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夏天,周末,傍晚。
灼人的热气虽已消退许多,但我还是觉得浑身直冒热烟,疲惫不堪,汗如雨下。
其实是事出有因,都怪哥们几个太疯狂了,从下午三点钟打球打到了傍晚差不多六点。现在的我就像散了架的木偶,筋疲力尽地走回了家,再也懒得动,一屁股就砸在家里那干净透明的巨大落地窗旁,然后,发呆。年轻总是无所畏惧,青春总需要挥霍,没办法,这是我们仅有的本钱。
在我胡思乱想着时,几架飞机吼着嗓门从我头顶飞过,没有坠落;几只小鸟顶着暮色慌张逃离,神经质似的。
我走进浴室,放水,准备冲个清爽的凉。
宽敞的浴室里, 两米 长的大浴缸里注满了清澈如泉的水,我像一条被抽离了水而悬在半空中已久的鱼,怀着极度的渴望,迅速脱掉衣服,迫不及待地躺了进去。随着盈余的水的四处益出,泌入心脾的凉快直入肌肤,每个细胞都舒爽得不禁打了个激灵。我享受地把头枕在浴缸边缘上,闭着眼睛,脑袋像放映机似的,有意无意地回放着今天的生活轨迹。
就在我泡着享受澡,没心没肺地体验着人生美好生活时,奇怪事发生了。
只听见,轰隆一声响,一束极为耀眼的光极速从我身后的窗子外破窗而入,在我正前方不到 两米 的地方聚集,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我目瞪口呆,几秒迟钝反应后,惊讶得一下子从浴缸里窜起来。就在我惊魂未定,想转身夺门而逃之时,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我突闻到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啊——色狼啊——惊天动地,人神震惊。
女生的声音???我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我浴室的门是反锁着的,家里也只有老妈和妹妹是女的。从音质和神态上判断不可能是老妈,她出差在外。妹妹更不可能,现在不知她又去哪疯玩去了,不会在家。那么这么说是,另有其人?家里闹小偷啦?可有小偷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在我百般揣测,却不得其解时,那女生又歇斯底里地吼出了一句,来人啊,色狼啊……
在她捂住涨红的洁净的脸,不知是因为太过兴奋还是过度惊吓,也许两者兼有,而吼得花枝招展,屋顶乱颤时,我这才惊恐万分地发现,我现在,竟然是一丝不挂!
五雷轰顶。
啊————鬼啊————我也不由自主地吼起来。
在震耳欲聋的爆吼声中,我咕咚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进浴缸,溅起浪花一朵朵。然后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位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的女生,竟不自觉地语无伦次起来。
你你·····你是谁啊?你干嘛突然……闯进我家?你想干嘛?小偷吗?你可别乱来啊我可会报警的······
我?女生瞪着大大的眼晴,嘴巴张得夸张,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问号。然后就脾气十足,蛮不讲理又莫名其妙地反问起我来。
本宫还要问你呢,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干嘛突然在本宫面前一丝·····不挂地洗澡啊?
我一听,怪哉,我在自家的浴室里洗澡难道也有错了?我犯谁惹谁了我,但我也不敢一下子发飙,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女生是何方神圣,更何况看刚才她的彪悍表现,她绝对不是好惹的料啊。具体原因如下:
其一,此女貌美如仙,身手不凡,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见她来历不凡,不可轻视。
其二,脾气刁钻古怪,蛮不讲理,说话头仰得老高,从不用正眼看你,颇具街坊吵架骂街的泼妇,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我还是暂时忍一下先啦。
其三,她······哈哈哈笑死人啦,私闯民宅来行凶作恶竟穿得跟拍古装宫廷剧似的。你丫这也太逗了太有趣了太有创意了吧。
在我忍俊不禁的表情的误导下,某人以为我在戏弄欺负她,于是竟恶人先告状般地掩面哭起来,哼的一声甩手冲出去,当然不忘撂下狠话。
你你竟敢欺负我,你·····哼,我去告诉皇阿玛去,你这个狗奴才······
我一头雾水地目送她远去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想笑的心情,哈哈狂笑起来。这是我本年度内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什么跟什么啊,演烂宫廷剧啊,哈哈·····这太搞笑了。我笑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到最后也不知是因为真的好笑还是因为惊吓过度。
不过笑归笑,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我赶快起身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走了出来,想看看那女生到底去了哪里。
还好她还在。不过她现在就像一只好奇的傻猫,在我家的客厅里这边转转那边瞧瞧,不时还喃喃自语几句,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看见我出来,她本能地警惕起来,却用吓唬的口气说,你是谁啊?本宫可告诉你,你要是胆敢伤害本宫,本宫就诛你九族啊。
我的姑奶奶啊还诛我九族,口气不小啊。好了,私闯民宅意谋不轨不说,现在还加上一条恶意恐吓罪,你丫不求我大人有大量放你走竟还敢威胁我。
我把柄在握,有恃无恐地说,你丫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居然在我家·····我本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杀杀她的威风,可是“放肆”两字还没说出来————
放肆!!!!
她先我吼出这个词,我猝不及防,身体一抖,吓了一大跳。好你个小妞啊,人个头不大嗓门竟然这么高。
接着,她继续说,你这个死奴才,吃了狗胆了是不是,竟敢这样没礼貌地称呼本宫。
啊?狗奴才?没礼貌?本宫?什么时候本少爷成了狗奴才了?还有你,什么见鬼本宫啊?我简直是哭笑不得。但为了避免更多无厘头的麻烦,我也懒得再去争辩了,于是想快刀斩乱麻,不就是一个三脚猫的小偷吗,现在事情败露,想虚张声势好脱身而已嘛。只要态度好点不要左一句右一句的骂人狗奴才我也不加追究了。
我宽容地说,看你也不像特别坏的人,这是第一次当小偷作奸犯科吧?那,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这次我就算了,我不报警了,你赶快走吧,别再演戏了,再说你演得真的很不好啊。
可是某人并没有自觉离开的意思,更别提对我的宽容感恩戴德了。我苦口婆心地说了那么多,她竟然一句也没听进去,反而在一边自言自语,最后指着我家大言不惭地说,本宫的怡心阁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好丑啊!边说着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个大苹果,一口咬了下去,嗞的一声,果汁四溅。
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看傻了眼,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小偷,我再也不能忍下去了,生气道,你丫咋的啦?神经质是不?都说不报警了你还在磨叽啥啊?我可没时间跟你耍嘴皮子啊,等下我还要出去陪晓菲逛街呢?
我说完不容她多辩,心烦地推她出门外去。我大舒一口气,本想结束这荒唐的一切时,却不料马路对面,我妹妹晓明正好看见我推着那女生出来,妹妹见状气势汹汹地向我们走来。我仰头大呼,我的主啊,我今天造什么孽了啊,怎么这么倒霉啊·······
(二)
虽说我妹妹是一女的,却有着一身的男孩子脾性,满脑子的坏主意,时不时要么下套给我往里钻,要么就敲诈勒索善良的老哥我。有时我就想上帝是不是在创造人类时刚好到了我妹妹那会就打盹了,所以才张冠李戴了,给了她这么个性格。也奇怪不知为什么爸妈就给她取了那么一个有男孩子气的名字,似乎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现在碰见这么一个机会,她还会轻易放过吗?所以我不喊苦倒霉还能怎样?
果然妹妹盯了我一眼,又看了几眼那女生后,就问,我说哥哥,你们这是演哪一出啊?
我怎么知道,我委屈地说,我可不认识她啊。我赶紧划清界限,以免妹妹误会。
哦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啊?担心果然没用,妹妹根本不相信我。
接着说,我明明是看见你跟这位神仙姐姐一起走出来的哦,嗯,还拉拉扯扯的,好不亲密啊。怎么?我亲眼看见还想抵赖啊?妹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一把拉过她,压低声音说,千万不要让你晓菲姐知道啊,知道吗?否则你老哥我就完蛋了。
你现在才知道完蛋啊。妹妹一脸正气似的反问道,像宋朝那个包黑炭一样吓唬和审问着我。看了看那女生,又继续说,你看人家,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呢,铁证如山啊,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哈。妹妹得势不饶人。
那女生不忘适时地加上一句,他他·····他欺负我。然后用一手指着我,另一只手半掩着脸,一副怨妇像。真是气人。
看看,看看,你看看,我没冤你吧。
我说妹啊,咱哥妹俩可是二十年的老革命感情了啊,你可不能单凭外人几句话一挑拨就动摇啊,这样你让哥多伤心啊,你一定得相信你哥。我苦着比窦娥还冤的脸诉说道。
要我不说也无妨,妹妹拉长语调,谁叫我是你妹妹呢。妹妹难得一见的通情达理,见状我差点感动得痛哭涕零。
不过呢————妹妹话锋一转,一脸的坏笑。
又怎么啦?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啊。我警惕地说。
我的电脑坏了,今晚用你的电脑你不介意吧哥哥?妹妹呵呵地说道。
哪能行?我立马拒绝道,今晚我都跟同学约好一起玩游戏了,你总不能让哥哥言而不信吧?这样怎么让哥哥在江湖里混啊?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这个妹妹守信一次啊?妹妹明显生气。
我只好沉默,以做最后的无声抗议。
好好,妹妹看我那摸样仿佛早意料到般,然后边说边往包包里摸掏着什么。没关系啦,妹妹一脸不在乎样,接着似问非问道,晓菲姐的电话是多少来着?嗯嗯,她刚刚还嘱咐过我要我向她汇报汇报一些情况的呢······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我脸一下子铁青,赶紧堆满笑容说道,电脑而已嘛,哥哥跟你开个小小玩笑了,哈哈哥哥我最疼妹妹啦你又不知。呵呵呵
嘻嘻,妹妹得意地笑,我就知道哥哥人好啦,哦对了哥,我电话没费了怎么办?
没费自己充去呗,呵呵妹妹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哥教你啊,怎么变得这么傻起来了?
咳咳,傻的是某人,不傻装傻哈?晓菲姐————妹妹拉长声音喊道。
好啦好啦,我奴颜婢膝般说,我的小祖宗你饶了哥我啦,我等下出去给你充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嘛,对吧姐姐?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妹妹占了便宜后又多事地问。
我推她进屋去,拜托你别给哥添乱了,我近乎哀求道。
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转身蹦蹦跳跳上楼去,半路不忘提醒下我,哥哥说话可要算数啊?我可是说话很算数的哦。
知道啦知道啦······我摆摆手,终于送走一个瘟神。
那个,我说同学,现在天已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家,你家人不担心你吗?
本宫————
本宫本宫什么啊,我打断她话,我还朕呢,以后只能说“我”,要不听着怪别扭的。
她瞪了瞪我,却没有刚刚时的火爆脾气,似乎在吞声忍气。可能是因为天黑了或者是发现到了陌生坏境的缘故吧,所以人也安静了许多。
本————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我跑着跑着就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然后两眼一黑,仿佛掉进井里似的,不断地往下坠,然后,然后不知为什么就来到了这里,我还以这是我家呢。
啊?我一头雾水,立马联想到,你不会是被拐到这边的吧?这样的可能性未尝没有,现在拐人骗子挺多的。
我接问,那你住哪里的?
北京!脱口而出。
我倒吸一口气,两眼一翻白,差点晕去。
什么状况?她竟然说自己从北京跑步跑步着就跑到了广州?还跑到了我家???这丫怎么从一开始就净说些胡话?这让自以为脑子还灵活的我大受打击啊。
我能再说些什么?能说出这些话的不是精神有病就是分明在耍我,我只能翻个巨大的白眼,表示彻底无语。
(三)
纠缠了大半天,我还是不能弄清楚她到底住在哪里。虽然到最后在我疑似威逼利诱的情况下,她无奈地说出来一个比较具体的地点,不过我听后却哭笑不得。因为她认真地对我说,她住在北京皇宫里。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故宫博物馆。
见鬼。我的第一反应让我一下子就想起那些小说之类的有关于女鬼幻化的奇异事。就算不是,那么她也是精神失常。但仔细瞧她那模样,也不像啊,会不会是撒谎呢,看她老实的无辜模样,也不像啊。哎伤脑筋。我迷惑地盯着她,没想到她更是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同样迷惑地盯着我。
你所说的皇宫现在已是历史博物馆了,只供游人游览参观,不能再住人了。我只好耐心地解释,希望她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要再考验我的智商了,要不我也会崩溃的。
可看她还是满脸迷茫的样子,似乎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也死心再说下去了。看看天色,天马上就黑下来了,不过她还没找到家,看她也是无处可归了。算了,好人做到底,就留她跟妹妹住一晚吧,哎谁叫我人那么好呢。
招呼她进屋来后,我叫妹妹拿她一套干净的睡衣给她冲洗后换。再多看她那一身古装打扮,我都恍惚自己是不是在演戏了。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十几分钟后,水声停了······嗯等下要问问她叫什么名字才行,不能老是喂喂的叫吧,也不礼貌,特别是对漂亮女生啦。
又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没见她出来。怎么这么慢,穿个衣服也要这么久么?我微微一笑。可半个钟过去,依然不见她人影,这有悖常理了,不能置之不理。于是我走过去,敲门问,喂,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肯定的回答。我放心地走回去。
可奇怪的事就是,又过了很久,她始终还是没出来。我失去耐心了。无奈只好叫妹妹下来去浴室瞧瞧。
不一会儿,她跟妹妹出来了。她躲在妹妹身后,踩着标准的小碎步,活像古代的小丫鬟。她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不过妹妹鬼灵地一个闪躲,跑开了,她就只好傻乎乎地慌张地杵在那里,低垂着眼帘,手窘得不知该放到哪去,一副不知所措的可爱模样。
原来妹妹拿给她的睡衣上身是低胸吊带背心,下身是丝质超短裤。难道她是因为这个而呆在浴室里这么久么?
呵,这个刁蛮坏脾气的小妞不会是在害羞吧,我心里在想。
而妹妹却在一边含着羡慕的眼神惊呼着,哥哥你朋友从没见过阳光吧,皮肤怎么这么白啊?
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跑到那女生身边去,诚恳地问,姐姐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牌子的洁白润肤膏啊润肤露什么的,请介绍给我啊。一副看到救星的摸样。
我说,得了吧妹妹,你就是把全世界的什么洁白膏之类的用完了,也白不了多少,你看你整天顶着硕大的太阳跟你那些猪朋狗友瞎混在外面,不成黑人算你命大啦。
妹妹愤慨地从沙发上抓起一个大枕头狠狠地向我砸来。不过我早有准备,一把接住,然后幸灾乐祸地嘿嘿笑。
妹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上楼玩它的电脑去了。
我这才从刚才的打闹中回过神来,才看清楚了还一脸窘意的她。
呵还别说,皮肤确实如妹妹惊叹的那样,白得不可理喻,像是透明似的。还有她怎么好像突然变高了许多?为什么刚才我觉得她不是这般高挑啊,难道说是因为她穿着锦衣戏袍的缘故么?
咦脸蛋怎么越来越红?还有这头发也太长了,似乎从没剪过一样,可令人不解的是这么长的头发竟然还这般柔顺和亮黑········我不断上下打量着她,完全忘了她的反应。
喂————她突然叫了一声。
啊?我一惊,没能反应过来。
你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
···········
你喜欢我么?
·········
咳咳········那个,我说,你叫什么,我叫安子宣。我说道。
我叫朱————她突然止住,欲言又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或防范着什么似的。
可我哪会想到这些,并且————
啊?你叫什么来着?叫做猪————?我强调似的拉长尾音。
我差点笑出声来。哪有女生说自己是猪的?太搞笑了。但介于在美女面前不好太失态,我只好硬憋着,那种感觉比便秘还难受。
在我洋洋自乐之时,隐隐约约中感到有杀气传来。果然,对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一声飞来不明物,直扑我要害。
啪的一声脆响,她右脚边趿拉着的拖鞋不偏不倚地正中我左脸。
啊————我没有思想准备,发出惨如人寰的嚎叫。我失身了。
气势跟我妹妹有的一比。可别看她们个个清纯可爱模样啊,各位男同胞要吸取教训啊,这就叫做人不可貌相啊。
从这件事中我稍微明白了一句古话,红颜祸水,果真不假。
我叫欧阳倩,你这头猪,连躲个拖鞋都不会,在江湖中还怎么混啊?一副闯荡江湖几十年历经沧桑的可恨模样。
得,得势不饶人,在我疼得龇牙咧嘴准备组织反击的时候,突然我手机响了。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我,坏了。
慌乱中看下表,七点四十分,比预先约定的时间整整超出十分钟。呀呀,跟那丫头胡扯竟忘了时间了,现在错过了跟晓菲约会的时间了,怎么办啊。我头一炸,只能硬着头皮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菲菲吗————我声音温柔得让自己都起鸡皮疙瘩,没有办法,自己理亏在先。但愿自己的卑膝奴颜能博得美人欢心,豁出去了。
可你知道的,当你越渴望事情顺你的心思发展时,越是适得其反。这叫做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果然,电话那头传来狮子吼。
安子宣,你这个混蛋————晓菲情绪激昂,粗话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让我某一时刻觉得,国家不招纳她进入外交部真是埋没人才了。
我赶紧把手机移开耳边。
过了一会儿,那边好像安静了些,我马上补救道,菲菲你消消气且听我说。我一副苦相脸,想解释。
可电话里头传来嘟嘟的忙音声。晓菲挂了手机了。我连忙再拨过去,通了,我一阵惊喜,晓————嘟嘟,再次折戟沉沙,又挂掉了。再接再厉,哥拼得的耐力和不知廉耻,再打。不通,确切点来说是对方关机了。
我垂头丧气地把手机丢一边去,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是那么脆弱呢?我苦恼地想,心里无不委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闷在心里。
欧阳倩看我神色不对,也收敛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啦?还好吧?
我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好好,好得很,自从碰见你我就好事连连了。
那就好,呵呵我还以为你在生我气呢。她一副无知而天真的样子,叫我无从发火,也不忍发火。只是————
老天上帝啊,她怎么连我在说这么明显的反话都听不出来啊?这神经大条到什么程度了啊?
I服了You,我说,然后转身想上楼回自己房间休息去,约会泡汤了,只能这样了。
欧阳倩阴魂不散地跟着上来。我有点气恼,说,干嘛呢?我要静一静了不想再说话了?言外之意是,你丫别再来烦我了,爱干啥就干啥去吧。
可是欧阳倩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自觉。
可······可我睡哪儿呢?
你跟我妹妹凑合着睡一晚吧。
我不跟女的睡的!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吐出这句雷死人的话。
啊????难不成你只跟男的睡?我毛骨一下子悚然起来。
不是不是········她发现自己口误了,涨红脸急乎乎地解释,我从小就习惯一个人睡的。
哦,我若有所思。那你就只能去睡沙发了。我仁慈地为她指指去处。
可她看了几眼,并没有要去睡沙发的意思,脸拉得比马脸还长,趁我不备,突一下子蹿进我房间,像泼妇似的,毫不讲理地说,这是你闺房吧,还蛮干净的嘛。然后一屁股砸在我床上,赖着不起来了。
什么闺房啊,我是爷们好不好。我说,做人要讲良心啊姑娘,像你这样以后恐怕要嫁不出去的。
可她哪听的进我的话,还假惺惺的一脸平静地说,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地在这里住一宿吧。
这这也太霸道了,摆明是抢劫勒索敲诈。
那我睡哪啊?我有点火冒三丈。
她努努嘴,说,沙发呗。
我差点晕死过去。
(四)
就算是到了现在,我还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在我家那个几乎封闭的浴室里会莫名其妙地掉下欧阳倩。
人家有唱: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而我家却是天上掉下一个疯丫头。
对于这个问题,我跟欧阳倩多次交涉,表达了我的困惑。但她每次在涉及这事时总是吞吞吐吐,形迹可疑,仿佛自己什么也不清楚一样,谁相信她就是笨蛋一个,我才不相信。最后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她终于吐出她所谓的真言。
而对于她一脸正经地叙述的那一切,我除了表示更大困惑之外,就是怀疑和惊叹。
用我的话复述,大概的来龙去脉是这样:我家这个从天而降的疯丫头是我国古代某朝某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尊贵无比娇生惯养的公主,因为她不满意她皇帝老爹为了和亲而给她安排的婚事,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趁人不备乔装打扮成外出采集物资的宫女偷偷溜出了皇宫。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她最终很快就被发现了,于是皇帝派人追拿他,她一慌拼命地跑,不断地跑啊跑,跑啊跑········然后奇迹出现了,她跑到了我家的浴室来了·······
诸位看官,当你看到这个解释时是何感想?反正那时我听着头大傻眼。如果爱因斯坦他老人家听到她说的话,一定会从地底下蹦出来,然后大吼,这是不可能的,难道你跑步竟超过光速?
但某人只是耸耸肩,淡淡地说,爱信不信,都跟你说了几遍了?真是死脑筋,有什么不服的,我就是公主,你就是草民,再怎么不相信不服也没用。
我无奈地翻了下白眼,无语。
好,就算我勉为其难地相信你真的是公主,而且是因为某种现代科学都无法解释的原因,从遥远的古代穿越到了现代,但你起码也得稍微地给我点证据之类的吧,空口无凭就算我相信了,别人会相信吗?我怎么向别人证明你是货真价值的呢?你看你,身份证没有,家人亲戚也没有,所说的又是非人类所能理解的,弄不好别人会报警说我拐了你呢?到那时我可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我的好人也就做到头了。
什么勉为其难?欧阳倩像是受了刺激,想了想,然后噼里啪啦地走到浴室鼓捣她昨晚换下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翻来覆去,不一会儿就出来,拿出了一块掌心大小的古玉来,伸手看着我。
喏,你瞧瞧,这就是最好的证据,这是我们皇家才能够佩戴的玉佩。它可以证明我没有骗你。送给你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了,听她那么说,我反而觉得自己很过分。但她都伸手过来了,我只能细细地观看了下这块玉。玉有掌心般大,浑身透出温和的光彩,全体纯净无暇,颜色温润,握在手中似乎有一股温热自手心往心头涌去,让人心情舒畅。玉的一面雕刻着飞凤戏七彩云,另一面用古代的某种我不认识的古体字刻写着几个字。可能是象征身份的字。
这也没什么的嘛,我故作镇定,假装让她觉得我也是见过大世面一样,外面的地摊就有一大堆这样的东西卖啊。
怎么可能,欧阳倩一听就一急,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再说这些玉都是派专门人士到深山老林里开凿出来的百里挑一的精品,再经过全国最出名技术最精湛的雕刻师所雕塑而成,一般平民怎么会有?别说有,就是想看都没机会呢。说完得意地看着我,意思好像在说便宜了我了。
我嗤之以鼻,说,别拿这种玉啊石啊什么的来糊弄我,俺可看不懂,我又不是什么玉石专家,有种就拿几块真金白银出来给我眯眯,所谓真金不怕火烤,我一试就知晓真假。
金银有什么好稀罕的,欧阳倩鄙夷似的说,没见过世面,要不是本公主来的路上急了点又没想到遇到这种情况没什么准备,加上担心负荷过重不利于逃跑的话就给你扛个大元宝来了。
这么说就是没有喽。我料想她黔驴技穷,看她怎么自圆其说。
也不算是了,你去翻翻那些我来时穿的衣服看看,应该我戴的首饰还在吧。就怕会不会走急弄丢了。欧阳倩随意地说。
我将信将疑地去找找看,果然有一支金黄色的金簪钗,下边垂着金叶子。传说中的金枝玉叶?
怎么样,找到没?看我在那儿发呆,欧阳倩问道。
是这个吗?我扬扬手,明知故问。
嗯,欧阳倩看了一眼回答道。
可不可以烤下?我也不知道那办法灵验不,只是道听途说过黄金就算在火上烤了之后抹掉灰还会金光闪闪的。
随便你,我家有的是。欧阳倩不屑似的说。要是放到现在就是一些富二代不知民间疾苦的炫富嘴脸。
烤就烤,坏了也不用赔。于是我架起火就烤起来,像烤鸡翅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到了自己认为已经达到辨认真伪的程度了就停下来。那簪子早因为长时间的烘烤而变得黑乎乎的,像烧焦的木枝。
欧阳倩坐在客厅里看着我忙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我拿着这黑乎乎的簪子到洗手间清洗了下,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竟然还完好无缺,金光闪闪,越发夺目。
不会是真的吧,我走出来,盯着欧阳倩傻愣在那。
欧阳倩见状问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是相信我说的话啦?她眉宇间跳动着笑意的调皮,现在知道冤枉好人了吧,我可从未想过骗你的,只是你不想相信我而已啊。
这下我真的无话可说。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世界原本就是那么的千奇百怪,说不定还真能从天上掉下一个公主呢。谁说的了呢?
(五)
在各种蜘丝马迹和似乎是如山的铁证之下,即使我再感到如何的不可思议,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欧阳倩的公主身份,就像欧阳倩一样,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穿越几百年来到未来世界的事实。但对她来讲,将要接受的远比我的多,并且大多数逼不得已。
就比如,她不得不接受现代的一切文明,如那些机械电器,还有她称之为乞丐才会穿的破破烂烂的而我们现代人觉得很潮的衣服,当然还有伴随文明而来的各种污染,各种添加剂防腐剂等等。
对古人的认识,一般我们只能从书籍的描绘中猜测了解,我们是难以亲眼目睹的,所以大家都会好奇古人到底会长什么样子。相比较而言,欧阳倩外貌跟我们现代人差不多,只要她不穿“戏袍”和说一些令人惊讶的话语,当然还要包括如果她现在马上去理发店修剪了那一头可以沾到地的头发的话。
所以当欧阳倩说她整天呆在屋里闷的慌,想要我陪她出去走走透透气时,我坚决要求她先去理了发再说,否则我宁愿闷死在家也不想陪着她上街时被路人的目光所透露出的好奇、疑惑和讽刺杀死。
可每当我提到理发这件事时,欧阳倩都是想都没想地给我一口回绝了。我很纳闷,这么长的头发该怎么洗呢,又该怎么护理呢?不觉得麻烦么?再说她这样拖着这么长的头发招摇过市,别人不说她是妖精也会说她是神经病的。我可不想跟一个神经病搭上关系。
于是在我们之间经常会为了这件事上演着这样的对话:
我第N次对她说,欧阳倩,我陪你出去把头发理了吧?
欧阳倩丢给我一个字,滚。
我吞声忍气,外加口气温柔,稍有连哄带骗,倩倩你听我说,头发理短点后人会变得更年轻漂亮迷人的,我敢保证你会人见人爱。怎么样?
欧阳倩做呕吐状,馈赠我一个没搭理的白眼,大大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好你个敬酒不喝偏喝罚酒的小妮子,给你三分颜色还想开起染坊来了?
我怕案而起,横眉竖眼地胁迫道,欧阳倩,你一定要给我理发去。
欧阳倩火了,毫不甘示弱地顶道,我说你这个贱民到底是怎么啦,我的头发难道跟你有血海深仇吗?你就这么跟我头发过不去?你讨厌我就直说,明人不做暗事。
我噎了噎,突哑口无言。
后来我实在没办法,跟她讲道理明显是死路一条,只能另辟蹊径了。于是乘她无防备时,一拳把她敲晕,然后从仓库里找出一把剪抹布的大剪刀(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剪刀),捋起她那一头柔顺美丽的头发,狠心地用力一剪,所谓万事开头难,我就帮你开个头好了,我边剪边想道。
剪完后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突有种释然又害怕的感觉。我是不是有点霸道又可恶啊,这样做她醒了后知道了怎么办,该怎么跟她解释呢?她要是寻死寻活的话我该怎么劝住她呢?
带着种种疑虑和不安终于等到了欧阳倩醒了过来。
果然不出所料,欧阳倩先是震惊再是愤怒最后是放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让我觉得自己犯下了很严重的不可原谅的错误,愧疚万分。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我不知为什么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甚至也有想跟着她哭的冲动。
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不,应该是慌乱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得这么厉害和难过,心里不断涌起深深的罪恶感和恐慌感。后来我只能不断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伤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倩才停住了,哭肿的眼睛泪痕斑斑,鼻子挂着两条面条,趁我不注意,随手就抓起我的袖口来当纸巾擦鼻子。模样有点滑稽,但我不敢笑出声来。
等她稍微平静了些,我这才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古代人视发如命,觉得发肤皆受之父母,不能随便损害,否则是不孝。但是你知道你现在不是在你们那个年代了,而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所谓入乡随俗,所以我也是逼不得已地为你好啊,否则别人会认为你是怪物、神经病之类的。再说就算以后你回去了,说不定头发也已长起来了,就算没以前那么长,如果你家人责备你的话,你跟他们解释下你当时的处境,他们应该也会体谅你的吧。
欧阳倩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并没有说什么。
这么说她是妥协了吧,因为最终她答应跟我去理发店了。
大大咧咧看似脾气不好的女生,仿佛不好接触,因为你觉得她长满刺,但其实她们却是善良和善解人意的。哭的时候,撕心裂肺,笑的时候,连阳光都会黯然失色。
这是她的倔强背后的脆弱么?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又恢复到了那个坏脾气的公主了,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给她理发的那个年轻小伙子献媚般地夸赞着她发质的好,而欧阳倩却连嗯的一声的搭理都没有。只是当理发师一寸一寸地剪短她的头发时,她才不断地叮嘱道,别剪太短了,别剪太短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不死心,哎。我叹气。
没关系的,剪短点,尽量短点·······我在一旁指点道。你看还仅仅剪到腰间而已,起码到双肩才正常好看。
你敢!欧阳倩突然大声说,把那个小伙子吓了一跳。他望了望我,又看了看欧阳倩,都不知该听谁的话,傻愣着。
别听她的,她最近心情不好······我笑着解释道,完全不管欧阳倩怒视的眼神。
在一边理发的几个似大妈非大妈的人不冷不热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哼,打情骂俏的,到处都是。
是啊,小情侣嘛,经常吵吵闹闹的,也正常,不过也应该讲场合嘛。
········
我听着仿佛当头一棒。又被误会了。
情侣?打情骂俏?算了吧,这么怪脾气蛮不讲理的女生,虽然有时挺令人怜惜的,但跟我家的晓菲比起来可差远了。
为了免得再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三道四地误会,我只好静静地呆着不说话了。 偶尔抬头间看见欧阳倩因秀发被一截一截剪断飘落下来而青一块紫一块的表情,就觉得有点好笑。
理完发后,顺便去买一些她穿的衣服和鞋子,总不能老让她用妹妹的吧。
这里瞧瞧那边看看,竟然也逛完了一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耐心从何而来。不过这不是重点,关键是,各种各样她看的顺眼的也不知喜欢不喜欢的那些颜色绚灿图案夸张的衣服,她都毫不知耻地装进袋子里,每当我企图暗示她适而可止时,她就一脸兴奋地说,哇真没想到你是那么好的人·······哇真漂亮·······哇以前我看错你了,你人真好,谢谢你啊·····直至我不得不说,喂我带的钱可能不够耶时,她才停下来。
我该说些什么,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男人啊,就爱死面子。
柜台结账,两千多块,差不多我两个月的伙食开销,就这样灰飞烟灭了。这样说来,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将要么举债偷生,要么与泡面为伍了。
可是人家公主怎么知道咱底层草民的难处呢?
当我问她说,欧阳倩,今晚你要吃什么?
欧阳倩竟面不改色地说,鹿肝、熊掌·······滔滔不绝。
我靠,都说这不是皇宫啦········我似乎有点抓狂。不过对她再怎么抓狂也没用,因此你只能做到波澜不惊司空见惯就行了。
于是我笑着说,知道了,今晚我们就吃泡面吧。
(六)
陪欧阳倩理发回来后,晚上时分,妹妹趁欧阳倩不在时,鬼鬼祟祟地把我拉到一边,躲到角落里,悄悄且脸色凝重地对我说,哥,这次你麻烦大了,没救了。
我说,瞎说,哥哥好得很,到底什么事事说说。
你跟欧阳倩姐姐白天逛街的事被晓菲姐看到了,她生气得恐怖,我觉得她很有可能跟你掰了。
不可能,我嘴上坚定地反驳道,可心里没底地问,你怎么知道她就知道了这事?
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啊,我解释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嘛。
晓菲姐发了一条短信给我,然后妹妹就照着短信念起来,晓明,你哥怎么是这样的人,脚踏两条船不知廉耻不说,还装着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最可恨的几天前还放我鸽子,说什么跟朋友打球扭到脚了之类的,原来是另有新欢了,但既然都决定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为什么还要骗我呢?他是人吗这样做?简直是————
简直什么?我满腔难过和委屈地盯着妹妹,示意她别停下,继续念下去,虽然我早已猜到不会是什么恭维话语。
还是,别念好了,妹妹欲言又止,这真不像她的风格,但看到我冰冷的眼神,她无辜地说,哥你这眼神是要杀了我吗?我可是你妹妹啊,我只不过是给你通风报信而已,并且这次我没有打算要向你要什么回报的啊,要恨就恨晓菲姐或欧阳倩姐姐。
少废话,你接着念晓菲的短信。
都是一些脏话,有什么好听的?
我就喜欢听,我就是贱怎么了?我突然大声说道。
妹妹委屈地嘟着嘴,忐忑地说,你想听那你自己看好了。说着然后把手机递给我。
什么花心萝卜、变态、混蛋一大串。早料到她又会说这些,难道就没有新鲜点的词语了么?
我笑着把手机丢一边去。
妹妹小声地说,哥,你的笑好恐怖哦?
什么?
就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你没事吧?
我不搭理妹妹的话,直接问,妹,你也觉得哥是你晓菲姐所说的那样的人么?
妹妹使劲地摇头,不是!
我还是心情沉重地摇头叹了口气。
妹妹安慰我说,哥你要看开点啊,也许晓菲姐只是一时的气话也说不定啊,你知道我们女生有时候就爱耍一些小脾气嘛。再说以前你们不是都经过这种事么?都化险为夷了不是吗?不用担心,这次也一定没事的?
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这种裂痕,就算后来弥补了,可是伤痕还会在,日长月久了之后就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了。再说这样不断地吵来吵去的,有时真的觉得好累呢。
妹妹尴尬地不知再说些什么。
不过看着平时总是古灵精怪没个正经的妹妹现在竟为了哥哥而乖起来,且还想尽力安慰我,我不禁感动起来,觉得暖暖的。我怎么能让我疼爱的妹妹担心呢,于是我用手捏捏她的脸,微笑道,放心好了,哥哥会没事的,再说事情还没有确定糟到无可收拾啊。也许你说的对呢,你们女生比较了解女生嘛。
妹妹看了看我,确定我真的没事后就说,是啊哥,其实也不必难过了,晓菲姐有时也挺不讲理的。
是么?
是啊。你现在没事我出去了啊?我和同学约好了的。
那你注意点安全,别玩太晚了。我叮嘱匆匆出去的妹妹。
然而我的心却还是像瀑布一样,不断地往下倾泻着,不断地一落千丈。
晓菲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生,虽然我可能不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生。不管怎样,我都不想跟她分手,更不想是因为欧阳倩的原因而与她分道扬镳,因为我跟欧阳倩并不是如晓菲所想的那样关系。
也许妹妹说的没错,晓菲只是一时气不过才说出那样的赌气话,我应该要谅解,更何况整件事情中都是我的错,我并没有跟她及时地讲清楚。我想,任何一个女生看到自己的男朋友陪着一个女生逛街都会怀疑和生气。
打电话过去和解,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她正在气头上,如此说,只能明天去学校时当面跟她解释了,希望她看在多年的缘分上原谅我了。
在我盘算着明天如何跟晓菲说清一切,解开心结,以博得美人欢笑时,欧阳倩很不识趣地来了。
她说,喂,安子宣你还好吗,怎么脸拉跟马面那么长?说着还自顾自得笑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我没好气地说。
因为我?欧阳倩显然没想到我的闷闷不乐与自己有关,显得有点无辜和委屈。怎么可能,我现在都不叫你狗奴才了,也不会乱翻你的东西了,我怎么会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因为这个了。我都不知道她脑子在想些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
我········哎,算了,不想说。
说嘛。
其实归到底也不是你的错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了。
欧阳倩被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搞懵,不确定地问,那你真的没事?
没事,我说,你去休息吧,明天要去学校。
学校是什么?欧阳倩迷惑地问。
忘了跟她解释,是你们所说的书院,嗯大概就是吧。我说。
哦,好。她看着挪步走开的我心不在焉地应着。
喂,安子宣————
什么事?
我想问下你,她表情怪异地说。
我看着她,她低着头,许久突然问,你有女朋友么?
呃,哪壶不开提哪壶。
干嘛突然问起这个?我有点奇怪,怎么,你喜欢我?公主爱上草民?我开她的玩笑。
你臭美吧,只是,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本公主怎么会瞧你上眼。说完转身走开,我瞄着后脖颈通红的她,淡淡一笑。
(七)
第二天早上,草草吃过早餐后,我就与欧阳倩朝学校出发了。
在路上,欧阳倩一脸的兴致冲冲,完全没有因为第一次上学而感到陌生紧张。她望着一座座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辆,盯着各色各样的小甜品店和帅哥美女,突然感慨道,想不到几百年后的南蛮竟是如此的繁荣啊。
啊?南蛮?是南方。我纠正道。不过突然想到,在她那个时代我们这儿可能就是不毛之地呢,谁知道,我历史又不是特别好。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她的话有时莫名其妙,甚至一鸣惊人,但我对她知根知底,还可以摸得到头脑,可问题是,其他人不知道她啊,他们会怎么想?
于是我说,欧阳倩,等下到了学校之后请你千万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呃·····因为我们的老师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书院先生特别的凶,不喜欢别人说话。我胡乱编说道。
那好。
我们这里称呼自己是叫“我”,而不是像你那样叫“本宫”知道吗?否则会被人当成妖精的,还有啊,称呼别人时千万千万不要叫“贱民”、“狗奴才”啊,要不我九条命都救不了你啊,明白了没?
哦,她应着,那我不说话,别人找我说话怎么办?
那你就说不知道好了,或者就让他来问我,我帮你答。
欧阳倩点头答应。
不过我还是不大放心,快到学校时我又提醒了下她,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啊!
知道了知道了·······欧阳倩重复说。
看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摸样鬼才知道她放在心上了。不过我也是无话可说,到时只能见机行事。
到了学校后,欧阳倩就成了一直一个人坐的我的同桌。上课铃响之前,教室里就闹哄哄地炸了天,想不到欧阳倩的魅力也有这么大。
在一阵阵意味深长和欲言又止的玩笑中,我终于看清了这群虚伪的饥渴虎狼。女生永远不会知道男生扎堆在一起开起黄色段子有多么的龌龊恶心,不过这似乎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这也许是男人的娱乐方式,或者说是男人的魅力?
子宣,这小妞挺正的嘛,怎么,你的新欢?
我狠狠地白了这丫一眼,他就沉默了。
好事啊,另一人说,她住哪儿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她?新转来的?这丫一脸欠揍相。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的电话啊?
……
我懒的搭理,说,要想知道自己去问呗。
可一个都没去,都缩了回去了。意料中之事。
我就知道有色心没色胆,现实中比比皆是,也不用太鄙视他们。难道这就是男生的害羞和矜持么?
长得还挺白的,一女生评论道,不过就长着一副妖精脸。
呵呵呵呵·······一阵细细的笑。
其实还蛮好看的了,还挺有小三的潜力的了。
哈哈哈·······又一阵爆笑。
忍无可忍啊,这帮女生咋的啦,我想站起来发话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安子宣,这是你的新欢吧,长得还标准的嘛,整个就是一充气娃娃啊。
这已不是人身攻击了,已上升到了践踏人格尊严的高度。幸亏欧阳倩什么都不知。神经大条有时就是好啊。
不过看着气势汹汹一脸来者不善的晓菲,欧阳倩似乎也嗅到了火药味,也瞪着眼毫不甘示弱地看着晓菲。
也许在这一瞪一看之间,她们就完成了几百招的攻防,谁知道呢?男生是绝对不会明了的。
我审情度势,赶忙满脸堆笑地站起来说,晓菲,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别跟我来这一套,恶心得很。晓菲冷冰冰地说。
我仿佛被人重击了一下,差点无语。我强颜欢笑,说,你先听我说,其实一切并不是你想象那样了,她,我指了指欧阳倩,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其实是个古代人,某天在我洗澡时突然掉落下来,我只是好心收留她她········我突然发觉众人鄙夷的眼神,哦老天我都在说了些什么。可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说的句句实话,希望你相信。
行啊安子宣,编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我都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没脑子的人,以为老娘我还会上当受骗吗?你真是恶心啊还洗澡时。
我我······我真是百口莫辩,有苦说出。
别以为自己很帅很了不起,实话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你,更没打算要跟你走到最后,只不过看你还有点钱,加上你对我死缠烂打我勉强答应做你女朋友罢了。晓菲气定神闲地说着,完全不顾在全班同学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更不顾我此时此刻揪心刮骨的难过。
怎么?你还会难过?哼哼。晓菲干笑几声。
我脑袋一片浆糊般,乱七八糟,心情像麻绳似的纠来纠去。
看我没什么反应,欧阳倩终于坐不住了,一下子跟兔子似的蹦了起来,涨红了脸,扯开嗓门,也不顾众生惊恐的目光,就吼道,你这个刁妇狗奴才,你怎么能这样说子宣呢?你难道不知道只因为你的一个电话就让他心神不定一整天么?你难道不知道子宣真的喜欢·····喜欢你么?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说很让他伤心难过么?你·······
好了!我大声朝欧阳倩喝断道,欧阳倩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吓得鸦雀无声地望着我。
一瞬间,我就看见她眼睛里涌出泪水来。
我神情复杂地拉着她走出了教室,一句话也没讲,连课也不上了,就一直沿着繁华喧闹的大街漫无目的的走着。
欧阳倩小心翼翼地跟着,也默不作声,不过,我还是听到了,她细细的抽泣声。我心像被人皮鞭拷打般的难受。
(八)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两人突然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也许始料未及,欧阳倩傻愣着看着我。我笑了笑。
对不起,欧阳倩说,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应该不要乱说话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她怎么可以那样说话,我是说她怎么能那样伤害你。·······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原来她是为刚才违背我的叮嘱而道歉,我摸摸她的头,笑着说,我的公主殿下,我并没有怪你,更没有生你的气。反倒是我,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应该把气撒在你的身上。
那你还在生刚才那女生的气么?
你说晓菲?
嗯。
当然了,我说,听到她说从来没爱过我时,心里仿佛在滴血呢。他不应该利用我,更不应该利用别人的感情。
那说明你很爱她。
也许只能说是过去了。
生气伤身,我不想你因为一个已不爱你的人而伤了自己。
我也只是现在难过,毕竟我们一起过那么久。
多久?
两年多吧。
如果某一天她突然回来找你怎么办?
不会的。我了解她,她不会那样,就算找不到中意的人,她宁愿嫁给一个比她大几十岁的也不会回来找我的。
我说如果。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了想,我会跟她握个手,问她过得怎样。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退路,也只能一次机会而已,就算再多一次机会还是逃不了同样的结局的。
算了,不想现在再说这些了,再想也没用,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的单面看法,在她看来不一定就是这样了。我说道,本来就烦恼,再多想我可能会崩溃掉。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怕你想不开。现在去哪?欧阳倩问,还去书院么?
不去了,没这个心情,随便走走吧。
要不去喝点酒?失恋的人喜欢这样。
我呵呵的笑,你还会喝酒。
不会,但可以陪你。
还是算了,去喝点奶茶好了。
觉得你很有故事,要不你说说你的故事,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欧阳倩吸了口奶茶说。
我哪有什么故事,用你话说就平民一个,日子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单调乏味。可不像你,贵为公主。我听你说你的故事还出不多。你是怎么穿越到我们这儿来的?
不早就告诉你了么,我跑着跑着就这样跑到这儿来了,我也满肚狐疑。
我疑惑,你在你的皇宫里不好好呆着,干嘛没事到处乱跑啊?
没办法,他们追我,不跑快点就被抓回去,然后把我嫁到外藩去,听说是一个什么王子来的。
敢情你逃婚来的?
差不多也是这样。谁叫他们逼我。
嫁给王子好啊,公主配王子,多匹配的一对儿。现实中多少少女做梦都想嫁给王子啊。
配过屁。欧阳倩直接给我顶了回来,谁知道他有几个妻几个妾?谁知道他是老还是年轻?谁知道他是残还是废?再说,欧阳倩看了我一眼,我现在过得还蛮好。
那你还打算回去么?我打探道。
想,当然想,也好久没见过家人了。可是我连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又怎么回去呢?就算想得要死又有什么办法。欧阳倩泄气道。
这么说你就准备着长期驻扎在我家,天天霸占着我的寝室了?我意识到利害的存在。
欧阳倩理所当然地说,废话,这是一定的事。
凭什么啊?我抗议道。
就凭我是美丽无比、人见人爱的公主。欧阳倩大言不惭地说。
········可是,这跟我有啥关系。
(九)
时光如流水般飘逝。
而欧阳倩在我家仿佛扎了根,俨然一副安家的人的模样。
每次在她的威逼利诱和死缠烂打之下陪她去逛街时,她总是仗着自己有很多古董有很多钱,见到什么喜欢就买,也不考虑是否合适。而我总是充当着跟班的角色,用她话说就是书童。真恨爸妈为何不生我三头六臂。而看着她那花钱如流水的大模大样,我真是气得咬牙切齿,真不知民间疾苦啊,我想着自己的近况,恨恨地想。
每次当走近店铺时,欧阳倩总会乘我不备,意谋不轨地挽着我得手,甜蜜地对店家说,这是我男朋友,我未来的驸马,帅不帅?
丢死人了。当时我都有升天钻地的冲动。
那些人当然不会赶跑财神爷,笑呵呵地一副职业微笑,帅帅·····呵呵呵······
强颜欢笑,逢源作戏,说的就是这样。
而这时欧阳倩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像小孩子似的,雀跃着把那家店的东西大买一把,跟几十年前鬼子进城一个模样。
当然苦主只能是我,我得帮她背着、拎着。这也就是后来为什么我总怕她找我陪她逛街的主要原因。
子宣,明天是周末,我们去逛街好不好?欧阳倩故作温柔状。
我警惕回避,不行啊,明天要跟哥们出去玩啊,都说好的了,不能言而无信啊是吧?我胡乱编个谎想蒙她。
此时欧阳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两眼幽怨地看着我,像古代深锁皇宫深院的宫女,哦不,是公主。
我汗毛倒竖,别啊,咱们还不是那个关系,你这样很容易会让人误会啊。而不知什么时候,妹妹走了下来,突然就插一口,哥,其实欧阳姐姐也挺好的啊,别假装清高了哈。
难道你想有个古代的嫂子?我睁大眼问。
古代有什么不好,空气好,人也好,关键是————妹妹凑近我,她是公主,你嫁给她,咱家也算皇亲国戚了,多好。妹妹笑着说。
我给她投去鄙夷的眼神,你还是我妹妹不啊?如果有人说把你哥卖了给你糖,难道你也答应?
为什么不?妹妹笑得没心没肺。
俗,我正色道,满脑子封建,咱不说别的,关键是,她现在是落难公主,连家都找不到,还霸占我卧室,害我睡客厅这么久。还说嫁呢?咱爸妈只有我一个儿子的,他们要是知道你就这样把他们儿子嫁了,我看他们在你嫁了你哥之前把你给嫁咯。
哼,妹妹无所谓似的,你更俗,你不是嫌欧阳姐姐现在落魄嘛,说得自己多伟大似的,小心眼。妹妹批斗完我走开了。
我哑口无言,是无语以对。
我不够漂亮么?欧阳倩突然小声问道,是我不够好么?
这句话她都问过好多遍了,每当我撇清我们关系时,她眼神里总装满失落地问着。
要是在以前,我会干脆利索地说,是的。但现在我不能。因为我看见她僵硬在那里,低着头,我猜她内心一定很复杂和难过。我突然觉得她好孤单好可怜,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看见我不说话,她默默地走开了。
她转身的那刻,我看见她眼睛都红了,那么大大咧咧,那么刁蛮无理,那么高傲尊贵的欧阳倩,她竟然哭了么。我的心一下缭乱起来,一阵疼痛涌上了心头。
说实在的,她很漂亮,说真的,她也很好,只是有时比较孩子气点罢了。但这都不是她的错,而我干嘛明明就了解的却还是说着那样令她难受的话呢?我内心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呢?
是的,我害怕失去她,就像害怕突然地毫无征兆地失去晓菲一样,我还没有从晓菲那里完全走出来,我怕自己不够好,是的,我有许许多多的担心,我担心她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消失,回到她的朝代去,担心她某天对我说,我真是瞎了眼·······我看得很清楚,故事的结局既然早已注定是悲剧,那么为什么还要继续呢?为什么要让大家身心疲惫伤心呢?
然而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欧阳倩却不这么认为,是我胆怯吗?
她其实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而已,遇到了自己的所爱就大胆追求罢了,哪考虑那么多呢?畏畏缩缩,顾前顾后,又没经历过就怎么知道不行呢?
在我的软弱和沉默中,欧阳倩的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了下来。她突然停住,对我说,安子宣,谢谢你的照顾,我想家了,你能帮我找到家吗?
我有点措手不及,看着她的眼泪傻住了,哪能听到她讲什么。她失望地走开,望着她蹒跚似的身影,我有说不出的伤感和难过,感觉自己罪恶深重,因为无形中自己深深地伤害了一个善良美好的心灵。
然而我又能怎样呢,欧阳倩,我又该如何做呢?你是高傲的公主,虽然在某一天不幸流落民间,错误地碰见了草民一个的我,但我怎会不知道,你始终是公主,你始终是要回去当万人瞩目的金枝玉叶的呢?而我能够带给你什么呢?
我的爱慕在你面前,卑微得连尘埃都不如呢?
(十)
欧阳倩曾经跟我说过,当她说她想家时,就说明她的心情极为不好,那么现在,她一定是心情极为低落的吧。
可是她连来的路都没有,怎么回去呢?
你知道明明有家却不能够回去的感觉么?你知道一个人被抛在陌生的世界孤独无助的无奈么?
欧阳倩此时此刻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当然,我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只是相处越久之后,发现自己已越来越习惯她的坏坏的脾气,习惯她的无大碍的吵闹,并且只要一天没听见她的大呼小叫就浑身不自在时,才慌乱的发觉,原来我自己是如此的在乎她。
可是我不能马上告诉她,凡事都有它出现的适当场合和适当时机,你不能刚刚把别人伤得体无完肤之后立即嬉皮笑脸地道歉,以示自己的无辜和无心,那往往会适得其反,让别人觉得你不可信,没诚意。
但我更不想看到她现在愁眉苦脸的模样。于是在某天晚上,我走向望着夕阳发呆的欧阳倩说,欧阳倩,明天是好天气,要不咱们去郊外爬山?新鲜、刺激,还锻炼了身体怎么样,有兴趣吗?
欧阳倩心态显然恢复了许多,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我心一暖,反而有点感动,多谢她的善解人意。
第二天,阴天,有微风习习,正是出外游玩的好天气,尤其是爬山。不过昨晚为什么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雷暴雨呢?难道是误报?我望望清澈的天空想道,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天气变幻莫测,误报也是常事。
我并不去过多理会,跟欧阳倩收拾好爬山的必备品还有一些吃的东西就兴匆匆地出发了。
由于在去的路上,前面有辆车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引起了交通堵塞,所以不得不在路上耽误了许多时间。我有点抱歉,但欧阳倩并没有因堵车的事而感到烦躁,也没有埋怨,心情从一开始就很好。看到此我不禁微微一笑,这样我心就安了许多。
我与欧阳倩到达目的地时,已差不多接近中午时分了。
欧阳倩显得有点兴奋,显然,她以前并没有爬过山。这我能理解,有哪个人不要命了敢让公主去爬山?要是稍微跌倒擦伤,他小命还有保么?
欧阳倩的脸上一扫在家时的闷闷不乐,看到此我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本想在山脚下先休息整理下,然后下午再去爬山的,但欧阳倩却等不及了。应她的要求,我只能陪她。反正这次的爬山目的就是为了她能开心。
我们在山脚下买了一些爬山的用具和一小本有关爬山安全的指南书后就风风火火地进发了。
因为年轻所以疯狂,因为疯狂所以无所畏惧。我与欧阳倩一路往山上攀爬而去。但由于是中午时分,气温似乎越来越热,越往上走就越觉得闷热难耐。所以当我们爬到半山腰时,不得不在一棵小树荫下停住,大口喘气着稍作休息。欧阳倩热汗如雨,洁白的脸蛋因为体热而涨的白里透红。汗珠从她额头上滴落下来,滑过她的睫毛,然后直接掉下去。我看着看着不禁走神,直至欧阳倩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才回过神来。
谢谢你安子宣,谢谢你带我来爬山。欧阳倩说。
其实那天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实际上,我·······你知道的,我们一开始就那样说话,我还以为你不会当真。对不起,只是不知现在道歉迟不迟。
不会,欧阳倩笑,道歉永远不会迟啊。不过也不完全是因为你,我出来太久了真的想回去,只不过当时这种感觉特别强烈而已。
我知道了,我声音有点低沉,可是。你怎么回去呢?
所以啊,我很苦恼。我总不能老呆在这吧,你以为我就是那么厚脸皮的么呵呵呵·······
怎么会,我没那样认为啊,有时我也只是口直心快嘛,说话不经过脑子的。
那你跟我还不是一路货色?欧阳倩笑。
其实我都想好了?
什么?
你如果真的找不到回去的办法的话,你可以长住在这里的?
真的?欧阳倩有点受宠若惊状。
当然。我回答道,只要你喜欢。
你还睡客厅?
呃,习惯了。
呵呵呵······
傻笑什么————喂,干嘛呢?我看见欧阳倩眼睛红溜溜的,感动了?
没,欧阳倩说,谁会感动。
哈哈,那你在哭什么?
········好了,是,感动。你真会哄人。你们男生就爱耍这套么?
呵呵,发自内府。
对晓菲也用过这招?
No,第一次用。呵呵呵,也是最后一次。仅此一次。我笑到。
撒谎,欧阳倩笑眯着眼。
还要不要继续爬山啊?我问。
当然了。欧阳倩说着蹦了起来。
(十一)
山上风景优美,远处,城市的轮廓隐约飘在眼前,四周,有树影婆娑,青草的新鲜气味,和野花香不时迎面扑来,令人心情舒畅。爬山时的疲惫感,也随着这舒畅愉悦的感觉飞到了九霄云外。
欧阳倩心情好得出奇。突然不顾形象地拉着我在山顶上各处狂奔,直至筋疲力尽,而后在临近山北面比较陡峭的边缘的一块巨石下停了下来。天气越来越闷,远处似乎飘来一团乌云。欧阳倩和我汗如雨下,这应该是我们最默契的一次,没有互相挖苦,没有争吵,没有不把对方当回事。
欧阳倩看着面前那块 两米 多高,巨大圆滑的巨石,兴致未了地说,安子宣,我们爬上去坐坐怎么样?
这可不是什么好建议啊。我看着高出我许多的巨石说。
怎么。你怕高?恐高症,你竟然是一个胆小鬼,哈哈哈,安子宣是胆小鬼。欧阳倩双手挥舞,高兴得手舞足蹈,仿佛发现了什么重大事一样,其实我知道她在激将我。
我望望巨石,也只是 两米 多高嘛,我并不是爬不上,也不是怕高,只是这石头太诡异了,竟然这么靠近山陡峭的边缘上,如果掉下去的话,后果可不堪设想。我倒是不怕什么,爬上去坐坐而已,又不是在上面跳舞。只是我还是担心欧阳倩。你看她,有时完全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高兴时玩得像疯了一样。
但转念一想,可能也是自己太过多虑吧。难得出来一次,难得看见因思家而心情低落许久的欧阳倩如此兴致高昂了,出来之前,就是计划好了好好陪她的,现在怎么能扫她的兴呢。再说,有我在看住她呢,怕什么,只要我小心一点就行了。我想着自信满满地答应了。
也许是因为日长月久的风吹雨淋日晒,巨石的边缘和表面异常的光滑。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上去。
我们高兴得大呼大叫,从来没有如此疯狂和尽兴过。我们相倚并肩坐在巨石上,望着远处,心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在那一刻,我恍惚觉得我们是一对早已相恋许久的情侣,一种甜蜜和幸福感,悄然涌上了心头,我的嘴角在我的无察觉中,爬上了向往的笑意。
欧阳倩,此时此刻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欧阳倩当然不知道我在猜她的心思,不过我觉得她应该缓解了思家的痛苦了吧。
在我心驰神往中,欧阳倩突然 对我说,安子宣,你有没有感觉到天忽然暗下来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才不出一会儿,满天乌云就铺天盖地般地向我们压了过来。,热带风暴,大雨说来就来。
我大呼,不好了,要下暴雨了,我们赶快走·······话说完,欧阳倩还没反应过来时,雨就倾盆而下,顿时,我与欧阳倩成了雨人。
天空继续黑下来,仿佛有人在泼墨似的,而雨继续加足马力地下着,朦胧胧的雨雾遮去了一切视线。欧阳倩来脸上的雨水哗哗地流下来,神情紧张地看着我。我笑了笑,紧紧抓着她的手。
你先在上面不要动,我下去后,你再跳下来,这样我可以抱住你。我大声对欧阳倩说。
欧阳倩点了点头,我跳了下去。这种高度对男生来讲并没有什么,但对女生来讲,却是一种威胁。
我张开双手,示意欧阳倩可以大胆地跳下来了,可就在那时,一道耀眼的闪电,猛然落在了欧阳倩身旁,紧随着如山崩塌的雷声轰然而来。欧阳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个尖叫,身体往外趔趄了一下,脚一滑,就掉了下去。
我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脸色僵硬。
欧阳倩————我大喊着,扑了过去,想抓住她,可是巨石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如在暴风雨中坠落的叶子一样,急剧地掉了下去。
安子宣————欧阳倩惊慌地喊着我的名字。
又一道闪电劈来,我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去。半山腰上,那道持续闪耀的闪电完全包裹了欧阳倩,欧阳倩一下子成了一道白晃晃的光点,刺眼奇异。我突然想起那次在浴室时的情景,也是一样的光束。
我来不及多想地冲到了欧阳倩坠落的山脚下。这时风停了,雨也停了,天空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我着急地四处寻找着欧阳倩,可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欧阳倩。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一下子占据了我的心房,因自己疏忽大意而酿成大祸的内疚感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地向我压来。
欧阳倩————欧阳倩————— 我声嘶力竭地不断喊着欧阳倩的名字,希望她能回应下我,哪怕是微弱的声音也好。但是没有人回应,只有空气中空旷遥远的回声呼应着我渐渐麻木下去的绝望。
但我还是没有放弃,疯子似的爬上了山,又下了山,还围着山脚转了无数圈,每一个可能的角落都仔细翻看了一遍,可还是找不到欧阳倩。她就这么一下子消失了,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黄昏了······傍晚了······夜幕降临了,天黑了。我累得倒了下去,然后昏迷了过去。
(十二)
醒来之时,那是三天之后的事了。我疲惫不堪地躺在白晃晃的床上,憔悴地仰望着四处乳白的墙壁,下意识地喊道,欧阳倩。可是我发现我的嘴唇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尔后,我就簌簌地掉泪,眼泪沾湿了白色的床单。我隐隐约约地发觉,也许以后,我再也不能见到欧阳倩了。
病床边是焦虑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他们看见我醒来,个个惊喜得都要落泪。
爸爸妈妈长期工作在外面,这次回来,应该是因为我吧。可能是妹妹告诉了他们,或者警察也说不定,我也不清楚。他们也一脸的疲倦和憔悴,眼睛里还含着疼爱和愧疚。我能理解他们的,他们都只是为了这个家在奔波,为了我和妹妹在工作,他们不用这么内疚,其实是自己照顾不好自己而已。
妈妈看见我默默地流泪,以为我是因为受到委屈,心疼地说,哦都是妈妈不好,不能好好照顾好你们哥妹俩。没事了,别怕别怕·······说着眼睛也红了起来。
爸爸问,没事一个人跑到郊外去干嘛?也不跟家里人说说。
什么?一个人?欧阳倩呢?
妈妈给爸爸一个眼色,她说,儿子才刚醒,情绪还并不稳定,就说少两句吧。现在没事就好了。妈妈露出微笑,爸爸听后就不说话了。只有妹妹倚在墙角一边,认真地看着我,神情怪异。
看来妹妹并没有跟爸爸妈妈讲有关欧阳倩是事,这样也好,免得他们又要担心。
爸爸妈妈走出病房,找医生去了。
我说,我想妹妹留下来陪我。爸爸妈妈同意了。
妹妹走到我床边坐下,眼角噙泪。
突然想起来,从欧阳倩来到我家开始到三天前她的失踪,这件事完完全全只有我和妹妹知道而已。
恍惚一场长梦。
然而这已不是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病房外面,隐约传来医生跟爸爸妈妈谈话的声音。
妈妈焦虑地问,医生,我儿子的情况?————
幻想症。医生脱口而出,带着专业的自信的口吻。暂时没什么危险,只是严重后会引起人格分裂症,就是人们所说的多重人格。不好听的就是神经病。
妈妈小声抽泣起来,我可怜的孩子·······
我并不在意他们在谈论着什么,然而我又想起欧阳倩,我眼泪又难过地掉下来。是我害死了欧阳倩,是我害了她,我没有保护好她。
妹妹像大人似的轻轻地抱了抱我的头,只有她此时此刻才能明白我在想些什么。她说,哥,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欧阳姐姐不会有事的,她人那么好,好人有好报的。不是还没有找到她尸体吗?这么说她就一定还在。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呢?我情绪波动地问妹妹。
妹妹沉默,她也回答不出来。
妹妹看见我掉泪,难过地说,哥,你别哭了,看见你哭我也想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你们出事后就跟警察说了,他们却说查不到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这个人,然而就不理睬我了。
也许,妹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也许欧阳姐姐想家了,然后来不及跟我们道别就回去了也说不定。她出现时也是那么突然的。妹妹喃喃说着。
回家?回家?······欧阳倩回家了?我也自言自语着,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再次昏迷了过去。
一个星期之后,我出院了。
半个月后,我终于说服了自己,欧阳倩真的不在了,她离开我了,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可是欧阳倩,你到底在那里呢?你又在做些什么呢?我站在我们最后爬上的那块巨石上,朝着天空,朝着远方,大声喊:
欧阳倩,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喜欢你·······我要去找你,你别想躲着我········
我的声音在空阔的空间里扩散回荡着,没有人回应我,只有我默然无察觉掉落的泪水呼应着我的悲伤。
欧阳倩,如果你真的回去了,那么你现在感觉到我想念你了吗?
(十三)
在我国的某朝某代,金碧辉煌高大宏伟的宫殿里,一个留着现代人潮流新发型,却穿着长袍锦衣的少女被一群恭恭敬敬的宫女和小太监围着伺候着,在走到御花园中心处的那棵有着九百多年年龄的老树旁时,突然她就莫名其妙地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仿佛隐约有声音传来。她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你们有听到有人说话么?
一群人面面相觑,表示没有。
小玉,这树叫什么名字?她问自己的贴身丫鬟。
思念树,公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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