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涉外经济职业技术学院 罗逸云
那是一只受伤的猫。
它毛发是黑色,像极了地狱刚跳出来的小恶魔,背上开水烫过的痕迹,肉如蛆成群寄居于此。它幽蓝的单眼抑或带着心丧欲死的情绪。它看来令人不寒而栗,缩在墙角的一端,郁郁寡欢。明明自己看似柔弱,明明愿意与人与其他同伴亲近,却为何人人驱逐,人人视如鬼魅?它起身垂头丧气沿墙而行,远处偶有汽笛身,却加重暮色所带来的惶恐。生活啊,你可以告诉我,我需要什么?我为何还彳亍于此?为何总是受非议,人人对我妄加指责?它越想越觉得生命的沉重,越觉得命运的不甘。抬头,月光黯淡了无生气。这是一条长长的街,绘满浓重的黑色,如生命的下水道,藏在黑暗的地下,不似小溪,不似长河,永远充斥着污脏恶臭,人人避而远之。它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的不安,倘若末日就要来临,我要干些什么以了结此生,或者我要做些什么不让遗憾停留在这世界?
穿过街角,它看到街头一个蜷缩于地的乞丐,衣衫褴褛,耳鬓络腮长如女子头发,躯体周围臭气熏天,一腿已瘸。可是他微闭的眼里,是向上的弧度,唇角一抹笑,恍如看见最美的星光,尝过最鲜的生活。它不解,走过去,问他为何嘴角上扬。他淡淡地告诉它所遭遇的种种,如同叙述一个亘古的故事,意犹未尽。他告诉它,虽然生活将他带入僵局,失去诸多东西,让他变得穷困潦倒,可是他赋予自己生命美丽的色彩。磨难只不过是生活里不小心画错的一笔,可以擦拭重新开始蓝图,可以充满色彩,充满希望。它问他,如果末日来临,最想要的是何。他说是世界坍塌之后依然活下去。它问,是不是再一次经历这样的生活,就不会再继续下去?他笑笑,就算生活是一幅素描,没有色彩,总是出错,我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纵然此刻我不堪入目,纵然落日终会西沉,白昼终会告终,然而日依出东方,总有光明撒向过去,穿透迷雾,覆盖黑暗,照耀现在,映衬未来。原来,你最终不过是想要活下去,不管是艰难还是困苦。
它告别了乞丐,行至酒吧门口,抬头看那美丽的霓虹。终究自己没有这么闪耀的色彩,生活一直都是黑色,就好像它的毛发,那种黑暗弥盖它整个躯体。这时,一个醉汉恍然而至,他看了一眼这只丑陋的小黑猫,他一直笑啊笑,它心里慢慢加大恐惧。它哆嗦着问他是不是觉得活着太艰苦,所以才如此买醉。醉汉又看了看它,笑得更大声,他说,何须如此清醒地生活。过于劳累,对生活负隅顽抗,不过是扛着清醒的念头,认为严肃才可以活得好。有时生活何需一直清醒,偶尔醉生梦死,放纵自己,把那些不愉悦的事糊涂于脑后,尽情享受众人皆醒我独醉,亦是人生一乐。它又问他,如果此刻是末日,还愿意醉着吗。醉汉拿起一瓶酒,清醒又如何,清醒反倒徒增烦恼,只要活着,醉着也无妨,末日又如何,不过是清醒时的一起恐慌的情绪而已。原来,你最终不过是想笑醉人生,不管世事如何,你终需只尽欢,一醉方休。
它壮起胆走向街心,它从未如此沉重过,心像灌满了铅,不晓得是悲伤还是开始有光。它看到一户人家窗户还亮着灯,那昏黄的光线剪出一个微瘦的影子,像极了古时惟妙惟肖的剪纸。窗户突然打开,那削瘦的脸庞探出来,用友好的眼神看着这只小黑猫。他对它会心一笑,它突然不那么怕这个人。它问他为何入夜还不寐,这双带着血色的眼睛,疲劳的面容怎么看上去都显得无精打采。他笑笑,拿起桌上记录着一连串数字的本子,指着实验台,说在工作。它说,工作也不应如此,如果末日就要来临,岂不是虚度年华。他连连摆手说不,他本身就是为了研究这项实验而努力,倘若可以成功固然可喜,生命的本身不在于享受,而自己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这个目标,单纯的努力。末日不是放弃目标的楔子,来临之前他还是不能不会不可以放弃他的工作,放弃他的目标。它开始有点明了,原来,你不过是想要坚持不渝,纵然洪荒来临,山崩地裂,你只不过想坚守目标,从不放弃。
学者已回案前继续工作,它悄无声息地走了,走着走着,抬头,已然隐约可见尽头。这时,一个背着背包的人,匆匆而过,将它踢至一边,等他的尖叫声发出时,那个人已停下对它说对不起。以前遇到太多非善类,总是对它拳打脚踢,它本能的就想逃之夭夭,却不料听到诚恳的道歉。它看到他风尘仆仆,身上除了背包,还穿着登山鞋,它知道这是个旅行者。它突然想问他如果末日来临,是否会放下脚步,退回原来的地方。当它提出这个问题时,那张沧桑的容颜笑着说,不会,我从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偶尔只是驻足观看沿途的风景,我从未想过后退。牵挂会在,但是末日不是阻止我的绊脚石。况且在末日之前,我更想看看这大好河山,将这世界的鬼斧神工凝记于心。原来,你不过是想将美好记于心上,一直前进,纵然停留,也从未想过后退。
它开始明白,生活不是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不是艰苦就可将自己棱角磨平,更不是最后一刻便放纵自己,放弃一切。要活着,勇敢义无反顾;要醉着,不该清醒不如一醉化千事;要坚持,不能放任自流,更不可无目标;要前进,就算无可前去,呆在原地总好过后退一步放弃自己。
此时它已行至穿街尾,抬起头,月光是如此的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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