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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硝烟里的爱情悲歌(二)

时间:2013-04-05 16:44:43     作者:丘文辉      浏览:9610   评论:0   

战争是残酷的,如果没有战争,他们或许能够在一起幸福地生活,然而,没有战争,她也不会邂逅他,对他产生爱情。虽然她就是在炮火下“成熟起来了”,然而,她的心地是这样简单,在她看来,“战争总归要过去的”,“他总归是会回来的”,而战争过去了,就是他们幸福开始家庭生活的时候了,就是“她烧着火,担着水,他在院子里这里那里收拾一下,然后他们一块儿到田地里去劳动”的时候。    

而战争在他心中却不是这样的,他是母亲送上战场来的,肩负着生身母亲与祖国母亲赋予的伟大使命,是为祖国、为世界和平而战,他“代表母亲,也代表那个姑娘”,为了她的幸福、和平的生活,为了让她“赞美地看着他胸前的国旗勋章,欢迎他唱歌”,为了让她到北京天安门前跳舞给毛主席看,得到毛主席的“微笑与点头”,为了让她“扑到母亲跟前,贴着母亲的脸,说:‘妈妈,我是你的女儿呀’”而战……这一切都源于她送给他的“给他带来了他所不熟悉的模糊而强大的感情”(亲情、友情他都熟悉,这样只能是爱情了)的东西——绣花手帕,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他想到那几个朝鲜字“一定是她的名字”时,心里“顿时起了惊慌的甜蜜的感情”。虽然,超我让他汇报给班长,但本我却使他“犹豫起来了”,并且终究没给,而是“想留下那条手帕”,并且“把它仔细地折起来,放在胸前的口袋里”,这时,“一场为环境和纪律所部许可的爱情终于在朦胧中顽强地生成”,本我终于第一次战胜了超我,本我与超我进行的较量终于告一段落了。    

著名意大利作家薄迦丘说过:“真正的爱情能够鼓舞人,唤醒他内心沉睡着的力量和潜藏着的才能。”正是爱情,她的替身——绣花手帕,以及她的灿烂、幸福的笑容,坚决的、勇敢的表情,悲愤的、坚毅的表情,使得他“全心全意地觉得满足和幸福”,“替他破除了战场上、敌人后方的那种神秘可怕的感觉”,使他“一瞬间就排除了对周围寂静的苦痛的感觉”,“觉得自己不是在敌人的身边,而是在亲人们的中间”,在自我和超我的焦灼纠缠中产生了“甜蜜的惊慌的感觉”。    

有了动力,他在战场上奋勇战斗、全情投入,漂亮地完成了首长交给的任务。这除了班长对他的特殊照顾和关爱、母亲对他的期待带给她力量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力量,就是诚如当年的批评家侯金镜说的,是“爱情在他身上产生巨大力量”。这些力量的汇流使他获得了强大的毅力和坚定的信念,特别是赢得这场战争,使她幸福的信念。以至于他奋不顾身,一点也不曾感觉到自己的负伤,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负的不止一处的重伤,而是“充满了胜利的快乐,无论手和脚都是灵活的”。然而,严重的伤势不饶人,一旦被意识到,他就“支持不住了”、“栽倒了”,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出去,爱情最终也不能实现了,本我再一次受到重挫,再也不能满足了,这时候,他的感情发生了转移,把爱情转化为了对班长的友爱。他知道战斗的形势十分严峻,这时候,一贯以来强势的超我和惯性思维站了出来,使他的心里“燃烧着壮烈的感情”,觉得自己“已获得足够的代价”、“够本”了,他的思维纷乱而痛苦,“要不是他,班长早就脱险了”,于是他要求班长不要管他,并下定了舍身保卫班长安全突围的决心,三番几次都激动地想替班长解围,但都被班长制止住了,班长“用力压住了他”、“沉着地压着他的手腕,并且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手”,不愿放弃他。班长心中自有自己的坚定信念:“他们是这样地相爱而血肉相联,他决不能丢下他,而且,他还很有力量……”。当王应洪一再要求班长不要管他时,班长“不理他,这沉默是含怒的”。班长用尽了一切手段,包括纪律、自己头一回当侦察员的经历,甚至提到金圣姬,“希望打动这青年的心,使他放弃那些苦痛的思想”,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抱定了救班长突围的坚定决心,他已经超越了生死、视死如归了,“他所不能满足的,仅仅是他没有能及时地掩护班长出险”。这时候,他已经超脱了,“不理解那个姑娘的要建立一个和平生活的热望,她离他似乎很遥远、很遥远了……”。爱情在梦中出现,说明本我仍然在活动,而在清醒的时候,“他对这个很冷淡”,救班长的决心却“愈来愈坚强了”,在遭遇敌人强攻的时刻,超我显示出强大的力量:他违背了王顺“别动”的命令,突然“跪了起来”,“投出了手榴弹,而且越过那块石头一直迎着敌人滚去,整个地出现在敌人面前,拦住了敌人,进行决战了,他打完了冲锋枪里面的子弹,一下子站了起来,用他的负伤的腿向前奔去,奔到敌人的中间,火光一闪——一个手雷爆炸了”,王应洪以自己大无畏的牺牲保卫了班长,他终于走了……    

金圣姬母女还不知道这事,她们只是觉得,“他终归是会要回来的”,她们不知道爱情与纪律的矛盾冲突曾经在王应洪的内心深处引发了多大规模的“战役”。当她们知道班长来了,金圣姬“兴奋得像一阵风一样地从屋子里跑出来了”,这是对久别了的心爱的他的热切期待与盼望。然而,班长带来的,不是喜讯,而是噩耗——王应洪牺牲了!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晴天霹雳,于是,本我一下子跌入了绝望的深渊,但是,自我由于受到本能的自我压抑机制的作用,并没有表现出“号啕大哭”之类的情状,甚至,当班长把那条绣着他和他的名字、象征着她和他结合、凝聚着她所有的梦想与期望的绣花手帕取出来,交还给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马上睁大了,嘴唇有点发抖,脸色苍白起来”,然而“却不哭”,“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王顺和他手里的手帕”,那一刻,她的心一定碎了一地!她的自我意识瞬间崩溃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意识——“不哭”、“一件一件地接过了东西”、“把它们好好地折起来,包起来”、“眼睛更亮,睁得更大,脸色更苍白”。王顺本来还想安慰她,可她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他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并且对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她的手松了,她转过脸去用另一只手蒙住眼睛,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但马上她又转过脸来对直地看着他,紧握着他的手,手在一阵颤抖之后变得冰冷而有力”。自我防御机制的否认机制在发挥作用后渐渐趋向平静,自我接受了他逝去的事实。    

就这样,王应洪和金圣姬的爱情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没有鲜花的‘英雄悲剧’”,在强大的国家话语、纪律约束目前,爱情似乎失去了应有的重量,变得无足轻重,他们之间的爱情终于在战争的硝烟中消散了,形成了一首弥漫在战争硝烟里的如泣如诉的爱情悲歌,经久不息地回荡着……    

     

路翎“无可置疑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一位极具自我风格的作家”,是“精神界战士”,达到了“小说家与精神界战士、思想者的统一”,在展现朝鲜战争的众多的作家中,是“最突出的”。之所以有如此高的评价,就在于他把全部的思想与艺术的触角都伸向了对人的复杂精神现象的开掘,以及对人的英雄主义精神力量的高扬,提供了广阔的精神空间,让人物进行自由的精神决斗,从而把对个体精神的自由追求,贯穿到小说艺术的一切方面,这一努力,“使他的小说获得真正的‘现代性’”。 

这篇“浸透作家深层审美情感的优秀作品”,它的思想价值和美学价值“不仅体现在爱情故事本身,更在于故事中人物在接触过程中升腾起的美好情感以及爱情在战争屠刀下惨遭摧毁的悲剧”。志愿军战士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丰富的感情生活,如果仅仅是将他们写成钢铁长城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坚不可摧的斗士,而不去揭示他们丰富的感情生活,那就不能真正地做到描写的真实,至少也是不全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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