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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故事·奇幻

  • 与爱情无关

    他一直相信,他生命中的狐仙应当是纯白的……    拖着疲惫的脚步,羽跌跌撞撞地走进家门,今天晚上被一群客户灌了好几瓶酒,现在的他脑袋里就好像被灌了铅似的,重得要命,但一想到合同最后还是签定了,便觉得一切也就无所谓了。电话铃忽然响了,是玲子。他的女朋友。电话里,玲子温柔的声音如阵阵春风般吹进他的耳朵,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一丝惬意的笑容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他跟玲子已经打算下个月就注册结婚,到那时他可真正是抱得美人归了。玲子是他的大学同学。认识玲子是在大一第二学期那个有着皎洁月光的晚上,穿着一袭白裙的玲子正在学校舞台上唱着老狼的《同桌的你》,台下的他看着五彩灯光下妩媚高雅的玲子,一下子被深深吸引住了。那声声动人的歌声仿佛雨点般落在他平静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他抬头一眼看到了天上的月亮,朦胧得如同他心中的醉意。后来他才知道玲子是学校文娱部部长,唱歌跳舞,钢琴书画样样精通,学校随处可见到她动人的身影,只是他太不问世事了,竟然连她都不知道。其实玲子长得并不是特别好看,但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看了心里感觉格外舒服。他经常看着玲子的白色背影发呆。他甚至觉得,这个女子根本就是狐仙转世来的,他注定逃不出她的“魔掌”。羽的足球踢得很棒,高中时他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力,刚来这所大学时,学校足球队队长曾邀请他加盟,但他拒绝了,他自己感觉好像上了大学之后,反而什么都不想做了。就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树荫下,透过叶子斑驳的缝隙,看那湛蓝的天,这会让他想起那四季都飘着稻花香的故乡。想起以前踢球的日子,阳光下,细雨中,他跟他的队友总是快速地奔跑着,足球在他们的脚下不停地跳动着,奏着那属于青春的赞歌。而异乡的生活,似乎缺少了一种足以让他动起来东西。他发现自己竟连自己最爱的足球也不想碰了。如今他决心加入校足球队,再次踢起他最爱的足球,因为他知道玲子喜爱看男足。每次学校有足球赛,玲子几乎无一缺席。羽的球踢得精彩绝伦,人们惊讶地发现,他真是一个踢球的天才。很快地,玲子也注意到了球场上那一个娇健的身影。终于,在一个有阳光的午后,刚踢完球的羽,左手抱着一颗足球忐忑不安地向坐在树荫下的玲子走去,他慢慢地伸出右手,在玲子惊讶的眼神中,轻轻地说“可不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呢?”玲子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的大男孩,紧紧地握住了他汗滋滋的大手。羽真的很喜欢玲子,尽管玲子对他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冷淡。那个冬天天气特别冷,玲子感冒了,于是羽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帮玲子打开水的任务,并从此一直延伸到以后的日子里。玲子住在九楼,羽便日复一日在这一百多级的楼梯间上上下下,足足两年。一般水壶用久了,后面的盖子自然会松落,好几次,水壶盖子突然脱落,水壶胆便从后面落下来,都是不偏不倚刚好落到他脚边,看着一地冒着雾气的白开水,满地亮晶晶的玻璃碎片,再看看自己无恙的脚,他禁不住庆幸地吐了口气。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那个时候几乎整幢宿舍楼的女生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痴情的男生。羽的行为,感动了包括玲子在内的许多女生,有的小师妹,更是明显地对其表示好感。但羽知道,他的未来已不属于自己。玲子曾经对他说过,她希望她的未来一半是出类拔萃的,至少也应当是优秀的。从此羽的大学生活除了踢球外几乎就是埋头学习。他知道,他在圆两个人的梦想。而他做到了。毕业时,玲子顺利地成了他的女朋友。放下电话,想起玲子说有一部新的电影很好看,要他明天晚上一起去看,他笑了笑。第二天,在电影院门口,玲子还是一袭白裙,如今的玲子还是那么漂亮,生活的阅历让她更添一丝动人的妩媚。就在两人买完票快进场时,羽突然记起了什么,低头轻轻地向玲子说,“我突然记起我还没把一封E-mail发出去,我得要先回去一下。你先进去吧!我很快回来,公司离这也不远。”玲子有点不悦地说:“很重要吗?”“没有,但是……。”“有什么关系?迟点发也一样啊!”玲子不等他说完便娇嗔道。“可,可,我已经答应今晚就发出的,就算损失不算什么,我也不能因此让公司声誉有损吧。”他以为玲子会理解的,记得大三时候,玲子为了等一个从另外一个城市来的同学,一个人在地铁站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晚上在路上就着了凉,回来后住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医院。后来才知道,原来她跟同学把地点搞错了。玲子那是就说,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信用。这句话羽永远记得,他更清楚地记得说这话时的玲子是那么的动人。“羽,你这么卖命为你们公司工作,最后还不是跟别人拿同样一份工资,人有时候要机灵一点,像上次,一个公司让我给他们主持一个晚会,临时我才说不舒服,他们没办法只好提高价钱,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计谋就给我赚多了三千块。呵呵,这是我朋友教的,没想到还挺管用的,我起初还不信呢。”说完她向他骄傲地笑了。羽顿时感觉心一紧,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痛。一个星期后,羽向玲子提出了分手,很多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以为他们感情出现了问题。然而只有羽知道这次分手其实跟爱情无关他一直相信,他生命中的狐仙应当是纯白的……

    2006-03-04 00:00:00 作者:朱晓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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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饥饿时刻

     作者简介:杨熠,1982年出生于河南省郑州市。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云溪沙龙文学社副社长。   在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的时候,奇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饿死了。他的大肠和小肠都不耐烦地蠕动着,胃发出一阵阵悲哀的号叫。他扭头看看坐在他旁边的珍子,她正在很专心地听课,一点没有挨饿的可怜相。珍子的睫毛很长,眼睛很漂亮。珍子的胸脯很饱满,奇子看了有点发晕。奇子想,难到珍子不饿吗?难道压她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吗?他正在想的时候,英语老师忽然说,奇子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欢乐的气氛立刻氤氲了整个教室。奇子站起来,有点茫然地看着大家。珍子在底下用英语小声说土豆,奇子说土豆。珍子说番茄,奇子说番茄。珍子说沙拉,奇子说沙拉。珍子说烤肉,奇子说烤肉。珍子说cheese,奇子说cheese。然后教室里又是一片哄笑,因为奇子的英文名字就叫Cheese。英语老师说你回答得很好,今天的课就讲到这儿,下课。奇子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奇子突然想,应该问问珍子刚才老师提的是什么问题,还应该谢谢珍子,可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珍子已经走了。奇子又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饥饿,他赶快收拾书包回家吃饭。在路上,奇子想爸爸妈妈会给他做什么好吃的呢?馒头?面条?当然了,最好有一大碗米饭,再有一大碗红烧肉,就是带着肉皮在碗里颤巍巍地晃动的那种。想到这里,奇子仿佛闻到了红烧肉那特有的迷人的香味,他的消化道在欢笑在歌唱。 到家,爸爸妈妈已经在等他了。奇子迫不及待地坐到餐桌跟前,傻脸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碗什么样的东西啊!整整一碗的清水煮的各式各样的中药材与化学原料,还有一种类似于网兜的物质,其间漂着隐约可见的肉花。那些肉花皱着脸,一副很不愉快的样子。妈妈说米饭吃多少算多少,汤一定要喝完。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是专门为你做的,很有营养的。奇子感到绝望。爸爸见他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就说,一定要喝完,要当药喝。能不能喝完?奇子想说这本来就是药,但他没敢,他说好吧,可能能喝完。奇子喝一口这种被称为汤的东西,就皱一下眉头。爸爸问,你今天不高兴?为什么?奇子说没有。爸爸问,是不是跟同学闹矛盾了?奇子说没有。爸爸问,是不是老师批评你了?奇子说没有。爸爸问,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了?不要给自己找太多的思想负担,爸爸妈妈都不给你增加思想负担。奇子说没有。妈妈说,你不要老封闭自己,要多和别人交流,尤其要多和爸爸妈妈交流。爸爸妈妈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爸爸妈妈不对你好谁对你好?爸爸妈妈是你最亲的人,爸爸妈妈不亲谁亲?你不和爸爸妈妈交流和谁交流?奇子说我没事。妈妈说神经病! 奇子艰难地喝完一大碗莫名其妙的中药汤,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他想,我都十八岁了啊,十八岁是吃得最多的年龄啊,光喝一碗汤怎么能行呢?他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胃里不舒服。他仿佛看见,他的消化道黏膜正在遭受那可恶的中药汤的蹂躏,并且依然在忍受饥饿。奇子吃完饭,就从家里出来,来到了姥姥姥爷家里。姥姥姥爷家住的不远,走路5分钟就到了。奇子一进门,姥姥就发出了一声欢呼。姥姥问,乖,吃了没有?奇子说没有。姥爷说,你等一会,我去给你做饭。奇子等了快半个小时,饭做好了。他坐在餐桌前一看,兴奋得快要跳起舞来了。一大碗新蒸的米饭,有他最喜欢的番茄炒鸡蛋,烧茄子,当然少不了红烧肉,就是带着肉皮在碗里颤巍巍地晃动的那种。作为省重点中学的高三学生,奇子成绩优异,衣着得体,受人尊重。但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睁大了眼睛,使劲儿咽着唾沫,喉头因为激动而上下滚动,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他仿佛看见他的小肠绒毛随着这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他不顾一切地大吃起来。没吃几口,几块红烧肉从天而降。他一抬头,看见姥爷拿着勺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奇子含混不清地说,不用了。姥爷说,好乖,自己吃,慢点。又吃了没几口,两块茄子从天而降,还有一双筷子把它们认真地摆整齐,像是在生产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奇子把那两块茄子夹出去,说,我自己来。姥爷说,好好好,乖,自己来,我不给你弄了。奇子很生气。他想,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姥爷还这样对我,真让人无法忍受!他接着吃,但这次他长了个心眼,他一边吃,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姥爷的手。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老练的特工,在监视一个什么重要人物似的。想到这里,他觉得十分滑稽,就笑了出来。就在这时,他的碗里又多了一大勺番茄炒鸡蛋。奇子气极了。他啪的一声摔了筷子,站起来扭头就走。他刚出门,听见姥姥在后面喊,奇子,你还没吃完饭呢,你带一包饼干吧。 奇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走在大街上,感到可笑与悲伤。他想,我是堂堂省重点中学高三的学生,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是国内一流大学的高才生了,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难道这不可笑吗?难道这不悲伤吗?奇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来到了这个城市中最繁华最拥挤的商业区。他看见了许多人,他在人群中穿行,他与人们摩肩擦肘,但没有人答理他。每个人都目光远大,眼睛直视前方,脚下生风,仿佛被人追杀。奇子感到饥饿再一次向他袭来。生物老师告诉过大家,高等动物几天不进食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因为体内的肝糖元会转化为血糖,如果三磷酸腺苷ATP耗尽,还会有高能物质磷脂磷酸补充。但是现在,一切对奇子都没有意义了。他觉得,如果他这一刻不立即进食的话,他在下一刻就会饿死。奇子拦住一个年轻人,问道,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美美地吃上一顿吗?年轻人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对今天的大盘走势有何看法?奇子离开年轻人,继续向前走,他摸了一下口袋,发现兜里有一张一百元的钞票。他立刻有了主意。他想,我为什么不找一家饭店吃一顿呢?可是,自己一个人下馆子未免太寂寞了,应该再找一个人。找谁呢?奇子为这个问题想了很大一会儿。最后他决定邀请珍子共进午餐。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一家麦当劳旁给珍子打电话。奇子说,是珍子吗?我是奇子,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能不能来?珍子说,真的吗?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请我吃饭吗奇子?奇子说,当然是真的。你今天在英语课上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要谢谢你。珍子说,那太好了。你在哪里?奇子说,我在麦当劳门口等你。珍子说,我马上就到,你等我一会儿。不过奇子,你说我穿什么好呢?奇子说,我也不知道,你就穿你最漂亮的衣服吧。珍子说,那好吧。奇子你说我戴个胸花好不好呢?奇子说,那很好嘛。珍子说,奇子你真的认为我戴胸花很好吗?奇子说,我认为真的很好。珍子说,那好,我就戴一朵最大的胸花,你找到胸花就能找到我了。不过奇子你可不能老盯着女孩子的胸看啊。奇子挂了电话。他忽然觉得身上涌动着无穷的力量,一点也不饿了。他站在麦当劳的门口等珍子。汹涌的人流从他面前流过,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又有汹涌的人流从街道的另一头排山倒海地推过来。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珍子没有出现,还是没有出现。奇子觉得他身上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消失,饥饿再次蔓延到他的全身,这不仅让他感到痛苦,更让他感到恐怖。他忍不住又给珍子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那头不是珍子,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所呼叫的号码并不存在,请核对后再次拨打。”奇子惊异极了,他刚刚不是才给珍子打过电话吗?怎么会不存在呢?他又拨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奇子的胃突然一阵剧痛,一股酸水涌了上来。他知道那是胃液,胃液的PH值是很低的。奇子想,啊呀,我饿得连胃液都冒出来了,这可不得了,我要是再不吃点东西,就会死掉的。即使不死掉,也会晕倒的。我不能再等珍子了,我不能因为等珍子而把自己饿死,珍子那么善良,她也不会愿意让我饿死的。他转身向麦当劳走去。在上台阶的时候,奇子的眼泪流下来了。那不是痛苦的泪水,他想,那是欢乐的泪水,幸福的泪水。因为他终于可以吃饭了,他终于可以大吃一顿了。想到那些可爱的食物,想到那些炸鸡,薯条,汉堡包,还有甜津津凉丝丝的冰激凌,他的嘴唇禁不住哆嗦起来,泪水流进了他的嘴里,是苦的,像海水的味道。奇子昂首阔步地走进麦当劳,把那张一百元的钞票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柜台后面的小姐笑盈盈地问:“先生,请问您要点什么?”奇子刚要回答,只觉得眼前一黑,就瘫倒在地上。                                   

    2006-03-04 00:00:00 作者:杨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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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静

      清笑了,这次,是美丽的天使的笑,比钻石更加晶莹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   第三个闹钟响起之后,被子呈现出抽象派作品。清把双手深深插入发根,踩着拖鞋走出卧室。走过窗边,她顺手扯开窗帘,看也没看,眯着眼,打着呵欠跨进厨房。豆奶加炒饭,清开始喂饱自己。收拾,打扮,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恶魔的微笑,清上班去了。一栋不新不旧的写字楼,一间不大不小的工作室。清深吸一口气,捋捋飘到额际的发丝,开始工作。满满三叠文件,列的极整齐。清托起下巴,揉了揉眉,轻叹一声,心想:一天又过去了,这就是我的青春吗?周围安静极了,似乎从未有人在此忙碌。清挤上公车。过了一半的路程,她终于能坐下来了。外面飘着细雨,她才想到自己没带伞。不过没关系,她开始观察过往的人群。行色匆匆。雨点在车窗上划起一字,清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她有点不知所措。前方站着一位老人,清笑了。清靠近车门站着,她想:快点,快点到吧。从楼下的快餐店买了晚饭,清毫不耽搁地走向电梯。14层。清把包朝沙发上一扔,打开电视,拿出碗筷。她习惯性地把快餐重新倒入自己的碗里。她边吃边看。夜深了。清钻进被窝,捧着一本小说看了起来。偶尔,她会放下书,喝一口可乐。灯亮了一夜,清睡着了。天有些热,清穿了条淡蓝的套裙。一间饺子馆,两盘饺子。清开始吃午饭。她往碟子里搁了许多醋,汤里也是。闻着那股味道,咬下一口热乎乎的饺子。清很满足。今天下班早了点,清就去超市买了点蔬菜和半成品牛肉什么的,准备自己做顿晚饭。快到家时,一盆花猛然从高空跌落。一瞬,花摔破了,裂成一瓣,一瓣。清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踏着“猫”步走向电梯。电梯旁站着一个5岁左右的小女孩,扎着两根小辫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对着清笑。清瞟了她一下,略一停顿,径直走进电梯。按下14层的刹那,清竟觉得小女孩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哀怨。清回家做饭,看电视,看小说。可是,她老无法集中精神。筷子摔掉了几次,找不到好看的节目,碰翻了可乐。烦躁不安。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镜子前。这次,里面是张迷茫而又坚定的脸。清笑了。第二天,清端出牛奶,面包,饼干。小女孩趴在桌上,睁着黑黑的眼睛。清静静地坐了一分钟,试着把牛奶推到小女孩面前。小女孩抓过来一饮而尽。接着,清把饼干推到她面前,她吃了5块,然后摇摇头。清问她姓名,父母,家庭住址,为什么会流落到这,小女孩什么也不回答。于是,清说了最后一句,“那我以后就叫你‘青青’好了,青草的青。现在我带你去幼儿园。”清成了青青的阿姨,她会在下班后,买一些玩具,童话书,动画片之类的回家。清会每天牵着青青的手,走在城市不变的街道上,公园里。大手和小手之间就是整个世界。布满林荫。一个星期过去了,青青依然什么都不说。清害怕青青有自闭症,带她去看医生。终于,清明白了青青被抛弃的原因。清陪青青看动画片,和她玩游戏。每每此时,青青的眼睛总是很亮,笑容很甜。帮青青梳头发的时候,清总会想起自己的妈妈。于是,动作便温柔极了,缓慢,轻舒。末了,还会顺次抚过青青的辫梢。青青总能睡的很香,没有蚊虫,没有踢落的被子。夜是静的灵。一晃半年过去了。这天,清刚准备出门。门铃响起,清抬头见到一对夫妇。“我们太该死了,怕负责任,就把亲生女儿扔掉。幸亏了你,谢谢。谢谢你的照顾,我们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真的。我们实在不配做孩子的爸妈……”青青被带走了,不,应该是回到她真正的家。临走那刻,青青挣脱爸妈的手,跑回到清身边,冲着清大声地喊,可,发出的却是“呃呃”的音。但,清笑了,这次,是美丽的天使的笑,比钻石更加晶莹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她分明从哑女青青的心里读到,听到了“妈妈!”的呼唤。日子如清水般平静,激不起半点涟漪。第三个闹钟响起之后,被子呈现出抽象派作品。清把双手深深插入发根,踩着拖鞋走出卧室。走过窗边,她顺手扯开窗帘,看也没看,眯着眼,打着呵欠跨进厨房。豆奶加炒饭,清开始喂饱自己。收拾,打扮,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门被轻轻地,轻轻地关上了。                                              

    2006-03-04 00:00:00 作者:陈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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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谈论的是生活内部

    眺望的铁蹄      无法踏平理想的栅栏    “中国国民党主席连战先生近日结束访问大陆之旅,不二日,台湾国民党总部举行新一任主席竞选,有人提请年愈六十九的连战先生连任,随即呼声甚高。角逐新一任主席之位的马英九面色肃然,迟迟鼓掌;王金平则早早退场。我们在为国共再次握手合作而欢腾雀跃的同时,是否也应思考一下:访问大陆之期与国民党新任主席选举之期之间的不可言喻之妙?”    以上这段话最早出现在一个叫陈国强的大学生的随笔本里。那天很炎热,蝉声都以诗歌的形式飘逸在空气中。陈国强写下这段话后,把笔一扔,奔跑在通往食堂的路上。看到食堂里面黑压压一片人,陈国强站在门口近一分钟。打饭的学生大汗淋漓,食堂工作人员更是汗流浃背。这时也许很少人注意到一个分菜的女工作人员。陈国强注意到她时,她刚失手掉了一盒饭在地。而之前,她的工友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这个女工作人员其实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她叫苏丹红。家住农村,父亲种地勉强养家糊口,农闲时帮人铴鹅或者开摩托载客来赚钱供苏丹红读大学。由于家里穷,苏丹红便在食堂里勤工俭学,钱少得像分给学生的菜一样,幸好她跟食堂里的人熟了,时不时有免费伙食,多少减轻了生活负担。   “苏丹红的父亲死了,你帮我告诉她,她父亲开摩托撞电线杆了。”苏丹红那个纯朴的叔叔在电话里这样告诉她的工友。   陈国强并不知道苏丹红的父亲去世的消息,他之所以注意起苏丹红,是因为他从她失手把盒饭掉落地上的画面寻味出了某种诗意的气息,这是他一直在追寻而不可得的感觉。 陈国强拿着学校印发的诗集出现在学校办公室里。诗集印着总编辑的名字是办公室里的刘主任,陈国强由于仰慕,特来拜访。   陈国强走进办公室门时,见到了苏丹红垂头站着。苏丹红回头望了他一下。   刘主任对陈国强说:“她先来,让她先说。”然后问苏丹红:“你有什么事?”   苏丹红抿抿嘴:“还是他先吧。”   陈国强与刘主任的对话结束在这样一个画面:陈国强指着一脸尴态的刘主任的鼻子说,你不懂艺术!   原来刘主任在诗集上总编辑的名号只是挂名,这是办诗集筹集经费的需要,因为刘主任拥有用款大权。学校很多科研成果都是这样挂名的。其实刘主任并不懂诗,短短的对话便让目光锐利的陈国强看得清楚明白。他那句你不懂艺术,刀锋直逼刘主任双目,同时也割了自己的心一刀。他在悔恨为什么之前自己还兴致勃勃地跑来办公室。  苏丹红听到那句你不懂艺术,仿佛受到巨大冲击,身子颤动了一下。  陈国强甩门而走,听到刘主任问这个食堂女工作人员,“你有什么事?”  “哦,没有,没有。”  然后陈国强就看到了冲出来的苏丹红面色青白地跑过自己身旁。   苏丹红准备回家参加父亲的丧事,她不知道为什么回家一定要亲自得到校领导的批准,她从小都没跟领导说过话,她尝试鼓起勇气去办公室找刘主任,而她鼓起更大的勇气是她作出了不请假直接走人的决定。   苏丹红乘坐在开往火车站的四十一路公交车上,人们正在谈论美国世贸大厦被飞机撞击。这使苏丹红感到奇怪。前座的中年男子问旁边那个老伯,你猜哪个国家搞的?苏丹红脱口而出,阿富汗的本·拉登。全车人投来惊诧的目光,苏丹红低垂着头,脑后辫子翘得高高的。   也许苏丹红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一个叫陈国强的大学生的随笔本里有这样一段话:主持袭击美国世贸大厦的人不一定是拉登,正如美军至今没找到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是战争借口的需要。   苏丹红乘坐在开往家乡的火车上,人们在谈论二零零零年一月一日就要来临,新世纪的钟声快要响起。同样使苏丹红感到奇怪。后座那个穿红衣服的妇女在抱怨青春年华的逝去,我都快要老一个世纪了。苏丹红不假思索,其实二零零一年一月一日才是踏入新世纪的第一天。全车厢的乘客都注意起这个语出惊人的小姑娘,尽管他们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总是不信扮演《国王的新衣》里面的那个小孩。苏丹红面红耳赤的坐着,眼睛时不时望出窗外,一亩亩的稻田飞过,一根根的电线杆飞过,一座座的山丘飞过。   也许苏丹红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一个叫陈国强的大学生的随笔本里有这样一段话:新世纪的到来我们并不需要太过兴奋或者彷徨,世纪交接只是一天的工夫,甚至是一秒的工夫。对于历史,它具有纪念性和象征性;对于生活中的我们,它只意味着太阳又如常升起来了,秒针又如常行进一格了。   如果把这个随笔本向前翻,还有这么一段有意思的话:   香港回归了,很多人说这是百年国耻一朝雪,说这话的人严重体现了我国宽仁大度的风范。我想我去打他一顿,然后勒索他一百块,十年后再还给他,大概他也该感激涕零了。   苏丹红是二零零五年五月四日动身回家的,她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了。   在一个诗社诗歌交流会上,陈国强宣布离开诗社。   他说,我当初加入诗社是以为这里是一个纯粹搞诗的地方,但是我做了这里的委员,发现我做的工作没一件与诗有关,它不是一个诗歌的殿堂,不是一个学术独立的伊甸园,是一个官僚的炼狱。我决定退出诗社,是因为我在这里嗅不到诗的气息。我在生活中已经嗅到了诗的气息,我要去追寻她,或者等待。在这里,我想建议投稿诗集里的诗不要作任何改动,哪怕一个字也不行。对于诗人来说,你改他一个字就是割他一刀。这里有一首我写的诗,跟大家分享一下吧,你们懂不懂我都不会解释。                          《果园》                       眺望的铁蹄                       无法踏平理想的栅栏                       水果失去了自由                       却愉快地生活                        荔枝小红灯笼高高挂                       香蕉悬起几串月亮                       菠萝飘香穿山越海                       而木瓜笨笨沉默不语                       美好的边缘                       园外一个脏乎乎的男孩                       凹陷的肚皮嗷嗷叫着   之后的日子流水飞快。陈国强吃饭在食堂,自习在食堂,写随笔在食堂,读诗在食堂,乘凉在食堂,睡觉在寝室。   苏丹红打开家门的那一刹那,她见到了父亲坐在小板凳上替人铴鹅。  “放学回来啦!怎么这么迟?村口黄家的小花她们早回来了。别是让老师罚留堂了吧?你要好好读书啊!以后要读大学才有出息的,别像我这样挨生挨死的过一辈子。”   苏丹红很是奇怪。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满面是灰,去洗洗吧。”   在一盘水的映照下,苏丹红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两条麻花辫乌黑亮泽。   叔叔的声音在屋门口回荡:“快,快去田里看看彩霞,快去田里看看彩霞。”   苏丹红记起彩霞是她母亲的名字。    

    2006-03-04 00:00:00 作者:李鸿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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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初一到十五

                         生命它只是个月台,你来的目的就是离开。                     生命它只是个月台,所有的梦想都已出发。                     生命它只是个月台,有谁会在出口等你。                     生命它只是个月台,过去和未来都在远方。  作者简介:杨熠,1982年出生于河南省郑州市。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云溪沙龙文学社副社长。   当少年从南方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的傍晚了。少年乘坐的机场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向城市的方向飞驰。空调坏了,或者根本没有打开,车内几乎和车外一样寒冷,弥漫着人们呼吸出来的发粘的湿气。那些湿气在车窗上凝成乳白色的薄霜。少年裹紧了大衣,用大拇指在车窗上抹出一小块透明的玻璃,他眯起眼睛,从那个清晰的小洞里,他看到了高速公路旁一望无际的原野,在地平线的尽头,还有最后一抹红色的霞光,像淡淡的火映红了天际。三个多小时的飞行使少年非常疲惫,他曾试图睡觉,但飞机的轰鸣让他感到烦躁和不安,他总是遇到一些怪异的梦,空姐从他身边轻轻地走过也会让他惊醒。现在,这辆大巴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还要行驶一个小时,少年把头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少年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车是停着的,车窗外不知什么地方有一片模糊的黄色的灯光。少年又用大拇指抹出一块透明的玻璃,这是一条不知名的郊区公路,四下一片荒凉,像是刚刚被拆除的老城区,又像是没有得到充分开发的城乡结合部。路旁有一家孤零零的小店,周围一片漆黑,看不清有什么东西,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架着一口大锅,冒着腾腾的热气。少年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店的墙上用红油漆刷上的“羊肉汤”三个字。少年很奇怪,他以前从机场回家都没有走过这条路的,而且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回有这样一家小店呢?他刚想问一下周围的人,车就又开动了。那一小块透明的车窗被两行滑下来的水珠浸湿,窗外的景物模糊起来,少年觉得仿佛身边有一个女人在向他哭泣。 少年一回到家,就觉得气氛很不正常。外婆的病更重了。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几层被子,虽然床边放着电暖器,这间常年阳光照射不到的昏暗的卧室却仍然透着逼人的寒气。在令人恐惧的寂静里,少年能够听到外婆细微而急促的呼吸声。但外婆的脸深陷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外婆的嘴动了动,少年拿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和旁边的吸管,给她喂水。她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声音让少年稍微感到了一点安心。他从卧室退了出来,母亲已经放好了洗澡水。如果说家里还有那么几样东西让少年留恋的,几年前搬家的时候买的陶瓷大浴缸仍然对少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这个浴缸是全家一起去买的,少年从小就讨厌洗淋浴,喜欢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着,于是就趁搬新房的机会让少年自己挑了一个喜欢的大浴缸。少年把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水里,就像小时候喜欢做的那样,他把手在水中来回摆动,掀起哗哗的水声,就感到一阵一阵的暖流拍打着胸膛。少年在南方这两年成长了很多,他离开家的时候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而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魄了,宽的肩膀,坚实有力的双臂,紧凑的臀部。少年埋下头,在清澈的水中吻着自己的上臂,他的嘴唇感到了细腻的柔软的皮肤,它富有弹性,并且有温度,他敏感的嘴唇甚至能够感觉到皮肤下面血管的脉动。少年就这样赤身裸体地在水中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从卧室里又传来了外婆的呻吟声,少年仿佛被从梦中惊醒,水凉了,他匆匆忙忙地起身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没有过午夜,少年就上床了。即使躺在床上他仍然能感到午夜正在来临,外面零零碎碎的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虽然这城市宣布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已经有几年了,但总有一些人每年都无视政府的禁令。有的人家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春节晚会上正在进行新年倒计时,鞭炮,人们迎接新年的欢呼,还有隔壁外婆的呻吟都一股脑地传到少年的耳朵里,伴随着他渐渐支撑不住困意的侵袭,睡去了。 春节假期就这样开始了。外婆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医生到家里来过两次。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父亲越发的沉默,母亲的精神一天比一天憔悴,对于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难熬的春节。少年的生活百无聊赖,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可做。大年初三的早上,少年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四下里寂静无声,偶尔传来隔壁父亲的鼾声,床头的手机充电器的绿灯一闪一闪。外面正在下雪,少年能够听到一种非常轻微的沙沙的声音,窗台上和对面车棚上的积雪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白色荧光。远处一辆小轿车的身上盖着整整齐齐的一层雪,但它一声不吭地停在那里。有了雪,才有了一点冬天的感觉,才有了一点过年的感觉。少年觉得自己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雪了,他对于雪的记忆仍然停留在童年。他的童年是和外婆一起度过的,冬天的早晨,当少年在床上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渐渐由模糊变清晰,他总能看见外婆坐在火炉旁烤馍片。少年高兴地想,他的早餐就又是那硬邦邦的烤馍片了。其实那东西没什么好吃的,而且不干净,也许只是那种加热的方式引起了少年莫大的兴趣。外婆小心翼翼地把馍片放在铁炉子的一角,过一段时间就翻一次。那样的铁炉子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火炉圆形的肚子里塞着三四块蜂窝煤,高高的烟囱伸向屋顶,然后拐一个九十度的弯,穿过窗户上一个圆洞到达屋外。铁炉子笨重而温暖,少年非常喜欢。很多事情都是外婆教的,比如在炉子圆滚滚的身体下部有一个开口,少年用铁铲把底部烧尽的煤灰掏出来倒掉,然后从上面的开口放进去新的蜂窝煤。放蜂窝煤是有技巧可言的,不仅要放得平而稳,而且上面煤块和下面煤块的孔要保持一致。当少年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外婆总是在称赞他,说他是个好孩子。当然,少年也会做一些让外婆不高兴的事情,比如他会趁外婆不在的时候把铁炉子的盖子掀开,把一些纸投进去,看着一团明亮的橘黄色的火焰升起来,火焰扭着身段在他面前来上一段活泼的舞蹈,然后慢慢地熄灭。当外婆回来以后,她会发现炉子里的那些已经被烧成灰烬的纸,然后她会批评少年,说小孩不应该玩火。然而虽然明知会有这样的后果,在寒冷的冬天里,外婆不在的时候,他总是做着同样的事情,少年仍然着了魔似的迷恋那一团明亮的火焰,迷恋着火焰的舞蹈。少年直到今天仍然无法解释自己儿童时代这种对火的迷恋。而实际上外婆从来没有一次认真地惩罚过少年,难道是她知道少年的心思吗? 他开始厌倦这样的日子,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一个电话救了他。是珍子打电话给他的,珍子说,我们好多年都没见了,我挺想你的,能让我见见你吗?一个女孩对自己说“能让我见见你吗?”,这让少年非常感动,更何况这个女孩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而那个女孩也曾经视他为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样说似乎有点暧昧,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这一切使他觉得即使有天大的理由也无法拒绝。他们两个是初中时代的同桌,与其它同桌经常在三八线附近发生冲突不同,这一对同桌的感情倒是相当好。由很多难忘的画面少年现在还记得,不过他们直到毕业也没有发展成那种关系,少年现在想起来觉得有那么一点遗憾。他们约在一家美式快餐店见面。他们先是回忆往事,唏嘘不已,然后少年一边嚼着鸡大腿一边大谈自己在南方的种种奇闻趣事,逗得珍子一会惊叫一会大笑。这几年珍子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容易哭泣也容易被人逗开心的少女了。少年到今天才注意到珍子是个很强健的女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那种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北方平原的人,即使进入了城市,身体上的特征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她不像南方女子那样细腻而小巧玲珑,惹人爱怜。和南方女子相比,她丰硕,健美,浑身散发着热气,在这样的年龄,她的身体实际上已经为生育做好了准备。后来他们从那家快餐店出来,上了人行天桥。珍子不停地跟少年讲着什么,而少年并没有在听。不是他不想听,而是他根本听不见,桥下汽车的轰鸣和周围商场震耳欲聋的音乐掩盖了珍子的声音,少年只看到珍子的嘴在动,却听不到她的声音。他还试图从她的嘴和表情中猜测她在说些什么,但很快就沮丧地发现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已往了,那个时候他们通过目光就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思。少年放弃了,少年安慰自己,珍子说什么又有多重要呢,已经分开了这么多年。他把目光转移到了繁华的街道上,在他不在这个城市的几年中,这个城市已经改变了很多。天桥下的大道刚刚经过改造,不再是旧时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流光溢彩大道,各种各样华丽的灯饰把整条道路照地如同白昼。他们走到桥的中央,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珍子转过身来,疑惑地望着他。少年又望了一眼脚下繁华的街道,他把珍子搂在怀里,开始吻她。珍子开始想挣脱,但很快转而配合起少年。他吻得很深,很放肆,他把她的舌头吸在嘴里,又吐出去。吻完后,少年还故意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他抚摸了一下珍子的脸蛋,转身离开了。只剩下珍子一个人,一脸绯红,傻愣愣地站在桥上。少年下了桥,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条比较僻静的路上。他经过一家像是政府机关的单位的门前,那机关大院的围墙是欧陆风格的,围墙上还装着很别致的墙灯,少年心想,还党政机关呢,真是后殖民主义。门前停放着十几辆高档轿车,估计是院子里面的停车场已经挤得放不下了,只好将就着停在路边。少年看四下无人,就径直走过去,在每一辆汽车的屁股上都狠狠地捶上一拳。报警器立刻响作一团。那些汽车顿时像被非礼了的女人一样,一个一个尖叫起来。从院子里跑出来一个保安,冲着少年大喊,站住,你,干什么的!少年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干什么了?你!我怎么了?我干什么了?保安显然拿这号人没有什么办法。少年轻蔑地看着保安,说,我可以走了么?没等保安说话,少年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心里骂道,不过是一条狗! 回到家里,少年早早就躺在床上去了,但他一直都没有睡着。这个夜晚,被窝格外地冷,少年不得不蜷起腿,在冰凉的被窝里瑟瑟发抖了很长时间,才算稍微暖热了一小块地方。小的时候,家里没有暖气,睡觉前外婆总会在被窝的脚头先放一只热水袋,然后把被子的一角掀开,少年就像一条鱼那样钻进去。少年的脚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地向下探索,外婆则站在一旁不停地问,碰到没有?碰到了吗?少年的脚在碰到热水袋的那一刻,必定要被烫上一下的,然后就猛地向后一缩,对外婆说碰到了。外婆这才放心的离开。那个时候,少年非常喜欢温暖的被窝,他个子小,不仅可以把身体全都缩进被窝里去,甚至可以在被窝里和小绒毛熊玩,在被窝里打滚,或者第二天早上外婆会发现少年的头和脚在被窝里完全倒过来了。还有的时候,他在被窝里蜷起身子,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根据外婆的脚步他甚至可以判断她在房间里的方位,她咳嗽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摆弄铁炉子的声音,都被少年听得清清楚楚。而现在,少年的脚向下伸,再向下伸,仍然没有他期待中的热水袋。这一夜,失眠和怪异的梦又纠缠上了他,他翻来覆去,眼前闪动着许多地方,许多人,母亲失神的脸,父亲严肃的脸,珍子在被吻后脸上的红晕,还有外婆被掩盖在阴影中的脸,那张阴影中的脸似乎要向少年诉说一个不详的预言。这漫长的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一夜过去,天开始蒙蒙发亮的时候,他才终于睡去。 外婆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年。她在最寒冷的那个早上离开了家。尽管少年心里很清楚,只是早晚的事情,但他仍然感到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当外婆绝望地张大了嘴想要再多吸一口空气的时候,少年觉得自己心被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手狠狠地攥紧了,他看到母亲的脸在一瞬间变的惨白,父亲则面无表情。没有人救得了她了,死亡对每一个生命来说都是最平等的,都意味着整个世界的毁灭。而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天刚放亮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来接外婆。母亲全身瑟瑟发抖,少年紧紧地搂住她,在她的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少年问,好吗?母亲惶恐地点点头,说,好的。少年坐进那辆面包车里,坐在外婆的身旁。车外的城市正在渐渐醒来,晨光初现的街道上,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说真的,少年有很多年没有这么早起床了,南方城市灯红酒绿的夜色让他沉醉,也让他错过了无数个日出的时刻。他突然发现,清晨的城市是最美的,和平时的城市完全不同,空旷而清晰,尽管在眼前飞快地闪过,但街道两旁的建筑和花木那么真实,让人觉得很安心。少年甚至不认为他正在做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他是在送外婆去一个新的地方,清晨出发,一个多么好的意象。想到这里,少年的脸上甚至出现了笑意,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感到了轻松和愉快。办完丧事,少年跑到音像店去买了几百块钱的正版CD,少年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到音像店去了,以前那是他和珍子经常去的地方。今天他再次来到这里,特别怀念,也特别有购物的欲望,当他一张一张往篮子里放碟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快乐的童年时代。他提了满满一大包回来,盘腿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听歌。一首歌中唱道:生命它只是个月台,你来的目的就是离开。生命它只是个月台,所有的梦想都已出发。生命它只是个月台,有谁会在出口等你。生命它只是个月台,过去和未来都在远方。少年随着音乐摇晃着脑袋,心情渐渐明朗起来。窗外,一阵风把树梢的残雪纷纷吹落。这是正月十五,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少年就又要回到那吹拂着海风的南方了。 

    2006-03-04 00:00:00 作者:杨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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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薄情

    “我想她的确是更适合你的女子,我太不够温柔幽雅成熟……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石头是我的初恋男友。三年了,作为同班同学,我惊讶地发现在分手后,我竟然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当然他也没有。现在我和他已在不同的两个世界,只有每逢清明的时候,我会带上一束白菊去看望他,并用西班牙语告诉他:“perdon”。    我想,我们是不嫉恨对方的。   于我而言,跟他恋爱的那一年我过得很开心,就象一只幸福的大笨猪,掉进了幸福的深渊,腾空的感觉很美妙,可是最终我还是伤痕累累地着地。这就是我的初恋。曾经写过一篇《好心分手》来纪念我那凄美的恋情,我告诉自己,要善待曾经共同拥有的日子,也善待曾经爱过的人。我是很听话的女生,以至于后来我想恨的时候,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我知道他是不恨我的,只是有点遇人不淑的懊悔。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朋友,亏欠了他很多本应该给予的真情。当我有一点喜欢他的时候,我说我很爱他。当我真正爱上他的时候,我再也不说“爱”字。我想我是一个薄情的女子,至少我努力让自己装得很薄情。    分手后的日子,我跟石头似乎各自都过得很惬意。班上的同学见我俩很快走出阴霾,于是常拿我们以前的事情调侃。要么当着我的面,要么当着他的面,绝对不会是当着我们的面。据说每当这个时候,石头总是很心不在焉地面对他们的调侃。于是我又告诉自己,如果别人当着我的面调侃我跟石头以前的事情,我一定要装做非常不屑一顾的样子。   事实上我也确实做到了。于是班上的同学不停地在我伤口上撒盐,而我却捂着伤口一再微笑,一再微笑。痛完了,笑完了,我通常会瞥一眼坐在靠窗座位的石头。我善待了你,善待了曾经的感情,却为什么没有人善待我?    我的女友说,像你们这样分手后还天天同处于一个屋檐下拥有共同的朋友圈的,迟早会彼此伤害。我说我不信,我和他已经把彼此当作陌生人,没有了伤害的感情基础。女友说,等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有了新恋人,伤害就开始了。就在分手三个月后,石头果然有了新女朋友。他们手挽手与我擦肩而过,我至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微笑,只是挂着一张冷漠的化了淡妆的面容。我很庆幸那天我化了妆,而且化得很精细,足以掩饰自己的真实表情。尽管我没有看他们,眼角的余光却迅速扫描了石头身边的女生。紧身吊带,迷你小短裤,手腕上一大串五颜六色的镯子。她不适合石头。我嘴角浮上一丝微笑,甚至有一点报复后的欢愉。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并没有言情小说里面描写的那种所谓的撕裂感,只是不断地在头脑里审视当时我的表情还有走路姿势是不是看起来优雅得体。看来,石头有新女朋友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具杀伤力。于是,我开始在脑海里演练下一次的相遇。同时我作了一个很费事的决定,那就是今后我决不再叉着人字拖,穿着中学时代的短裤,披散着头发出现在任何一个可能遇见他们的地方。    老天爷还是很善待我的。至从上一次相遇后,再也没有让我看见他们。可是,与老天爷相比,班上的同学就残忍多了。我说我不在乎,于是他们开始讨论那个女生究竟长得象松岛菜采子还是崔智友;我说我真的不在乎,于是他们开始议论某天晚上看见石头跟那女生在大榕树下接吻;我说我他妈真的其实很在乎,结果他们说,伊水,我们还不知道你,忒洒脱。我无语,捂着流血的伤口,依旧微笑。点点头,果然是同窗,太了解我了。女友发来短信,问我受到伤害的程度。我回信息说,三级,真他妈无耻的三级。   女友说,石头昨晚醉了,大骂伊水真他妈不是人。   我说,也许吧。   女友说,是你伤他太深。   我说,是他伤我。分手才三个月啊,就摧毁了过去一年的感情。    也好,既然被摧毁了,就不用我善待它了。更不用善待肇事者。我开始尝试恨,却很困难,因为我从来没有恨过人。我逼自己恨,还列出了石头的几大罪状。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我没有深深爱过,所以这份恨也显得极为牵强?我想是的,我本就是一个薄情的女子。想到这里,我又释然了。好吧,石头,算你好运,我懒得恨你了。 那天跟小Z,一个很不男生的男生,发生了争执。闹得很大,他很激动,差点操家伙把我给灭了,但是我却不入戏,一边冷笑,一边用简短却锋利的语言在意识形态上灭他。其实我也心虚,第一次在没有了石头在旁边撑腰的情况下,使用21年来只听过没用过的恶毒词语做人身攻击。小Z,在最后逃离现场的时候,丢下一句话,仅仅那一句话,他就赢了全场,战胜了我的所有恶毒。他说:“石头离开你是他妈的最明智的选择!” 那一夜,我一个人去了我和石头常去的那条长凳。我期待在那里碰见石头。我好想,好想……远远的,我看见了石头,还有偎依在他怀里的兰。那个景象好熟悉。一个词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bahagia(幸福),我转身,离开,我选择的。   回到寝室跟女友发短信说,其实石头是个好男人。   女友回复说,分手前是,分手后不是。   我摇摇头,说,我这个初恋女友也够薄情了,算他倒霉,我和他扯平了。   女友没能听见这句话,因为最诚实的话我只说给自己听。    转眼间就进入了大四,我被学校安排到上海实习半年。我在花花绿绿的上海勤勤恳恳地工作,认认真真地识人待物。我将工作视同爱情,两者都需要自我设计,自我选择,甚至自我伪装。   经营工作比经营爱情简单。因为在工作时,我是一个不入戏的优秀演员,无论取悦别人还是伤害别人,我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可是在爱情里,我充其量是一个不失败的导演,避免了琼瑶式的悲情肥皂剧。至于戏里的我,千疮百孔,疲惫不堪。在实习期间,我得到了上司的赏识,得到了毕业后留在公司的口头应允。那一天,天特别的蓝,云也特别的白,我好想同别人分享我的快乐。拿着手机,调出石头的电话,许久许久,眼泪浸满了双眼。石头,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好剧本?我一样可以把爱情导演得跟工作一样精彩!   望着以前他留在我手机里的开机画面,“只怪我不能给你更多”,心如万根钢针刺一般揪着疼。那一刻,手机乍然作响,我接通了,听见女友急促而慌张的声音:“石头快死了,在抢救……兰,兰也晕过去了……”我冲出家门,拦了一辆出租车飞一般地赶往机场。出租车带着忧伤的节律在高速公路上狂奔。此刻,速度其实已经失去了意义。从广州到上海,从三年前的大学校园到三年后的初涉职场,从我得知他有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到相思河长凳边我的毅然决然,这一切又怎么可能被此刻的速度所超越。我靠着车窗,眼泪如洪水决堤狂泻而下。石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发过誓,这一辈子我一定要亲口对你说这三个字,Perdon。 先天性心脏病,我真的不够勇敢,我惧怕它。我说过,我要嫁一个能够跟我执子之手与之携老的人。可你却告诉我要坚强,要学会随时面对突然一个人的世界。突然……一个人……对不起……转身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背弃的是我最初的纯纯少女的“bahagia”(幸福)。我想如果我们没有分手,现在晕倒在你身边的是不是就应该是我而不是兰了呢?也许我不会晕倒,因为离开你以后,我才发现我是一个薄情的女子,至少是善于伪装的薄情女子。石头,只要你睁开眼睛看见我,我一定微笑如初。因为即使是伪装,我也要伪装到最后一刻。   透过车窗,看外面的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此刻石头还能睁眼看到这美丽的天空吗?广州今天应该是艳阳高照吧,洁白的病房,石头躺在病床上,兰陪在病床前,一秒一秒在宁静中流逝。或许小Z说得对,我的离开是石头今生最大的幸福。 出租车里的广播开始放那首熟悉的旋律:“我想她的确是更适合你的女子,我太不够温柔幽雅成熟……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突然接到老板来电:  “伊水,晚上有个重要的西班牙客人来上海,由你随同翻译。”……   “师傅,麻烦你掉头。我们不去机场了。”我闭上眼睛,兴许这样可以减少水分的流失。   ……  那天我接待西班牙客人的时候一直戴着墨镜。  我说了,即使伪装我也要伪装到最后一刻。 

    2006-03-04 00:00:00 作者: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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