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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12,完)

时间:2009-06-28 10:07:51     作者:海碰子文学社      浏览:9535   评论:0   

 

(十九)

早晨昏黄的路灯还没关,高高的灯柱,昏黄的光交汇成柔弱迷蒙的声波,宛如大雾一般漫过整条街道,轻笼整个晨空。

肖濛第一次在大学城的中环上奔跑起来,她能感觉得到耳边的风吹很响。她的呼吸就像是被放逐的流动气息。落叶在她的脚下如同昨天已经被岁月纷乱的脚步堙没,可是我们记忆中是否还珍藏着那个完美如初的昨天?

“中心湖……十五分钟后……后果自负……”

肖濛感到伊诺的神智并不清醒,怎样都行,哪怕伊诺恨她也行,只要她平安无事。

肖濛慢慢停住脚步,湖就在眼前了。她感到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着,她觉得除了心跳她什么也没听见。肖濛好像远远看到伊诺站在湖边,她想喊她,可是只有喘息声。

肖濛刚想走过去,突然觉得自己左胸骨后还是心脏的地方又疼痛起来,最近心总会隐隐作痛。肖濛以为忍一下就行了,但这次疼痛像潮水般涌来,向左肩、左臂射辐射开来,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颤抖,冰冷在她身上自心脏处缓缓地蔓延到全身。肖濛感到头像灌了铅那般沉,不得不坐了下来,一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由于手抓得用力,手指关节部位呈现出绝望无助的苍白,胃口为虎作伥地翻腾起来,毛孔拼命地紧缩,浑身的骨头像要冲破肌肤蹿出来。肖濛急促着喘着气,瑟瑟发抖,眼神幽深得像长长不见尽头的画廊入口处,微微发出蓝白色的荧光,就像是从遥远星系飞来的冰陨石。肖濛清晰地感到一股股冷气从周身肌肤上的毛孔钻出,形成一层厚厚的重膜,将之包围住,乃至魂窍也被这寒意绕住了。手凉嗖嗖,她恍恍惚惚似乎看到父亲那双冰冷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这种自父亲的手传递来的痛惜的温度只有在她发高烧时才能享受到。她很想开口叫声父亲,可是她怕一开口父亲就会离开,而且她喘着气,完全说不出话来。所以,她受不了乐言看她时那满是痛惜的眼光,她承受不起。乐言好像就那样痛惜地看着她,告诉她:“你要学会放松啊!这样活很累。”肖濛心里默默地念道:“我知道我这样过很累。可是,要是我现在肩膀放松,我会一下子就土崩瓦解的。我一直这样撑着,以前这样,现在如此,往后也只能这样活着。难道你想看着我分崩离析,像摔坏的玻璃杯碎片,一片一片无法再次修复。”

“原谅我。乐言,不是我不知道你为我好,不是我存心在为难你,只是……就当是我在和自己怄气吧。”

肖濛的呼吸越来越短促,同时心口如刀割般疼痛不息。“一切不过人走茶凉。”江少游冷冷的声音响起。“肖濛,我们永远是朋友,永远。”肖濛觉得心愈发得痛了:““游,其实我很想问一句,永远有多远?”

肖濛的脉搏越来越细弱,似乎看见小蝶抱着鸽子对着她笑。肖濛紧紧抓住的手慢慢松开。那双曾经让人看不到底的眼睛再也不叫人迷惘困惑了,因为那长长的走廊上所有的灯光都已全部熄灭,像个黑森森的无底洞。就如大门一关,什么都看不到了……

 

(二十)

小暑才刚过一周,天气很闷热,一辆平车如同小舟划过湖面那么静悄悄地漂了进医院。

女孩的五官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模糊,像是一湾浅浅清凉的水,随时可以变化……

 

当医生走出急诊室时,江少游等人迎了上去。“通知家属……”

他们走进去,肖濛安详地躺着。苏曼因的眼睛立即红了。江少游走了过去,坐在床上,突然,他拉开盖在肖濛身上的白布。“你要做什么?”伊诺叫了起来。江少游没有回答,依旧是苍白到没血色的脸,肖濛似睡着一样,睡的那么沉,就如沉进了深海,觉察不到一丝细微的睡息。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她,像个精灵,一个没有法力只会让人操心的精灵。

他扶起肖濛,抱着她,轻抚她的头发,第一次感受到这瘦小身躯能瘦弱柔软到什么程度。“游!”方舒雅轻轻喊了一声,但江少游好像什么也没听见。方舒雅不再开口。

伊诺忍不住上前阻止他。

她情愿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她自己。

哪怕是处于现在这种状态。

这一刻,江少游和肖濛对她来说,是如此地陌生。

但方舒雅拦住了她,低声说:“由得他吧。”

伊诺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掩住口跑出病房。

方舒雅静静地站着,江少游少有的忧郁呈现在她眼前,她似乎听到什么自遥远的云边传来……

 

天似乎亮了,隔着窗,传来鸟的叫声。许七夜睁开朦胧的眼睛,黑蒙蒙的,从床上直接滚下来躺在地毯上,打开落地灯。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还是黑的,隐隐有点亮光。远处的一切全笼罩在黑暗中。打开窗,风吹了进来,很清爽,卷动的窗帘像波浪一样。

他的手触到钢琴,神经质地弹着。突然手像没力气似的一松,往琴键上一划,裂帛般的声响。

许七夜惘然若失,心像是空出了一大块,耳边似乎有什么响起,像是来自极为遥远的云层中。

 

篮球场上,几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正在打篮球。

“乐言,接球!”

乐言正上前想接住球,精神恍惚了一下,球从左脸擦了过去,脸顿时火辣辣的,红肿起来。“没事吧?怎么走神了呢?”

“没事。”乐言捂住脸说着。

“快到医务室看看吧。”

有人故意大声说笑:要不破了相看你怎么当新郎官。旁边的人都笑了,知道是拿乐言已经订了婚的事情取笑。乐言笑了笑,跑开了。

乐言坐在宿舍里,涂了药的脸有点热辣辣的。但他觉得砸到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心,他的心好像装了什么东西,沉沉的。沉重得有些难受。

他拉开抽屉,厚厚的相册下有一块淡绿色的手帕,整整齐齐地叠放好。他的心愈发得沉了,轻轻地合上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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