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笑写哀，倍增其哀
——浅谈《孔乙己》中“笑”的艺术效果
在我国古代的写作理论中，有一条“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的艺术法则。这种逆向式的表现手法在鲁迅的文学作品中表现得尤其淋漓尽致。如《孔乙己》中以笑写哀，《祝福》中以福写祸，《药》中以热写冷，构思独特，“以乐增哀”的艺术效果十分显著。下面试从以笑写哀、倍增其哀的角度，谈谈《孔乙己》的艺术构思。
鲁迅在《孔乙己》中多次写到“笑”，孔乙己一到店人们便笑，因为他满脸伤疤，满口之乎者也；看见孔乙己被打断了腿，爬着来喝酒，大家更是笑。课文中光是写酒店顾客、掌声，犹如一出出闹剧。孔乙己是在人们的嘲笑声中出现，又在人们的笑声中消失。他的一生，只是给一些无聊的酒徒增加笑料；他的死，也没有激起人们的丝毫同情。因而，孔乙己只不过是封建科举制度奴役下的一个可怜的牺牲品。一个受凌辱践踏的封建社会的下层知识分子。
那么，鲁迅先生是怎样写“笑”的呢？孔乙己究竟是如何令人发笑的呢？
其一，是他的绰号——孔乙己。这三个字是从描红纸上“上大人孔乙己”中来的，而这六个字又是“上古大人孔氏一人而已”的缩写。以这样一个叫人半懂不懂的绰号作为这个下层知识分子的名字，本身对他就是一个嘲讽，实在令人发笑。
其二，是他的思想——迂腐。孔乙己的迂腐不堪、自命清高，处处令人发笑。他在咸亭店里是一个“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站着喝酒”说明他的经济地位已等同于那些“短衣帮”——贫穷潦倒，地位低微。但他又不愿意脱下那件“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的长衫”——懒惰成性，死爱面子。寥寥数语，便把孔乙己这个潦倒落魄的下层知识分子形象活画出来。况且他又要到处卖“儒”，平日说话“满口之乎者也，叫人半懂不懂。”当“短衣帮”问他“当真认识字么”时，他便“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并津津乐道那“回”字的四种写法，把这种毫无用处的知识视为至宝。看了这样的人，谁不发笑？
其三，是他的性格——好吃懒做。孔乙己不会劳动，不会营生，又好吃懒做，生活愈过愈穷，以致弄到将要讨饭的地步。他虽写得一笔好字，原可以依靠抄书糊口，但可惜寄生的本性难改，养成了偷窃的恶习，“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书籍纸张笔砚，一齐失踪。”一偷再偷，一犯再犯，先是偷了何家的书，被吊着打，给他脸上增添了很多伤痕。后来竟偷到丁举人家里，被打断了腿，还“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用手爬到酒店去喝他一生中最后一碗酒。看了他这个被侮辱践踏的可怜形象和恶劣的酒癖，更是令人可悲又可笑。
人们对孔乙己的嘲笑，这本身就是孔乙己的悲剧。但是鲁迅的巧妙构思不仅仅使孔乙己个人的悲剧得到充分表现，倍增其哀；而更重要的是使人们看到了当时整个社会的悲剧。这也是从人们的笑声中表现出来：只要孔乙己一到店，店内外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但，“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他在那个社会中只不过是充当人们取乐的笑料而已，平时谁也不会想到孔乙己，只有掌柜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叨一句：“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掌柜关心的当然不是孔乙己的命运，而是欠他的十九文钱。这是封建社会中，人与人冷酷无情关系的反映，也是当时的社会黑暗实质的体现。
笑，本来是一种人们欢乐时，愉悦心情流露的脸部表象。无论谁看了孔乙己之后，都会先发出捧腹大笑。但人们一笑之后，是否掩卷沉思：这是一种“含泪”的笑，令人心酸的笑。这也正如鲁迅先生自己所说的，悲剧就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孔乙己的悲剧意义也就在这里。这正是《孔乙己》中以笑写悲的艺术效果。
【编者按】：本文以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出发，折射出“以乐景写哀情”的效果以及对于文章环境渲染的独特作用，并通过层层递进的方式来反复推敲这种手法的美轮美奂之处，作者的每一番分析都渗透着灵动的思考和深刻的见解，不失为一篇好文章。
----夕雪 2012/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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