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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写作平凡生活

时间:2006-03-04 00:00:00     作者:李萧然      浏览:9553   评论:0   

 

阅读于坚的诗歌,并不是一件太吃力的事情。一切都像他早就设计好一样,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带领着扩充和深入。虽然他的抒情有时显得不太干净,甚至冗长拖沓,仿佛他是一丛生长于幽深的海水中的水草,不断地向四处延伸的柔软触须。我惊讶于这种植物,在缺少阳光与空气的空间里,竟然能够长得如此茂盛。

于坚是当代诗歌标志性人物之一,以倡导“口语诗”闻名于世,强调诗歌和生活的互动关系。他的旺盛而持续的创作生命力更加令人敬重,作为“第三代诗歌”的代表人物,他的写作一直站在汉语诗歌的前沿,不断地给诗坛以新的冲击。他的长诗《0档案》更是一部具有革命性的文本,被誉为当代汉语诗歌的一座“里程碑”,改编成话剧之后,在国内外产生重大影响。

在《0档案》全诗中,最充满活力的一个片段是卷三恋爱史(青春期)”,你甚至可以隐约感到一种艾略特式的抒情(“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参合在一起,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为了满足叙事对时间的要求,《0档案》模仿了一种档案式的文体格式。全诗300多行,通过对一位活了30年的人的档案的展览,呈现了他的出生史成长史恋爱史日常生活的过程,这无疑是一种戏仿。因为我们立即看出了这种编年史式的档案时间的虚假性。

但是也有论者把于坚的诗贬斥为非诗。面对这种可怕的指责,于坚没有后退,反而高兴地接受了这一说法,并说:我的写作拯救的是我自己的生活。而生活的价值就在于,能够用我自己的话说话。因而它与当代诗歌这一公认的美学原则无关。

有的人学于坚,只学了他的口语,却学不到他口语中的诗,这些有口语而无诗的作品倒了读者的胃口,还有的人以为这样的诗,一天可以写二十首。说这话的人至今也没有成为诗人,指责《0档案》等诗歌为非诗,只是从习惯的诗歌形式来判断诗,而不懂得《0档案》对人的存在状态透视所达到的深度。

于坚的诗歌的确少见繁杂的结构障碍,他并不是靠文本构架显示内容的人。但他写得轻松自如,如熟悉的老朋友聊天,夸夸其谈——其实你不用多插嘴,他是在独自诉说。“这些树出现于傍晚的边界/歪歪斜斜的枝干泛着苍白”,很投入地谈着谈着,“某种忧郁也许并非忧郁会深深地感染我”(《傍晚的边界》),你就不自觉地进入他的话语情景,从而也温柔地感染你。他把他的感情和触及这份感情的氛围一股脑儿捧到你面前,甚至是不顾及读者的阅读习惯和趣味,自话自说,却令人不能自已。他的叙说能涉及很多现时代诗人无法触及的事物,不是缘自知识的理性积淀,而是自身经验的激情喷涌。当许多诗人走向西方的经典,走向幻化,走向虚无的时候,难得有一位诗人站在现实的生活状态下写当下的世俗生活。《啤酒瓶盖》、《在牙科诊所》,诸如此类,于坚大胆的舌头就直接把生存说了出来。

 这种站在生活的现实面前的诗歌总是给我深深的反思,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另一种诗的生存状态,让我在两者之间做出比较,做出取舍。有些写作者除了嘴巴之外,所有的感官都是闭塞的,他们会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比如,对着一个节日的早晨抒情,对着一棵被污染的小草,看到水珠里映出了自己的面孔,看见风吹落几片树叶便惊奇得文思不断。,而且在他们的诗中总是可以看见四处泛滥的眼泪。他们对白天的现实生活不关注,而是固执地关心自己个人的虚假的抒情。也许你可以说这也是诗的一种方式,但是这种脱离现实的诗又能让谁满足呢?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她像炊烟忠实于天空/一辈子忠实着一个男人/她总是在黎明或黄昏升起/敞开又关上我和她的家门/让我大碗喝酒大块嚼肉/任我打任我骂她低着头/有时我爬在地上像一条狗舔她的围裙/她在夜里孤零零地守在黑暗中/听着我和乡村的荡妇们调情-——《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当于坚在1983年写下这样富有生活质感的诗句时,中国的绝大多数诗人都还深陷在血泪控诉式的泛政治抒情中,然而于坚先走了一步,通过《尚义街六号》、《作品号》等一系列的作品,开始建立起自己那简明、日常化、注重细节、回到事物本身的写作美学。当晦涩成了大部分诗歌的通病时,于坚的诗歌显示出了难得的朴素力量;当越来越多的诗人远离生活现场,转而习惯于二手的阅读经验时,于坚却甘愿留在有血有肉、看起来却平常的生活中,以期用词语保存一些私人的细节和记忆;当整个诗坛因为海子的自杀而热衷于麦地、王子、天空这些集体乌托邦的语言符号时,于坚却清醒地从其中转身离去,并尖锐地指出:细读某些先锋诗歌,不过是词汇的变化史。基本的构词法———‘升华,从五十年代到今天并没有多少变化,不过是把红旗换成了麦地,把未来换成了远方而已。

于坚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一个先锋诗人,但当于坚发现所谓的一些先锋诗人们从本质上看沿袭的仍然是老套时,他转身离去,拒绝了先锋诗人的桂冠。他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民间立场,仍然用最平常的语言抒写最基本的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他倡导回到常识,走向事物本身。在习惯了象征、意象、诗眼、隐喻、升华等诗歌的人们看不见诗意的地方,于坚写出了他的诗,他刻意回避那些大词,从平民中,从普通人中寻找与他的日常生活、普通人、平民意识两相吻合的方式,他重铸了诗性,在平白如话的口语中营造出令人回味的诗意。

诗歌之所以会在今天面临如此艰难的境遇,实在是与许多诗人背离了诗歌的原意有关。如果有更多的人愿意像于坚这样,从词语、原创和生活本身出发,诗歌的命运必将改变。用于坚的话说:应该是时代和它的美学向诗歌妥协,而不是相反。

 

参考资料:〈1《棕皮手记》,上海东方出版中心

参考资料:〈2南方都市报  2004-05-31 09:18:09

参考资料:〈3诗刊》 2004 –03

 

点评:

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一直处在摸索、模仿的岔道而未找到自己的方向,三十年代以至抗战期间,“九叶派”诗人穆旦等为中国现代诗坛擦亮了火光,从个人式的抒情口吻中走出来,让诗歌重复高贵的品质,然而如昙华一现般短暂。十七年文学期间,所有文学样态都笼上意识形态影子,包括诗歌,主题先行的颂歌并未能保持住贺拉斯式的人格魅力而走向程式化。文革之后,伤痕文学,朦胧诗歌的本质是一种哀悼不幸、推卸责任的感伤情感的复制。之后,我们审美的多元让诸如“非非”等诗群一夜间喧哗着中国诗坛,所谓先锋,却只能让诗歌朝着孤僻化的路子,逐渐疏离了我们的生活,普遍的情感而沦入个人虚无情感的陷阱。在此中意义上,于坚的出现,那种不费解的口语式的诗意和朴质本真的情感,如作者所说的”平民式“的书写,带给我们一种亲切,欣喜。(点评人:暨南大学郑焕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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