件衣服,“小灵,我有急事要走了!”却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小灵,你怎么了?干吗哭泣呀?”

赵灵躺在床上流着眼泪摇着头,“定乾,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娶她吧!”

“嗬,小灵,别哭,我会娶你的!”吴定乾长吁着气,又俯首亲了她一下,然后马上转身跑开,“小灵,对不起,我有急事要走了!”

不错,塔下分场正有几户人家拿着电锯和斧头在砍伐着柑树,因为他们的好一些柑树都枯干了,像烧焦了一样,肯定是‘黄龙病’了。

吴定乾赶到了严寒家,见他已在门口等着自己,“上车吧,在哪里?”

“坐我的摩托吧,摩托才进得了!”严寒说着,返回屋里推出摩托,“快坐上来吧!”

吴定乾下了车,锁好,忽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却是严冬。他向自己微笑着,却是勉强的苦笑,这算什么?跟我道歉吗?不管了,坐上严寒的摩托走了。

经过几条乡村小路,转了几个弯,很快地在一个柑园门口停了下来。一起下了车来,走进柑园,早已看见许多柑树被伐倒在地,这些倒树大多数都是没叶子的,有叶子的都是棕黑的叶子,则有无数的拇指头大的乌黑果实落得满地都是,仿佛经过了一场很大的霜冻,然而干燥炎热的夏天哪里来霜冻。

“阿寒,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好厉害的一场瘟疫!”严寒说着,指着远处续道,“那边有锯声,我们过去看看!”

“阿寒,你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吗?”

“什么?你说伐树啊?我是今天早上在分场部听到的,不过应该前两天就有人开始伐树了。定乾啊,如果又是‘黄龙病’,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喷以前的药坚持一下,没办法的了!”

两人说着,一起到了伐树人的近前,有五六个人正在伐着树,只有一个是用电锯的,其他不是手锯就是大斧头。

严寒认得本分场的人,对其中一个拿斧头的道:“老王啊,怎么伐树了?”

老王抬抬头,“哎,是你们呀,怎么来了?还要喷柑树吗?没得救喽!”

吴定乾也认得他们的脸,只是不是很熟悉,说:“老王啊,这是怎么了?”

“你看不见的吗?‘黄龙病’再犯,两个星期就杀死了这些树。”老王说道,“也就算我最倒霉的了,全塔下我第一个砍柑树,唉,没办法喽!”

“老王,这真是‘黄龙病’吗?”吴定乾问道,“怎么这些树像给火烧干了一样?”

“这是更高一层的‘黄龙病’!以前的要半年到一年才杀死得了柑树,如今的两个星期就有多了,唉,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老王摇着头叹着气,“应该是没法救的喽!”

“定乾,这的确是‘黄龙病’,它很快就会席卷整个杨柑场,真的好厉害!”严寒在一旁道,“你说怎么办?”

老王插嘴道:“还能怎么办,像我,砍掉它们,不被它们传染!”

“这里是‘黄龙病’的源头吗?”吴定乾迷惑地问,“是这样的吗?”

老王笑道:“是就好喽,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不是啊,应该个个分场都有了,只是可能现在还很不明显。以前就是这样,一有就全杨柑场都流行起来,全都染上啊!”

严寒道:“现在不是说源头不源头,是老病复发,卷土重来啊!”

“说的不错,就是这样!”老王说,“你们还要不要喷药啊?不要喷了,不要浪费钱财和精力,没得救的了。现在只有设法不被它传染,见一棵斩一棵才是真!”

吴定乾听了,看着天空却找不到答案,望向遥远的山也找不到答案,悠久的沉思还是找不到答案。转身和严寒回去了,最后还是独自一个回了家。我也就两个星期和小雪去其它分场游玩,一下子没看管就这样了,怎么会这样的?辛辛苦苦了一年多,如今都白费了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回到了家,在厅子里坐着,却不知怎么好。

“乾儿,刚才你怎么了?怎么把灵儿弄哭了?”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道。

“我没有啊!小灵哪里去了?”

“早就回去了。你到底跟她怎么了?她怎么会哭的?你欺负她了?”

“我,我……我去看看她,顺便上上网!”吴定乾说着,又开车走了。

到了赵灵家门口,门却关着,不知有没有人,敲了敲,“小灵!”喊着,却没有人应,“小灵!”听见有一脚步声走近,应该是小灵了。门开了,果然是小灵,“小灵,你怎么了?”说着,看着泪眼汪汪的她,“你没事吧?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有事吗?”

吴定乾走了进去,“小灵,你怎么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很生气吗?”

“没有。定乾啊,我……”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吴定乾说着,瞧了瞧整个厅子,“我想上网啊,可以吗?”

“嗯,跟我来吧!”赵灵说着,领路上楼,“定乾,我是不是令人很讨厌?”

“你在说什么啊,如果你讨厌我就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啊?”赵灵说着,上了楼开了房门,突然转身,“定乾,我在你心里占多大位置?就我跟她,哪一个重要?”

吴定乾看了看她,斜看了一下房里的电脑,说:“我想上网找找我的同学!”

“定乾,别扯开话题好不好?我问你呢?”

吴定乾举头深叹了口气,续道:“我真的很想上网找我的同学!”

赵灵忽地扑进他的怀里,哭泣道:“定乾,可以告诉我吗?告诉我好吗?”

吴定乾牵了她的手,“坐下说吧!”说着,一起在床边坐了下来。不禁为她抹了抹眼泪,“小灵,我爱你也爱她,你们两个在我心中都很重要,抉择经常在我脑海里反覆辗转。但我昨晚作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了一个无比黑暗、凄惨悲凉,没有任何物质的异度空间。今天早上一起来我就对它很恐慌,很害怕,那种滋味仿佛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作这样的梦。而刚才塔下分场回来的时候,我渐渐感受明白了,这几年来我对沉沦的杨柑场一直想得以改造,思想不断融入它灌进它,如今满脑子的思想都是它了。本来我以为已经把它改造成功、改造完美,而现在‘黄龙病’却又犯了,我感受到它比以前强大了百倍,比恶魔……不,比一切邪恶的黑暗力量更邪恶。到了这里,我跟杨柑场休戚相关,密不可分,它在我心里占去了一切,排在第一。小灵,给我力量,支持我好吗?如果杨柑场再这样沉沦下去,我怕一切都会瓦解掉,就连我的整个身躯整个灵魂都会消失都会瓦解,支持我好吗?”

“你去吧,你去吧,你努力吧,我永远支持着你!”

吴定乾瞧了她一下,转身上网了,虽然都联络到了他们,然而还是没有办法,只是说用着以前的药先。他们回去两个月了,却依然没有答案,难道柑树的命运就这样结束了?

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能买了以前的农药去了塔下分场分发给柑树染病的柑民。

然而,也就在短暂的一个星期,接二连三频频如来的噩耗像浪潮一样涌来了,十二个分场真的都爆发了“黄龙病”,都有人伐树了。

尽管我们每天都过着有点不如愿,也或许总是做着许多追逐理想之外的闲事,对自己的时间、金钱都有所浪费;又尽管我们遇到很大的困难、挫折,总是喜欢在十字街头徘徊;也尽管机遇总是从我们身边擦过,好运次次在眼底消失;更尽管命运总是在不断摧残着我们的身躯、意志、灵魂。“是,生命只有一次,对于谁都是宝贵的,但是,假使这个人的生命溶化在大众的里面,假使他天天在为这世界干些什么,那末,他总在成长,虽然衰老病死仍旧是逃避不了,然而他的事业——大众的事业,是不死的,一切的尽管在他心里都成了真正的力量,也真正领略到什么是‘永久的青年’。”

每当夜深人静,面临完了一天的喧嚣与繁华终于可以感受一份宁静的时候,心里却还残留着一种起伏,明天又得继续啊,继续面临喧嚣与繁华,其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是自然面临的。平常的身躯,平常的灵魂,即使不平常的意志,面临真正的喧嚣或真正的宁静,你是否更喜欢后者的天然?看不到永远,感受到明天,回归大自然便成了一种期待,期待明天、后天,不停地期待……

 

时间一下子又过了两个多月,这期间辗转于十二个分场的吴定乾,总是忙着为染上“黄龙病”的柑树喷药,虽然没有亲自动手,然而身心也总是疲惫着,为伐去的柑树哀悼,为筹钱治柑病烦恼,为杨柑场的前途忧思,为美好的未来忙碌。仿佛每天都力挽狂澜着,是知道一发不可收拾,但又抱着希望,希望盼着希望,总会看到希望。

也就这样继续痴狂地为着它,亲情没有理过,看见奶奶母亲却经常经过家门而不入;友情无暇顾及,见上兄弟朋友只是招呼而已,多数谈谈柑树之事;爱情放到一边,不离不弃,难舍难分。快乐寄托于希望,希望寄托于行动,行动寄托于效果;效果带来了失望,失望带来了反思,反思带来了努力;努力消除了恐惧,恐惧消除了疲劳,疲劳消除了绝望。绝望不屈服“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当迎来一场春风,灰烬会在灿烂的春光里重生。

不幸,柑病已成了杨柑场人民的不幸,然而更不幸的还有下面的:

这一天傍晚,吴定乾疲惫地回到了家,进了厅子就坐在了沙发上,“妈,我回来了!”听见母亲在厨房应了一声,自己也就闭上眼打瞌睡。而电视却响着,挣开眼睛伸手拿了台上的遥控器准备关掉,一撇眼,看见墙边排放了好多包东西。定睛一看,五大包什么正宗大米,十多小包加碘食盐,还有,十多瓶酒瓶装的是酒还是醋?是醋。“妈,这些东西是不是你买的?”

“什么啊?你说那些米和盐啊?”

吴定乾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门边,说:“干吗买了这么多米和盐?我们也不吃醋的,买那么多干吗啊?”

“你自己看一下电视啊,珠江台的‘630新闻’,要世界末日了!”

“新闻!世界末日!世界大战爆发啊?”

“自己看一下新闻就知道了。乾儿呀,以后你还是少出门了!”

“为什么?”吴定乾说着,走到厅子又坐了下来,按了“珠江台”的频道,“妈,哪里有什么新闻啊?”

“‘珠江台’的,到六点半没有?”

“还没到!”吴定乾说着,其它频道也有新闻的,便一个频道一个频道轮着按。

“乾儿,台下有一些‘板蓝根冲剂’的,要多冲水喝喝!”

“为什么?”吴定乾说着,低头看了看台下,哗,十大包“板蓝根冲剂”,“干吗买了这么多的,我没有什么热气啊?妈,究竟什么事?”母亲却没说话。

“妈!”吴定乾说着,看起了电视,又按到了“珠江台”频道,恰好“630新闻”开始了,“妈,新闻开始了!”

“哎,好!”母亲说着,从厨房跑了出来,“乾儿,现在柑树怎么样?”

“唉,一塌糊涂,越来越糟!”

“我听说这个月的中旬我们这里要普选镇长啊,你被灵儿的爸爸和其他分场的场长提名上去了,到时你要放下农活去看看啊,选上了镇长你爸会很高兴的!”

“要普选了!真的要成镇了?”

“上个月已经批下来了,提名好多人了。乾儿,你要努力啊,我和你爸,灵儿她们一家都支持着你,到时你要去看看啊。现在还是先看新闻!”

吴定乾沉思地点了点头,看着电视,问:“什么新闻啊?”

“那,自己看——‘SARS’!”

“什么?病来的。一种什么病啊?”

“还不是很确定,是一种新病,感染性很强,人感染上要及时隔离和医治,人身体没有这种免疫力,已病死几人了。哗,好厉害啊,才爆发几天就死人了!”

“这是一种什么病啊,这么厉害的!”吴定乾说着,想了想,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着,“免疫力?病的免疫力!不,柑树的免疫力!‘黄龙病’!如果……如果柑树具有抵抗‘黄龙病’的免疫力……唉,不清晰!”

“乾儿,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吴定乾摇着头,却“免疫力”三个字让他苦思了一夜。到了天亮的时候,忽地翻开被子坐了起来,就像“黄龙病”有了抵抗农药的免药力,如果柑树有了抵抗“黄龙病”的免疫力就可以了……但就是没有啊。唉,苦思了一夜却是白费的……免疫力?免疫力?如果给柑树加上一点和一些东西就拥有免疫力,但这是什么东西啊?会是什么东西啊?一点或一丝?不知道,不懂。问王雷和罗扬吧?不问了,要是他们知道早会告诉我了;而且先前好几次催他们像追债一样,不好意思再找他们了……

然而一样的苦思一样的逻辑就把自己困了七八天,却也是一头雾水啊。但更让自己可怕,或更会令世人震惊的一种虐疾忽然爆发了,势头逐日加凶,也就是——“非典型肺炎—SARS”了。

这一天早上,吴定乾依样从不安中醒来,昨天兜了四个分场,今天该去哪些分场?将近入冬的了,也是开始收获的了,哪个分场的果实较多?唉,也都差不多的了,都伐了很多,该去哪里好?十二岭分场!小雪又不在家。妈说过几天要普选镇长了,要我努力,怎样努力啊?

唉,算了,去塔东分场看看,顺便去看看奶奶,但欠堂哥有十五万之多,他会向我追债吗?一家人,不怕。不再犹豫,开车去了。经过塔下分场部的时候,看见路旁站着很多人围着公告栏在谈谈说说,想必也是在看着“镇长候选提名人”的名单了,几天前自己已经在其它分场看见贴了,十二个分场都贴上了,也有自己的名字。忽见严寒也在其中看着公告,停下车,“喂,阿寒!”

众人听了喊声都回过头来,“吴定乾,就是他了!吴定乾,我们都选你!”

吴定乾苦笑着点了一下头,向众人感谢道:“谢谢!”

“定乾,你要去哪里?”严寒从中走出道,便也拉开车门上了他的车,“还没有选民登记怎么就提名候选人了,而且也没有划分选区!”

“紧缺镇长嘛!”吴定乾说着,开起了车,“有没有看见我的名字?我要当镇长了!”

“看是看见了,但你真的想当镇长啊?”

“我是很想当的啊。你支不支持我?”

“你想当,人们都那么支持你,我当然也支持的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呀?快说啊,看你口气不太支持我的!”

“你真的想做官啊?”严寒说着,听他“嗯”了一声,“没有只是了,我支持你!”

“哎呀,说啊,只是什么?”

“没什么,当官好,只是当上了镇长还认不认我这个兄弟?”

“说什么!兄弟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且有了今生一定有来世!”

“但愿吧,老百姓与官能做兄弟啊!”

“你又说什么啊,我们都是平等的。如果我当上了镇长,我一样是一个老百姓,一样是一个普通人,从群众中来,到群众去,我会和大家同甘共苦的!”

“好兄弟,我支持你!”

到了严寒家进去坐了一阵,抱了抱严寒和何小蓉生的刚满月不久的女儿,可爱的小手可爱的脸蛋,没有任何沧桑任何痕迹;见了严冬也是微微一笑。逗留了一会,也就向塔东分场而去。

塔东分场部也一样贴了通告,也一样很多人围着看,但自己却转弯进了奶奶家。却见有七八个妇女在厅子坐着说话,奶奶不在其中,见了大婶,“大婶,奶奶呢?”

“哎,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的未来镇长吴定乾来了!”一位妇人哄笑道,“真是一表人才,镇长非你莫属了!”

“你们好!”吴定乾苦笑着,向大婶续道,“大婶,我奶奶呢?”

“哦,被青峰开着车载走了!”大婶说道,“有什么事吗?”

吴定乾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而那七八个妇女急了,“哎,怎么这样就走了,坐下和我们谈几句话啊,未来镇长!”

吴定乾听了,只好苦笑着坐了下来,“能说什么啊?你们的柑树还好吧,砍伐了多少了?”

“真是我们的好镇长,一来就问到点子上了,真关心我们啊!”一位妇女说,“我们的柑树都很差啊,如果再这样下去,估计后年就会砍光,到时可是惨绝人寰啊!”

“何止是惨绝人寰,简直就是悲惨世界!”又一位妇女道,“你一定要帮我们啊!”

“是啊,是啊!”其余妇女附和着,“我们的希望都靠你了!”

吴定乾沉思地点了点头,说:“我会尽力的!”

忽然,一妇女走进厅子,“喂,开始选民登记了,大家快去吧,十八岁以上的都可以!”

“好好,我们马上去,我们都选我们心目中的镇长——吴定乾!”妇女们哄着走了,“走喽,快去吧!”

“定乾,你自己坐着啊,我也去!”大婶说着,跟着走了。

吴定乾看着她们离开了,惨绝人寰!悲惨世界!不会的,我当上了镇长,一切都会向前发展的,到时我不仅要柑树多的像海,还要大力发展乡镇企业,没有污染的,最重要是科技兴农。思来想去地想了一上午,都是想着当上镇长以后要带领大家脱贫致富,向共同富裕全速前进……

将近中午的时候,大婶首先回来做饭,接着大伯也回来了,过了不久,一部白色小车在门前停了下来,未来嫂子朱萱扶着奶奶进了来,跟着堂哥也进了来。

“乾儿,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老奶奶高兴着,却忽然叹了口气,“哎呀,我累了,乾儿,扶我进去吧!”说话的口气已不像以前有力,年迈力衰全显出来。

吴定乾点了头,走过去扶着奶奶进了房间,“奶奶,快吃饭了,你不饿吗?”

“不饿!”老奶奶说着,坐了下来,“乾儿,把门关上吧,我想跟你说些话!”

吴定乾瞧了瞧奶奶,“哦”了一声把门关上了,转身也坐了下来,说:“奶奶,想跟我说什么啊?”

“你知道我刚才去哪里了吗?”老奶奶说着,见孙子摇了头,苦思了一会,“我去了天堂队小刘家了。小刘走了,她老伴虽然有人陪着,但他总觉得很孤独,我去跟他聊天了。唉,小刘很苦,她老伴也清贫,乾儿呀,我不逼你了,你娶雪芬妹子吧,她的确是一个好女孩,而且我们也欠她们家很多啊,你娶她吧,一定要娶她啊!灵儿那边你自己也慢慢看着办,感情的事的确不可以勉强!”

“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奶奶没怎么。唉,真的老了,心老了,很快会和小刘见面的了,只是很想看见你和雪芬妹子一起牵着手幸福结婚,我也可以有脸见小刘啊!”

“奶奶,我不懂你的意思啊,我们怎么欠她们家很多?”

“我记忆很模糊,你有时间的话就带雪芬妹子去惠州探探你爸,你爸看见你们在一起,他会告诉一些往事给你们听的,相信他会很赞成你们在一起的!”

“是吗?一些往事!”

“嗯!记住啊,好好对待雪芬妹子,好好跟她在一起。奶奶的命真不长了,时常会看见提着灯笼的游魂啊,有时觉得活着真的很辛苦,我为何来到世间?人生追求的是什么?自以为读了很多书会悟透很多东西,原来来到世间也是白走了一回,人生犹如一场梦,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奶奶,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唉,你还年轻,有很多梦!是呀,乾儿,要普选镇长了,你也参加了是吗?也想当啊?”

“嗯,非常想当!如果我当上了镇长,杨柑场……不,杨侨镇,会变很美很美的!奶奶,你支持我吗?”

“你的思想本应你个人自己支配,想干什么就主动去干吧,奶奶不想左右你。扶我去吃饭吧!记住啊,有时间带雪芬妹子去探探你爸!”

“嗯!”吴定乾点着头,不想左右我!什么意思?要我和小雪在一起,欠她们家很多!这又是什么意思?心里一阵不踏实,仿佛有什么不妥似的,像针像刺猬像仙人掌,扎在心里有点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吃了午饭,和家人聊了一会,然后坐上车离开了。在塔东分场来回了一回,破旧古老的泥砖屋依旧住着淳朴淡描的炎黄子孙,废墟的塌屋令人心里发寒,要改变这一切,该怎样温暖啊?十二个分场,十二座大山,十二个兄弟,十二颗不同的心,必须要有十二种不同的思想去征服它啊。

下午回到了家,却见小灵和母亲在高兴地谈着话,自己看着也替她们高兴,只是奶奶的话仿佛使自己又回到了从前,又对小雪和小灵难舍难解了,又陷入纠缠不清的漩涡之中。但也是快要解决的了,怎样解决?不仅让自己头疼,还使自己辛苦难受地想哭。送走了小灵,她说石岗岭分场的选民都支持自己,说自己一定会当上镇长的。

不知怎的,自己忽然开始对“镇长”有点轻浮了,觉得它只是一个虚名。但还是很想很想得到它,就像一个穷孩子对馅饼的渴望。唉,对它的欲望太强了,真让自己当上了,会满足自己的欲望吗?探探父亲吧,明天星期六,约小雪一起去。

第二天吴定乾不是很早醒来,母亲却已出去了,自己洗漱罢了便坐在厅子发呆。撇眼看见台下七八大包的“板蓝根冲剂”,倒了一杯热水就冲了两小包,搅拌均匀喝一口,甜的有点酸,它怎样预防“SARS”啊?不太相信,几包大米,十多包盐?根本就是谣言,唯恐天下不乱。“SARS”固然厉害,谣言坚然夸大,而爱心毅然团结不倒,即使某些人煽风点火也无济于事。

忽然,听见楼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便奔了上去,拿了打开:“喂,小雪啊,早!”

“早。我们趁早有空就去惠州了吧,而且现在没有刮风。你约我去惠州干什么的?”

“去了你就知道。好吧,你去十二岭路口等我,我很快就到!”吴定乾说着,换了件衣服,看看钟,九点多了,便开车去了。很快到了十二岭路口,也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近前就停了下来。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罗雪芬站着道。

“是吗?那快上车吧!”吴定乾推开车门道,“你家出这里挺远的啊,怎么就等了很久?”

罗雪芬上车坐好,说:“你昨晚打电话给我就来这儿等了,一直等到现在!”

“哦,这么痴情啊,好,我给个奖励你,奖……”

“谁稀罕你的奖励。告诉我吧,你约我去惠州干什么?”

“唔……好久没有见你了,想跟你约会啊,去一个地方听故事,听一些关于你我的故事!”

“你在说什么?约会就约会,要去听谁讲故事?”

“唔……不算是约会,想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一个我熟悉你陌生的人!”

“你熟悉我陌生?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谁,是你父亲吧!”

“哎,你怎么知道?”

“就这样知道喽!你带我去见你父亲是关于什么啊?”

“你猜吧,你猜得到……我怎么样?我请你吃麦当劳!”

“你说的啊,我猜了。我想想,让我想想……”

“小雪啊,普选镇长的事你知道吗?你有没有选民登记?”

“我听奕哥说了,但我没有选民登记。奕哥还说选民中有四分之三的是支持你,还挺多的!”

“那当然!这个镇长啊,我是当定的了!”

“这真是你所想所要的吗?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啊?这的确是我所想得到的!”

“定乾,如果你当了镇长,你还要我吗?你是不是要和小灵结婚了?”

吴定乾听了,沉思地望直了前方的路面,却不知想什么好,也不知说什么好,然而心里却酝酿着一种情思,挺莫名其妙的,或许这是最好的出路,也是最后的出路。

沉默到了惠州,吴定乾下了车,还是牵了罗雪芬的手准备进去探监;然而警卫却说已下班了,要下午两点钟才可来探监。

两人只能走了出来。吴定乾看着她的眼睛,瞧了一下手机,不够十一点,说:“当是一次约会吧,三个钟的约会,好吗?”

罗雪芬却望着他微笑着,也是示意同意了。而吴定乾续道:“那你有没有猜到刚才的问题啊?没有吧!饿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麦当劳,在西湖那边吃,好吗?”

“我请你吧,我猜不到你带我来见你父亲是关于什么!”

“好啊,去到那里我说给你听,也倾诉一下我的心事!”

两人说着,很快去了惠州西湖边的一间麦当劳。进去了在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马上向服务员点了两个套餐。

“其实吃麦当劳也挺高档的,有点奢侈,小雪,你觉得是吗?”

“属于中档吧,农民就只有看的份了,像我偶尔不小心请你吃一次还可以!”

“是吗?偶尔不小心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起吃呢,还肯请我吗?”

“这样啊,我只有慢慢学美术画一些给你喽,或者天天教你作白日梦,也够你吃个饱的了!”

“这么吃法怎么天长地久啊!小雪,你知道吗?我……”

“先生,小姐,你们的套餐,请慢用!”服务员忽然闪了出来分发他们的套餐道。

“谢谢!”罗雪芬说着,见服务员走了,续道,“现在不用画了,也不用作白日梦了,吃多点吧!”

“好,我吃多点!”吴定乾说着,便吃了起来。

“哎,刚才你想说什么的啊?”

“就是你没猜到我的答案。好,我现在告诉你。昨天我去了奶奶家,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了吗?唉,其实我也不懂,很简单,她要求我跟你在一起。你知道吗?她以前是要我跟小灵在一起的,忽然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真让我惊讶……小雪,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我听着!”

“唉,其实我觉得我这样对你们两个,仿佛就是一脚踏两船,但迟早是要解决的。小雪,你会解决吗?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受到伤害,你会做吗?嗬,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天带你来见我父亲也是我奶奶建议我的,她说我带你见了我父亲,听他讲一些往事或许会解决得了。小雪,你听着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奶奶还说我家欠你家很多,这些我都不明,我们的上一代有关系吗!”

“我也不明你在说什么。快吃吧,冷了!”

“哦,好!”吴定乾说着,又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忍不住放下,“刚才你真听我说话吗?你好像心不在焉!唉,算了吧,快吃完吧,我们一起去西湖游玩,过了今天,如果我当上了镇长……”

“这里很闷,我们打包走吧!”

“哦,好啊!”吴定乾愣说着,便打包跟她一起走了。也停放了车,两人手空空的一起牵着进了西湖的游园。

天气晴朗,天空却飘着一点风,一丝丝的,又夹着那温暖的太阳光,就像豆腐拌了小葱,更加有滋有味。双休日嘛,恋人游人也自然多了,冬天算得了什么呢!

“小雪,你以前在惠州一中读书放假的时候常来这里吗?”

“很少来,因为我同学说这里是鸳鸯的天堂,单身来这里的人就是失恋了来找回忆或爱的!”

“是吗?那时你还是少女心思,现在却长大了,我也不小啊。如果我当上了镇长……唉,不说了!”

“什么啊?”

“没什么,说不出口!”吴定乾说着,忽见右边的湖边有一对依偎着的恋人笑出了甜蜜的馨声,而前边的草地上则有一对坐在报纸上亲密聊天的小幸福,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小雪,那边有个庙庵的,我们去拜拜吧!”

“好啊,就去吧!”

两人说着,走去了庙庵。庙庵很静,除了两人就是佛像了!“怎么没有人的!拜拜香,有钱都不赚啊。小雪,你来当尼姑,我当和尚,我们一起赚钱吧,把这个庙改名喂‘糊涂庙’,你说好吗?”

“我没你那么傻,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俗人,而且我爸妈还要我嫁人的!”

“嫁给谁啊?你当尼姑,我当和尚,住在一个庙里,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我才不要,天天面对一个光头,说不定你以后天天偷吃肉有了肚腩,就变成一个秃头圆脸大肚皮,别人就笑我黄脸婆老尼姑了!”

“哈哈,你看我是圆脸吗?我有的是腹肌,我呀,就是世上将要绝种的好男人!小雪啊,刚才你说要嫁人,嫁给谁啊?”

“告诉你干什么,这是秘密!”

“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你啊!不要和幸福赌气了,哪里有什么秘密啊!”

“少臭美!好,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嫁给一个秃头圆脸大肚皮的!”

“那也是我啊,我做了和尚,你做了尼姑,大肚腩跟黄脸婆也是天生一对啊!”

“瞎说又瞎想!你要做和尚你自己做,我也不是黄脸婆,也不会做尼姑!”

“好,黄花闺女!”吴定乾微笑着,把她搂在了怀里,续道,“无论你是什么,我都是你冬天里温暖的太阳,永远永远的太阳,照着你,温暖你一辈子!”

“但你始终要娶……”

“不要说,我们在一起就我们俩,不要提谁。游玩,放开怀抱沐浴阳光的玩,珍惜我们的每一刻。哎,那边有卖首饰玉佩的,我们过去看看吧!”吴定乾说着,搭了她的肩一起走向不远的一间小巧玲珑的精饰店。“小雪啊,我早就很想送你一件信物的了,你要我送你什么好?”

“戴手的吧,不要金银也不要玉!”

“那就是石头的了?”

“木的吧,比较轻便!我也送你吧,你想要什么的?”

“看看吧,我也要戴手的!”

两人说着,很快到了小精饰店,巧饰商品令人眼花缭乱。“小雪,你看,这些都是戴手的,好多木的啊,你要哪一种?这白木的不错,雪白代表你,而且每个椭圆木都刻有佛祖,还可以保佑你!”

“让我看看!”罗雪芬说着,把戴手品捧起闻了闻,“还有香味的!”

“先生、小姐,你们要这个吗?”女老板走过来道,“这是柑木制作的,桔子香味,闻得出吧?”

“真的吗?让我闻闻!”吴定乾好奇道,接过闻了闻,“嗯,是啊,很清香!”

“它还有一个情侣套的,那,就是这个!”女老板摘下一个戴手品道:“这‘翡翠绿叶’就是它的柑叶,一片片的,多精致!”

“哗,是啊!”吴定乾说着,也接了过来,“好青绿啊,也有桔子香味。这容易打烂的吗?”

女老板接过“翡翠绿叶”向地上一摔,完整无缺,捡了起来,说:“这些都是打不烂、摔不破的,满意吗?”

“小雪,就这套吧,我很喜欢。你觉得怎样?”

“好,买下吧。老板,多少钱啊?”

“很便宜,八块钱。如果要刻字就十块,要刻吗?”

“刻多少个字的 ?”吴定乾问道,“是不是两条都可以刻上?”

“嗯,一条刻一个字。要刻吗?”

“刻上吧!”吴定乾说着,向罗雪芬续道,“小雪,你说刻什么字好?”

“木的刻‘雪’,翡翠的刻你的‘乾’字,好吗?”

“好,就这样吧!”吴定乾说着,把木的也给了女老板,“柑木的刻‘冰雪’的‘雪’,翡翠的刻‘乾坤’的‘乾’,谢谢!”

两人等了一刻钟左右,女老板就把商品交给了他们,给了钱,就离开了。“小雪,我要柑木的,你要翡翠的好吗?‘雪’字我留在身边,‘乾’字给你,好不好?”

“好啊!这样各自看到对方的名,就算天各一方也会想念的!”

“不错。我帮你戴上吧!”吴定乾说着,托起她的右手,“右手最习惯用的了,这样就很容易记起对方了!”

“是呀,多少点了?要去看你父亲的!”

“不够一点钟。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走走,你想划船吗?”

“好啊!不过西湖的水很深青,而且漂着很多白色污染品,很恶心!不划了,就这样走走好了!”

“也好。其实西湖也挺大的,就是少一些迷人的景点,不够乐趣!”

“那要建得像皇宫才够乐趣吗?”

“不是,最起码要有新式的改变,我看这几年没有多大的变化。如果是我主宰这里,我一定会让它改变的!”

“咦,黄婆卖瓜,自卖自夸,总是把自己说得很棒的,就是爱赞自己!”

“是吗?那你信不信我很大力气,能把你抱在半空不放?”吴定乾没说完,就左手抱脚,右手抱颈,将她抱在了半空,“看你轻如红毛啊!”

“啊,你好坏啊,放我下来,别人会笑话的!”

“这附近就我们两个啊,而且我也不怕别人笑话,我就喜欢这样!”吴定乾说着,抱着她走到了一棵不粗不高的荫树下。这里绿茵浓密,叶影闪光,宁静幽雅。放下她,自己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牵着她的手让她的背贴在自己怀里也坐了下来,“小雪,这么久以来就这一次我才体会到甜蜜的滋味,不是蜂蜜的甜味,是心里乐滋滋的舒畅感,你感受到吗?我心跳好快,像一马平川,一鹰翔空!”

罗雪芬闭上眼静静地靠着,感受着,不禁作起了诗:

“软弱的我们在树下怀抱

没有眼泪,没有干涸,没有荒凉

一瞬间,春去冬来

是你让我们在罹难的岁月中变得坚强

舍不得放手的我们在树下怀抱

软弱与坚强也就在一念之间像悲和痛离开了我们

好吧,让我们像昙花在宁静里长生

爱情不是我们的唯一,只希望微笑永恒挂在嘴边

如果我们不知道昙花一现一刹那,不知道人生只有短暂

匆匆啊匆匆,我们却还依旧在你的怀抱拥抱

只是……

有一天天空下起了雨,大地吹起寒风,叶落归根,一切结束了”

吴定乾听完了她的诗,摸着她右手上的“翡翠绿叶”,嘴贴着她耳垂,“即使一切变得荒芜,我也只记得爱情不死,只为痴心。小雪,你舍得离开我吗?你看我们的手,各自戴着对方的心,一切都不在我的眼里。你是吗?”

罗雪芬斜转头望着他,说:“爱情不是我们的唯一,我们不能成了爱情的奴隶。”

“我知道,但现在却是!”吴定乾说着,低头吻住了她。“你永远是那么雪白单纯,永远是我怀里的可人儿!”

“定乾啊,以前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在我心里没有弥合过……”

“现在呢?现在伤口像你的肌肤一样白璧无瑕了吧,遇上我这辈子你无憾了吧?遇上你才让我明白什么是爱,以前只顾着学习、工作,没有一点生活情趣,生活的确不是一个人的世界,就像我们手上的两串饰品,单一的颜色就有些苍白了,而有了情侣的相配才有了美丽的色彩,我们是一起牵连的!”

“这桔子香味好好闻啊!”罗雪芬执起他的右手轻轻地吸着气,像美丽的少女在春天的花园里漫步感受着花朵芬芳的气息。“定乾啊,有一天这桔子香味会消失掉吗?”

“不会,因为我们身上都散发着桔子香味,永远的,生生世世!”

“我知道了,我们是杨柑人,也就永远散发柑味了!”

“就是这样吧,天涯海角都散发着,没有比这更可贵的了!就像我永远爱着你。小雪,你是这样吗?”

“你真的为爱痴狂了,什么都忘记了!”

“是吗?那你会不会也这样啊?嗬,如果我真的当了镇长……”

“我知道,我会想念你的,非常想念你的!”

“唉,真舍不得,如果放弃一切,每时每刻都是这样……”

“不要吧,去看你的父亲吧!”罗雪芬说着,站了起来,拉住他的手,“走吧,听话吧,乖孩子,好孩子,听话的孩子,别整天情情爱爱了!”

“唉,春光短暂,春光短暂啊!请拉我起来吧!”

“不要啦,人家哪有这么大力!”罗雪芬说着,却使劲拉起了他,使劲啊使劲,用力啊用力。而吴定乾竟也整个放松的任她拉着,好不容易被她拉到了半中腰,却不知是自己失重还是她没了力气,自己竟忽地倒坐回了远处,头也撞了一下树干,因为刚才自己的手拉着她的手没有放,怀抱里也因此还有个软绵绵的人儿,“哎哟,我头好痛!”一下子反应过来,怀抱里一对深情的眼眸有神地瞧着自己,笑着乐了。

“你笑什么啊?又说头痛,快起来吧!”

吴定乾却抱住了她,“我舍不得这一刻啊!”

“人家好不舒服,起来吧!”

“就这样睡上一觉吧,安稳的、宁静的。”

“哎呀,人家真的好不舒服,起来啦!”罗雪芬说着,伸头亲了他一下,“够了吧,起来吧!”

吴定乾睁开眼睛微笑着,“好,我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两人说着,一起起了来,牵着手消失在西湖的秘密天堂……

到了探监所的时候,那里已经开始上班了。经过一些协议也就终于看见了要探望的人。吴定乾见了父亲,没有特别的表情,平静地道:“爸,我来了,很久很久了”

“嗯!”父亲微笑着,续道,“听说杨柑场要转成镇了是吧,定乾?”

“是的。爸,你怎么知道了?”

“听说而已,听说而已!”父亲说着,瞧瞧儿子身后的人,“那位在背后的小妹子是谁啊?”

“伯父,你好!”罗雪芬说着,转过身来。

“思容!”老场长惊讶了,续道,“你是思容!你是思容吗?你是邓思容吗?”

罗雪芬也惊讶了,说:“你认识我母亲吗?”

“你是思容的女儿!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罗文江是你父亲吧?”

罗雪芬点头道:“你都认识我父母?”

“跟你爸有过几面之缘,跟你妈……唉,你们两个怎么……”

“爸,她是我的女朋友,以前跟你提过的,小雪!”吴定乾已经牵住了她的手道。

“那她也就是姓罗了?”父亲点点头,向小雪续道,“小妹子,你妈还好吧?”

“我妈很好。伯父,请问你跟我母亲是什么关系啊?你好像很熟悉我母亲的!”

“思容真是你母亲那就对了……”老场长说着,瞧瞧儿子,却不说了。“定乾,你来这里有紧要事吗?”

“爸,我来这里其实也是奶奶叫我来的,奶奶说我们家欠小雪家很多,是关于你们上一代的吧!爸,你跟小雪母亲以前是好朋友吗?”

“嗬!何止是好朋友,简直是神仙眷侣!你们想听啊?好,我说说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吧,我与思容一见钟情的初恋好比春天里的两只蝴蝶,萦萦绕绕,缠缠绵绵;夏天里的蜻蜓点水,不即不离,有灵有犀;秋天里的松枝散叶,连飘带落,同种归根;冬天里的缕缕阳光,温情蜜语,恰到好处。唉……但都过去了,二十三十年了,难舍的旧梦却又记忆犹新,也真的憋在心里好久了。那时的确是有点动荡,闹‘文革’,斗批人,到了‘文革’末吧,也就到了高潮,忽然原先的总场长不知怎的,去逝了。本来市里是要派一个人来填补总场长这个位置,定乾,也就是你母亲吧,你外公外婆都是市里的大头目,所以就派了她来。但人民群众立刻就有了反响,说她是个女的,又年轻,根本担当不了这个职任,没办法,只能普选总场长了,我也被很多选民提名了。

“定乾,与你母亲偶尔的相见,我看着她静悄悄地哭泣,虽然陌生,却也被她沉重的悲伤感染了;她向我诉说了很多伤心事,孤独、无助、身不由己,很多吧;使我对她产生了爱怜的是她父母在市里开始被人批斗了,我的转折点也开始了。

“虽然我跟思容热恋的非常,但我们最后还是没有走到一起,因为我在普选总场长决选的时候当上了总场长。定乾,其实我当上总场长也是你母亲鼎力相助我的,我也对她很感激,而最后你外公外婆被斗得不幸去逝,亲朋好友都离她而去,孤苦伶仃,真的很可怜。那时我也决定了,忍着痛跟思容分了手,其实一切都在思容的眼里,她清楚得很,但她还是祝福着我们,她哭着离开了。我知道是我负了她,对不起她,真的很残忍。

“定乾,最后我便娶了你母亲,二三十年风风雨雨,却也一起微笑走了过来,也不觉得勉强辛苦吧。小妹子,我一年里也能见上你母亲两三次吧,但都已没有那份情意,陌生了,却永远也欠着她一份情债吧。哈,记得有一次我跟你母亲偶尔碰见了,只牵了一下她的手,便被你父亲打了两个耳光,也的确是我的不对。你们一家也过得幸福快乐吧?嗬,幸福就好,快乐就好,人生都是这样的了,幸福与遗憾都是成正比的,觉得幸福就好!”

“爸,你真的爱妈吗?”

“爱,当然爱,我爱她,也爱你,爱整个家,但我也爱思容,因为她是第一个刻进我骨子里的人。唉,都老了,人事已非,何苦再回首呢!是呀,定乾,是不是也要普选镇长了?”

“嗯,普选杨侨镇镇长。我可能会坐上这个位置!”

“不容易的,劳神苦思,也随便你吧,毕竟做什么都不容易。自己努力,做个榜样,大家也会一起努力的!”

最后,吴定乾和罗雪芬牵着手走了,来的突然走的迅速。

“小雪,四点多了,我们回去吧,好吗?”

“嗯,回去吧!”

“小雪啊,有什么感想?离奇曲折吗?”

“你自己感觉呢?”

“唔……我们算是世交吧,却又不算,上两代欠你家的情,让我,让我……唉,算了,我们是情侣,一辈子都是,我们手上都拥有对方的心,不管怎样,爱你让我无所畏惧。”

两人虽然聊得很投入,然而各自心底里却有着千种忧思,万分哀愁,仿佛现实总是残酷。而最后到了十二岭分场的时候,吴定乾就握住她的手道:“现在‘非典’很严重,要去石坝镇不要坐公共汽车了,打电话给我吧,我会马上过来的,谨记啊!”然后各自回了家,见了自己母亲,透过眼里也真的仿佛看到了那个动荡的年代也动荡的平凡爱情,只是她们更流露着寂寞,更多的不甘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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