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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精品

  • 怨魂

    (一)莫名其妙    已是开学后的第四个星期了。在这个星期四的晚上,高凌风召开了社团的部长会议,在有条不紊地给下属们安排好几天后的社团文化节活动的各种任务后,他就解散了会议。至此,已是晚上十点半多了。大学的夜晚异常冷清,何况已这么晚了。高凌风与住在西区的的学弟学妹们分开后,就独自一人往东区的宿舍楼走去了。    会议的地点是借用来的教学楼五楼课室,是两天前高凌风电话给秘书部,让他们自行安排的。会议一结束后,关掉课室内的白炽灯,整栋教学楼就突然阴暗了下来。四处无人,悄无声息。只有走廊上昏暗的探明灯,若有若无地撒下几片光线,把高凌风本就高瘦的影子东拉西扯地虚无起来。    忽然,有声音传来,哒哒哒……是脚步声,自走廊尽头,或者更远处,恍恍惚惚地传来,仿佛要钻进高凌风的脑子里。高凌风蓦地感到后背有一阵阴凉的风吹来,凉飕飕,湿漉漉的,还夹杂着道不明的奇怪味道,像臭死鱼?高凌风也说不清楚。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鸡毛疙瘩冒了起来,汗毛倒竖。本能地,高凌风回头,可是空荡荡的走廊,,除了那飘忽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摇曳着,像嬉皮笑脸的小孩朝着他做鬼脸之外,空无一物。     鬼脸?小孩?夜半做鬼脸的小孩?高凌风不知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想起这些来。他不由为自己这个幼稚而奇怪的想法而感到愕然和可笑,也许是前个星期看完《夜半笛声》的缘故吧,那部小说里面就有关夜半鬼孩子的描述。想到此,高凌风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迅速下楼去。     当走到第四层楼的楼梯口时,噗咚的一声闷响,就在靠近楼梯口的左侧课室里清晰无误地传来。不是木质的东西,更不是铁质的东西,凭往日经验,高凌风判断,要是这些东西,那么掉落下来撞击水泥地板时不会是这种声响,而应该清脆点才对。      会是什么呢?高凌风想,此时的教学楼外,除了他一人之外,别无他人,连个猫影都没。再说,教室里除了那几张桌椅摆在地板上外,还有什么能从高处落下来呢?好奇驱使着高凌风想探个究竟。他缓慢地转了一下头,朝传出声音的课室里望去。       门窗紧闭的课室里并没有可疑之物,也看不出有什么掉在地上的痕迹。那刚才听到的声响算是什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的幻觉?高凌风想着,失望地收回目光时,突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窗帘,窗帘……动了,门窗紧闭,不透一丝风的教室里,窗帘竟然晃悠起来。哪来的风?没有风,窗帘怎么会飘忽起来?        窗帘无风自动?高凌风的寒胆猛地提到了嗓子门里,下意识里感到后背凉飕飕,顿时毛骨悚然。      自小就对鬼神敬畏的高凌风,这时再也镇定从容不了了,马上脚底抹油,掉头就狂奔下楼去,一路不停歇地跑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后,高凌风想把这一切奇怪的经历告诉给室友们听听,但是想想,室友哪有闲情雅致听你讲,更何况,这种看似荒唐的事情。谁人又会相信?只好作罢。      这时坤哥正在玩dota,五狗齐飞,不断超神。他看见高凌风,就邀请他等下一起玩。这又是在平时,高凌风就去开电脑了,但是今晚的事情真是令高凌风心神不宁,哪还有心思去玩游戏。简单洗漱后,高凌风就爬上床去,闭眼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对了,高凌风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仿佛被人所牵引,不可思议地想到了一幕:墙壁上的尸体。那声音,那沉闷的声音,应是人从高处落下来时所发出的特有声响……   (二) 梦中女子  高凌风正亢奋地想着时,眼皮子却越来越沉重起来,他想睁开眼睛都感到吃力,一阵强大的困意像潮水般涌来,高凌风就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哒哒哒……那种踩在水泥地板上,从空阔的空间里回荡来的脚步声,忽然又隐隐约约地传来,忽远忽近地,节奏分明。     似曾相识。高凌风沉睡的大脑潜意识地给高凌风传达这个信息。     似乎是一个人?是一个女生的脚步声,只有女生的脚步声才会这样的轻盈。可是,可是这脚步声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空灵,仿佛不存在。并且听起来是如此的孤单,好像一个女生孤单单地在空旷的原野上来回地徘徊着,且藏着很深很深的心事,需要找寻一个人来倾诉一样。      高凌风正好奇时,就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在教学楼里发生的一幕。     对啊,那脚步声,多么像刚才在走廊听到的脚步声。怎么会这样,难道我是在做梦么?可是为什么梦境竟会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呢?     如果说有什么异同的话,刚才的脚步声是从夜里传来的,而现在的脚步声,却是在白天里出现。    明亮的长长的教学楼走廊里,一条人影都没有,只有那哒哒哒响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从哪里传来?高凌风抬头看看天空,没有太阳出现,但是走廊上的光线却很明显,他身临其境,似乎还触碰到了微微吹来的细风。     突然地,高凌风眼睛一亮,他惊讶地看到一个人影,正缓慢地从走廊的一头走来。渐行渐近,渐行渐近……高凌风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高凌风感到一阵窒息。自己,是自己,高凌风竟然看到了自己!高凌风惊讶得大叫了一声,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那叫声被虚无了?他看见自己目光迷幻地一步一步从对面缓缓走来,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就像不久前在教学楼听到的一摸一样。高凌风头昏脑胀起来,他极力想做点什么,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真想凑上去,然后拽住那个呆头呆脑,像个傻逼似的自己问,你丫怎么会在这里?可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地从自己眼前走过去,最后在走廊尽头突然停了下来,悄悄地回了下头,仿佛看见了什么,嘴角扯动,笑了笑。高凌风顿时感觉脚底跟被灌了一阵冷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高凌风看见自己在跟谁说话。高凌风奇怪,刚才并没看见什么人,他以为眼睛模糊,用手揉了揉,果然真的看见一个人在跟自己说话。是一名女子。高凌风看清。那女生穿着一身白可胜雪的连衣裙,眉目清秀,笑容可掬,一头柔发自然地披露在肩上。她的脸蛋和露出衣服外的皮肤,白得像一张白纸,像好久没吃过东西,营养不良一样,又像是长年累月在不见阳光的地方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样。高凌风从没见过这么白的女生,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高凌风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位这样的女生。他隐约听见自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那女生微笑地说,我叫顾惜惜……然后自己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一直走啊走的,不肯离去?那女生突然没了笑容,她幽幽地叹气似的说,哎,我在等人呢……等人?等谁?那女生还没回答,忽然一块薄纱不知从哪撒了下来,隔在他们中间,高凌风看见自己伸手去抓那薄纱,可是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那女生的影子在纱布后面晃悠着。高凌风看着那薄纱有点眼熟,仔细一看,突然想起来了。那薄纱不正是晚上看到的无风自动的窗帘么?等等……课室里的窗帘怎么会跑到走廊上来?高凌风正迷惑不解时,一阵尖锐的铃声响起,高凌风“啊——”的一声,突然醒来,摸摸身体,完整无缺,只是满身虚汗。原来只是一场梦。早上八点钟了,刚才的铃声是闹铃声,室友们都已起来洗漱了,高凌风掀开被子下床。坤哥刚洗完脸,从阳台走来,说,凌风你今天怎么睡得那么死啊,平时没见你这么晚的,闹铃都响那么久了,还在床上乱喊乱叫的,怎么啦,梦到美女追你了?高凌风睡眼惺惺,想了想,确实梦到一个女生,于是不假思索地说,是的,真梦到一个女生,很美很白的女生。哦——坤哥忽然来了兴趣。是不是你的梦中情人?哪个班的?我们认识吗?高凌风白了他一眼,说,我梦到美女怎么你倒比我还兴奋似的?分享嘛。去你的,小心我告诉你女朋友。切,谁怕啊。坤哥嘴里说着,却走开了。 (三)画中女子        一整天里,高凌风都像梦游一般。星期五整整一天的课,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过,还很好运地被老师点了一次名,起来回答问题时,却不知所云,搞得满堂哄笑。这与平时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用身边同学的话说,像丢了魂魄一样。但是高凌风自己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知道自己并没有如众人所说的那种变化,只是接连发生的一连串的灵异事件,让他陷入了沉思,不得其解,并且莫名地从心底涌出一种不安来。像是心灵的呼唤,他想,因为每当自己想起那脚步声,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女孩的面容和声音。      我叫顾惜惜……那女生微笑着说。      我在等一个人呢……她忽然又没了笑容,脸上充满失望和怨气。      学院里有顾惜惜这个女生么?高凌风暗想,如果真有这个女生,那么找到她,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可是,她在等什么人呢?而且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失落,那么的难过和怨恨。她念念不忘地在等一个人,可见那人对她是多么的重要。她说她在等人,可知她最后没有等到,那被等之人为什么不来?她所等的人是她的什么人?到底最后发生了什么事?高凌风越想越深入。      喂喂,凌风,高凌风……下课放学了。室友坤哥用胳膊肘戳了戳正出神的高凌风。      下午的课都上完了啊,一个星期又过去了。高凌风回过神来,收拾好东西,跟着同学们走出了课室。      你没什么事吧?上课怎么走神了,还叫那么多声都没反应的?坤哥问。      我能有什么事啊呵呵呵……高凌风避开说。      你自己可能不觉得,可是你的脸上写的很清楚,脸色苍白,经常走神,就好像丢了七魂九魄一样。      看见坤哥那样说,高凌风也不好再隐瞒,再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说,其实,我是在想一些事。      坤哥一听感到好奇,什么事?能把你弄得这么狼狈的?据我所知,只有女人才有这样的本事,能把男的弄得半死不活的。真的在想女人?高凌风佩服地看了坤哥一眼,果真不愧是谈恋爱的人,这样都能猜得出。遂直说,是一个女生,梦中女子。就你今早所说的那个梦中女子?坤哥想想说道,不会吧,她到底是怎样的女生啊?长得怎样?说来听听,也好让我帮你把把关。我只知道她叫顾惜惜,其他的并不多了解。外貌上嘛,确实挺漂亮的,但是漂亮得都有点不真实了。哦,快具体描述描述。她嘛,高凌风回到记忆中去,想了想说,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就像一朵盛开在荒无人烟上的原野上的雪花一样,皮肤纸一样的苍白,吹弹可破,眼睛大大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头发像用浓墨泼就。总之,她就像是从一副仙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哈哈哈,坤哥听完高凌风的描述后,怀疑地大笑起来,现实中哪有你所说的那样的女生?是不是因为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把她想得太好了?绝对没用,句句属实。高凌风辩解道。嗯——坤哥想了想,那这样说,我倒是觉得她还挺像一本书中的一位女主人公。什么书?高凌风问。《聊斋志异》里有一篇小说,叫《画壁》的,不知你看过没,那篇小说里的女主人公个个都像你刚才所描述的那样唯美,倾国倾城,不过她们却不是什么人来的,是一些妖精鬼怪所变化而成。你是说——?高凌风不解。我是说,要不要请个道士给你看看。坤哥说完哈哈笑。胡说八道,高凌风明显不爽,我是认真跟你说的,没开玩笑。坤哥看见高凌风不悦,陪笑道,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乱说。不过话说回来,不就是一个女人嘛,现实中有那么多好女孩,何必只迷恋一个梦幻中的女人呢?哎,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吃饭去吧。高凌风静心想想,确实如坤哥所说,真没必要生气,于是气消,跟坤哥一起朝明星饭堂走去了。 (四)真子聊天 一个星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将要过完了。又是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两天休假。这可是校园情侣们期盼许久的可以甜蜜约会的时间。室友们冲完澡后早已出去了,宿舍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高凌风。高凌风触景生情,不禁愁上心头。在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地陆续有了男女朋友,只有他至今还是单身一人,可谓孤家寡人,想想有时朋友们对他的戏弄玩笑,不由也感慨起来。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想有一个合得来的女朋友呢?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却不像是商品,想了就可以去买,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其实说到底,自己心底确实秘密地隐藏着一位女生,只是他觉得对方太优秀太文静了,不好去打扰人家,并且并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自己,所以只在心里默默地喜欢着,并没有让人知道。这就是无奈而心酸的暗恋吧。想到这,高凌风对着一个QQ头像许久没亮过的女生,痴痴看着,感叹道,何晓亭啊何晓亭,我喜欢你,每天都像中毒一样身不由己地想起你,你可知道么?我想,你是明白的。高凌风自言自语,可是你总是对我爱理不理,不冷不热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你真的不喜欢过我……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高凌风感到沮丧,不禁心烦意乱。哎哎,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高凌风无奈而难过地想,与其想那么多不切实际的还不如想想现在摆在面前那些灵异事。顾惜惜,你到底只是我梦中虚构的一个人,还是现实中就存在的呢?如果是虚构的,为什么跟我以前所做的梦都不一样?而是从头到尾,小到各种细节,都一个不落地让我记得清清楚楚呢?如果你真实存在,那么你既然在我们学院出现,那应该就是我的校友了,到底是师姐还是师妹呢?高凌风正在揣度着时,电脑屏幕上的QQ信息提示突然闪烁起来。高凌风点开一看,呦,好姐妹,真子。在此得隆重介绍下这位女施主。真子其实是高凌风高中时的一位好同学,其名最后一字只有真字,不过给高凌风加了一个子字后,就变成了真子,读音跟贞子差不多。姐妹称呼其实也是他们底下开玩笑的话,不过自然而然。其人成绩优异,热情幽默,善解人意,是一个贤妻良母的料啦,高凌风有时心烦时都会电话给她,聊五分钟的天,四分半钟都会听到她的笑声,不过莫名其妙的,自己的心情也会被她的笑声所感染,从而舒畅开心起来。现在想想,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现在竟有她的信息,心里一阵欢喜。点开信息一看,真子给他发来一道闪电,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高凌风会心一笑,司空见惯,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厘头的问候,于是回复去一个龇牙咧嘴。怎么大师,花和尚,你不出去沾花惹草的还在宿舍里呆着干嘛呀?真子半开玩笑地说。阿尼陀佛,高凌风默契地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女施主切莫胡说啦,羞死老衲了……真子回复,你这个花和尚,又在装哈。说完外加两把滴血的菜刀。高凌风回了一个坏笑的表情,哈哈大笑。你不也是呆在宿舍里?难道你也没节目? 哎,最近不是闹经济危机嘛,没什么市场啊。去你的,你都没市场,那我更没市场了。你不怕,至少你还可以去尼姑庵啊。高凌风发去一个惊恐表情。这都想到了。真子哈哈大笑。对了,真子言归正传,你的签名上说,你前天碰到了什么灵异事件,到底遇见什么了,我很好奇耶,是不是碰见什么穿越美女了?说来听听?你被穿越剧毒害不浅啊。高凌风说,不过真如你所说,真碰到美女了。呦,赶快说来听听,让我给你分析分析。于是高凌风把昨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这事也很灵异?我倒觉得挺恐怖的。我说大师,你要不要去拜拜神啊之类的,我根据你刚才的描述,再根据电影的情景,觉得你被女鬼缠身了。高凌风最怕鬼神之说,看见真子那样说,连续发去几个惊恐表情,虽心里犯嘀咕,可是嘴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切切,你一定是看鬼片看多了,别以为知道我怕鬼,跟我说这些,我就害怕了。不信?不信你回头看看咯?许久真子发来信息。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宿舍里又没其他人。高凌风越是这样想着时,越是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阴风直往后背里灌。贞子——在你后面啊——真子说。啊——高凌风愣是被吓到,虽然知道真子只是开玩笑,可还是禁不住马上转头,意料之中,什么也没有。高凌风心情平复,微笑回头,突然一看屏幕。啊——一声惨叫,高凌风倏地从椅子上滚下了,惊慌失色。顾惜惜——你怎么在我电脑里?——高凌风吞吞吐吐地问。 (五)你在梦里      高凌风从椅子上跌下来,神情惶恐,有如碰见死神,他脸色苍白地盯着自己的电脑,望着屏幕上对着他微笑的女生,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顾惜惜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电脑里?高凌风惊问,话说到最后,浑身都没了力气,仿佛全身的劲都被凭空抽走了。他瘫软在地上,看着屏幕上一直笑而不语的女生,顿时感到头昏脑胀,意识在一种压迫感中渐渐模糊起来。就在半睡半醒之间,高凌风清晰地看见顾惜惜从电脑里款款地走了出来。     高凌风彻底昏迷过去,失去知觉。一下子他就跌入一个空旷陌生的地方,四处无人,有阴冷的水雾萦绕。高凌风感觉进入了梦境。但是意识告诉他,这不是梦境,或者说,他不是在做梦,因为梦境不会这么真实,他也不会这么清醒。     那我在哪里?高凌风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用多想了。突然一个甜美的声音蓦地从远处传来。像铃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响起,清脆空灵。     谁,你是谁?……高凌风猛地转身,你在哪里?高凌风四处张望,企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不用费劲找我了,你看不见我的呵呵呵……我想让你看见我时自然会让你看见。那个女生调皮似的说。     那我现在在哪里?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高凌风对这个四处有水雾围绕,一片苍白的地方感到丝丝的恐惧。     那女生咯咯地笑起来,这么胆小。当然是我带你来这里的。你现在谁都见不到,谁也都见不到你呢。      为什么?      因为,你在梦里,在我梦里。     梦里?高凌风有点困惑和怀疑,如果是梦的话,那这一切都不会是真实的了,只要我醒来,那么这一切都会消失了。可是为什么这梦会让人感到如此真实呢?并且不受自己所控制。     没错呢。这不但是梦,还是一个真实的梦,这梦之所以不受你控制,那是因为这梦是我的,只受我控制。所以呀你千万不要惹我,你要乖乖的听话,否则的话我把你困在我梦里,不让你回去哦。那女生似恐吓似撒娇地说。     可是高凌风只感到恐怖,小心翼翼地问,那回不去会怎样?     哈哈哈……她突然笑起来,回不去,现实中的你就只能一直睡觉咯,像个植物人一样。     高凌风一听脸一青,苦着脸说,不要啊,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可不要害我啊,要害就害对你不好的人啊。     放心啦,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胆小干嘛呢。那女生笑说。     高凌风舒了一口气,然后不确定地问,请问你是顾惜惜吗?你是不久前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女生?     那女生突然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后,才受宠若惊似的说,谢谢你还记得我呢,我以为你害怕我早就把我忘掉了。顾惜惜说完话,高凌风就看见十步之外,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出现,远远地望着自己微笑。是顾惜惜没错,高凌风默想。     高凌风觉得与她距离有点远,说话有点听不清,加上礼貌的考虑,于是想走向前靠近她一点,可是,当他靠近一步,顾惜惜却也等距离地拉开一步,就像镜子里的自己一样,貌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怎么也触碰不到。     高凌风感到困惑,也感到恐惧,一切迹象表明,这一切都不能按平常之事来理解,这是他一生中最奇怪最难忘的经历了,他想。     高凌风问,你不在这里吗?我怎么看不清你,那是你的影子么?     顾惜惜回答说,是啊,我不在这里,因为我来不了这里,不过那却不是我的影子,有影子的话附近必有我啦。     那十步之外的你是什么?高凌风迷惑道。     那是你脑中的映像。映像,你懂么?顾惜惜停顿一下接着说道,你也可以理解为幻觉,那是因为你脑中不断想着一个人,然后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把那个人反映出来了,所以你就会看到那个人了。你说,你是不是想见我?顾惜惜笑呵呵问。     高凌风一阵尴尬,不能否认,他一直在想有关于她的事。趁着现在的场合和思绪,不如问出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高凌风轻声问,你,你是人……还是……鬼魂?……高凌风问完就觉得后悔,这样问不是很伤人家心?这么问不是太没有礼貌了吗?    果然,顾惜惜突然没了声音,低着头,头发盖住了整个脸,高凌风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但是又觉得很不安。    你没事吧?高凌风问,其实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啦……    我,我……顾惜惜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高凌风看见她的肩膀激烈地抖动着,就像一只瘦小的受伤的小动物。我,我是……人?还是鬼魂?我是人……还是……死了?……顾惜惜一直在自问着,高凌风看见她痛苦的脸,不由感到一阵心疼,却也感到一阵莫名害怕。    没想到她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清楚,或许只是不想知道而已吧。高凌风想,既然她不想说,那么痛苦,又何必为难她。    于是岔开话题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其实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    顾惜惜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依然陷在刚才的思绪中喃喃自语。也许自己刚才的话打开了她某些封闭已久的记忆,一些她不愿想起的事,突然赫然显现出来了,所以她才这么激动和痛苦吧。    高凌风感到一阵歉意。不管是人是鬼,她都没有害过人,没害过自己,反倒是自己,在有意无意间伤到了别人。有时,人比鬼恶狠得多了。    高凌风想再次道歉,却发现顾惜惜忽然抬头幽怨地看着他,眼泪蓦地哗啦啦地如泉水般流落下来,高凌风感到一阵阴森的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我……死了……    (六)找到伙伴 晚上十一点过后,出去约会的室友们都回来了。一踏进宿舍,个个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一跳。凌风,凌风,高凌风,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室友们惊慌失措地把平躺在冰冷地板上的高凌风扶起来,关心地问。高凌风缓缓地醒来,听到嘈杂声,就问,你们怎么了,这么吵的?室友们面面相觑,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么?     坤哥说,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才对啊,你怎么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一副死人的样子?     躺在地板上睡着?高凌风一时差点忘掉自己刚刚昏迷的事。仔细回想下事情的经过,这些离奇荒唐的事能讲出来么?讲出来他们会相信么?     相信才怪,不说你是疯子就好了。高凌风最后得出结论。于是决定还是不说好了。     高凌风胡乱地编谎道,哦是的,我记起来了,最近身体比较劳累,可能是贫血的缘故吧。不过没大碍的,不用大惊小怪了呵呵呵……     室友们看着枯瘦如柴的高凌风,竟也相信了他的话。其实贫血是与人的肥瘦没有什么必然关联的,就如同高血压一样,不一定肥胖的人就一定有高血压。     不过坤哥看着有点心神不宁的高凌风,还是有点疑虑地问,你以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没有啊。高凌风笑道,我都说了,没什么事的。     不过我听说,一些毫无预兆地突然有晕倒或者身体某部位莫名其妙疼痛岀血的现象,往往有可能与一些大病有关,比如说癌症之类的,当然了,我并不是在诅咒你了,只是担心你,想提醒下你而已。最近你精神状况真的不是很好的。     高凌风傻瞪着眼,哑口无言,不过心里却感到温暖。其实他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好说而已。顿时为编谎话欺骗他们而感到丝丝愧疚。     高凌风笑着说,谢谢你关心了,其实没你讲那么严重,也没你讲的那种情况了。     坤哥说,真没事,真不用去看看医生?     不用,看医生的话那我这个月就喝西北风了,说不定还真给他检查出一个大病来呢。高凌风风趣地讲。     你觉得没问题那就好,坤哥放心地说,不过身体不舒服还是要看医生的,虽说现在医疗费真的贵的离谱,但是拖着也不是办法。钱花了还可以挣回来的。     高凌风呵呵笑说,确实确实,不过请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一点都没事。     你是不是还在想你梦中那个女孩的事啊?坤哥突然想到问。     高凌风被坤哥无意点中心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默认。     凌风,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爱无中生有,不切实际的人,上次你跟我讲这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但是既然现在知道你还在执着那件事,那么我就不得不相信你了。坤哥诚恳地说。     高凌风突然感到一阵感动。好哥们。高凌风拍着坤哥的肩膀说。     刚才晕倒在地板上是不是也跟那件事那个女孩有关啊?     真的什么事也瞒不过你,高凌风笑道,真如你所言,我又梦见她了。     你倒真对她念念不忘。坤哥看着高凌风笑。     高凌风知道他什么意思,白他一眼,接着说,不过这次跟上次有点不同了。这次似乎是她主动来找我的,是她把我引进她梦里。     那你有没有想过去查查她?坤哥认真地说,只要知道她的身份底细,那这事的来龙去脉,甚至一些隐藏的我们不知的事情,都明了了。就算不能一下子解决,至少也有个线索,不至于像现在那样,毫无头绪,像个无头苍蝇,只能凭空猜想。     你说的没错,高凌风说,我也想过去调查一下的,我怀疑她是我们学院的女生,或师姐或师妹。但是你知道的,学生处那边我没认识的人,如果去问他们的话,就凭梦中的事而去询问,他们是不会理睬你的,甚至说你无事生事,叫辅导员找你问话呢。众所周知,这些挂名为学生服务的人,总爱推辞责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刚好在教务处那边认识一位老师,关系还不错,我想,跟他说说,让他到学生处那边打声招呼是没问题的,到时我们再过去学生处查问,就可以顺理成章了。     那再好不过了,高凌风高兴地说,还是你人脉广泛,那你赶快抽空去找那老师说说。     Ok啦,坤哥爽快地说,这么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了。老实说,我也很想弄明白这事儿呢。    高凌风微笑说,你能相信我我就已很感激了,你加盟进来,我更是求之不得啊。我想,有你帮忙,这事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坤哥呵呵地笑,对了,你刚才在梦里都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那女孩,也就是顾惜惜,她在笑,高凌风回想着说,不过后来当我问她是人还是鬼魂时,她显得特别激动和痛苦。最后她幽幽地盯着我,流着泪地说,她,死了……     可是,她为什么死了呢?…… (七)走桃花运      顾惜惜说,她死了。可是她为什么会死呢?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凌风想不通,她如果真的死了,那么他以前所看到的她,难道都是她的灵魂吗?高凌风想到此,突然感到汗毛倒竖,阴风冷冷。可是人死后,灵魂不是上了天堂就是下了地狱,那她怎么还在人间徘徊,成了孤魂野鬼?     也许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高凌风想起老人说的话,因为灵魂不愿离开人间,就是死不瞑目,心有所愿或者怨念在牵绕住她,让她甘愿冒魂魄破散的危险都不离开,只有当愿望实现了,才会安心离开,跨过三途河,投入轮回。     那她到底有什么未了的愿望,或者困扰她的怨念呢?这些愿望或者怨念是由于她自己所造成的还是别人造成的呢?还有她为什么不找别人帮她完成这些心愿?她隔三差五出现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好玩么?    高凌风越想越迷惑不解,越想越乱,真是剪不断理还乱。高凌风真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朝天大吼一声,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可是这时,手机响起来了。高凌风走过去接过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现的是社团秘书部的师妹。    什么事?高凌风问。    师兄,电话那头柔声说,我们都按照你所说布置好摊位场地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检查一下?    是吗,高凌风说,做得好啊,辛苦了你们,高凌风笑道,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我下不下去都没问题了,不过遇到什么突然的或者不懂的事记得打电话过来就行了。    哦哦那好……师妹回应道。    高凌风欲移开电话,却突然听到,等等,等等师兄……师妹急促地说,刚刚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啊,这么急似的?高凌风好奇地问。     是这样的师兄,一会儿之前,文学社的一位部长过来找你,说是要给你他们社团的一个什么邀请函的……     送邀请函的一般不是让干事做的么,哪还用部长亲自来送的?高凌风觉得奇怪,不过也不想多问。于是说,是这事呀,你们帮我先接着,下次再转交给我不就行了吗,难道还用我从山顶上跑下来不行?高凌风真不想老远跑去就为拿一个邀请函,这种邀请函,他都不知接了多少封了,但是几乎所有的活动自己都没怎么出席参加过,他都让下面的人替他去了。     可是我开始也是这样说的,但是她不肯,她说一定要让社长本人来。师妹有点无奈地说。     这么拽?高凌风第一反应想到,这倒让我产生了兴趣。     师兄,你还是下来应付下好了,她还在这里等着呢,呵呵呵可是一个美女哦……师妹笑嘻嘻地说,千万不要错过机会啊,到时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高凌风干笑几声,说,那好,我下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高凌风说完挂了电话。    走在路上时高凌风想起师妹刚刚的话,美女?高凌风想着就一阵自嘲的冷笑,我眼里就何晓亭一个美女,难道是她不成?高凌风苦笑一下,她电话都没打过一次给我,连短信都不会主动发来过,本人还会主动找自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吧?高凌风想着想着,不由从自嘲转为了伤感。不知不觉中,高凌风就下了天梯,来到了中央图书馆广场。     还没走近,高凌风就看见一个穿白色上衣,黑色裤子的女生款款走来,高凌风乍一看,感觉她一半清纯文静,一半妩媚妖娆。高凌风不由自主地走神,想起顾惜惜来,顾惜惜应该也是这样的女生吧?高凌风想道。      你好高凌风社长,我是何晓亭。那女生微笑地看着高凌风说。     何晓亭?高凌风一下子抽过神来,一看,果真是何晓亭啊。高凌风突然既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想保持一下社长的风范,镇定地问她什么事,可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像一根木桩子似的又走了神。    喂社长,你没事吧?何晓亭用右手在高凌风眼前挥一挥问。    高凌风稍微回了下神,却仿佛中了邪似的,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他说,何晓亭,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当意识到自己说了这句话时,高凌风两眼就一黑,脑袋一空,自己差点抽了过去。老天,我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不礼貌的话?我们又没有熟悉到随便说这种话的程度。高凌风追悔莫及,暗自叫苦,感觉已到了末日。     可是何晓亭却看着窘得像一个小孩一样的高凌风眯着眼睛呵呵地笑起来,高凌风无地自容,恨不得脚下有一个裂缝,好让自己马上钻了进去。真是丢脸丢到家了。高凌风痛苦似的想,明明当时心里就只想问她什么事的,怎么一开口就说出那么骇人的话?     何晓亭看着高凌风,却不管高凌风的尴尬,笑呵呵地说,那当然了,我可是用心打扮了一下的。不过听到你的夸奖,我还是感到挺开心的,谢谢你啊……     她竟然没有生气,也不说他是色狼之类的,真是大出高凌风的意料。看着一脸善意的何晓亭,高凌风稍感轻松了一下,不过疑问又随之而来。     用心打扮?什么意思,难道为了送一封邀请函还要特意打扮一番不成?呵呵该不会是为了见我而打扮的吧?高凌风暗地里自恋地想了一下。一想心里就美得不得了,比喝了蜜还甜。正当他傻乎乎地自恋着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脑海里传来,高凌风,你这个自恋狂,别在发花痴了,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赶快清醒过来,想想办法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吧。    高凌风如梦惊醒,恢复神态后说道,呃你说给我什么邀请函,那邀请函呢?    何晓亭并没有拿出邀请函,只是看着高凌风笑。    高凌风感到浑身不自在,说,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想入非非的。    何晓亭哈哈笑起来,说了一句高凌风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果然猜得没错。    你猜到什么啊?高凌风突然觉得何晓亭那种笑不怀好意,心里毛毛起来。    你喜欢我,对不对?何晓亭突然抛出这一句话,然后直盯着高凌风的眼睛。    高凌风猝不及防,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哪知道怎么回答,说喜欢,可是两人关系还没发展到喜欢的程度,完全是自己的单相思而已,这样说出来太唐突了;可是说不喜欢,他又做不到,因为他心里确实喜欢着她。高凌风有点纠结,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脑海中又适时地冒出一个声音来,高凌风,你是男人好不好,难道连对女孩子说喜欢的勇气都没有吗?    对啊,我怕什么。高凌风仿佛受了刺激,于是豁出去般说,对,我是喜欢你没错,并且喜欢很久了,怎么样?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我,就那样冒冒失失地说出来,我不是找死吗?     你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别人不喜欢你了呢?     高凌风被呛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何晓亭得意地看着高凌风微笑。     高凌风说,你该不会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不完全是哦,何晓亭说,我想你请我吃饭,我已好久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好久好久?高凌风看着何晓亭笑起来,好久好久是多久?一天?两天?绝对不超过三天。高凌风第一次看见何晓亭还有这么调皮可爱的一面。     你不懂的。何晓亭似笑非笑地说。     想让别人请吃饭就直说咯,有什么懂不懂得?高凌风觉得有点搞笑。走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说完两人就往食堂走去。        吃完饭后,高凌风回到了宿舍。不久何晓亭来电话。高凌风接起电话,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淡淡的声音,高凌风,你说是我漂亮点还是顾惜惜漂亮点呢?      高凌风突然愣住了,手机不由自主地丢开。何晓亭,你怎么知道顾惜惜的事?整件事,除了坤哥了解一点之外,没第三人知道了。高凌风困惑地想,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八)校学生处        星期二下午高凌风并没有课。连续几天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感觉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本想趁着没课,饱饱地睡一觉的,可是一想起几天前何晓亭电话里那几句奇怪的话,高凌风顿时就没了睡意。一种疑虑感油然而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给何晓亭拨了过去。遗憾的是,何晓亭的手机暂时停机了。        怎么这个时刻就偏偏停机?高凌风想,难道是欠费了?……不不,我应该到女生宿舍那边找她,当面问清楚比较好。高凌风决定道。于是高凌风穿戴好,准备出门,可是这时电话又响起了。        是坤哥的电话,好久没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上次拜托他的事做得怎么样了。高凌风接起电话。      喂,凌风,坤哥在电话那头大声说道,你赶快下来。他也没说是什么事,不过高凌风也不问。       高凌风只是问道,去哪儿啊?       厚德楼,学生处。来了具体再说。说完坤哥挂了电话。       看来上次拜托的事,他小子搞定了,高凌风笑了笑,这小子还真有一套。于是临时改变路线,先不去找何晓亭,而是直接奔去了厚德楼的学生处。       怎么样?高凌风来到学生处,看见坐在电脑前查看着学生档案资料的坤哥就问。       你自己来看看。坤哥起身,让开位置,我说也说不清。高凌风坐下,滚动鼠标,光标定在顾惜惜那一页,点开,顾惜惜的个人资料全都显现了出来。       是不是这个人?坤哥指着档案上顾惜惜的素颜相片发问。       高凌风凝视了一会儿,说,没错,是她,虽然是素颜,但是她那种纯净秀丽的气息却在,我认得,肯定是她没错。       这么说是师姐,坤哥扫了一下档案说,大我们一届,是大三的师姐。只是可惜,这里面写着她已退学了。      退学?高凌风觉得奇怪,一般而言,退学的都是大一或大二的,很少大三了还退学。难道是家里面困难没钱么?还是其他方面的问题?高凌风脑海中有一个很大的疑问。      你有没有查到她退学的原因?高凌风问坤哥。      这档案里没写。      而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一脸不耐烦的一位学生处的年轻老师说话了,你们是她什么人,干嘛没事找事查这些东西?语气充斥着不满。     没事找事?高凌风更加不爽,怎么这些挂着为学生服务的名号,拿着人家钱过活的还美名曰为人师表的人总是这副欠揍的嘴脸?不就查阅一下资料吗,能耽误你多少时间?再说学生处那里能有什么繁重工作?不就看看电脑,翻翻资料?      坤哥却笑呵呵赔笑说,是朋友来的,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想知道她最近为什么突然就退学了。     哪个同学啊?那年轻老师凑过来,一看是顾惜惜,表情突然就转了一百八十度,警惕地问,你们真只是她的同学朋友?     是啊,怎么了?坤哥微笑道。     是同学的话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情况?    高凌风和坤哥面面相觑。     她生病了,那老师接着说,是癌症,血癌,也是我们常说的白血病。在上个学期末就申请退学了。据说,我也不大确定,她好像已过世一段时间了。     高凌风和坤哥听完感到一阵惋惜和莫名的悲伤。怎么这么年轻就去世了。     是这样子的啊,坤哥低声回应那老师道。     高凌风却觉得有点不对劲。生老病死,那也是人之常情的事,可是顾惜惜的灵魂为什么还要徘徊在人间?孤独地徘徊在人间的魂魄,不是因为什么未了心事才逗留的么?既然只是自然死亡,那还有什么怨念呢?还有,她三番五次来找我,不仅仅是偶然,不仅仅是为了好玩吧?她应该对我有所求。高凌风默想。     就在高凌风对那位老师的话产生怀疑时,那老师却已耐不住了,说,哎,我说同学,你们该查的也查了,该看的也看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瞎闹啊。     瞎闹?人命的事也是瞎闹?这是什么话?高凌风顿时想发火,想顶上几句,却被坤哥拦住,拉了出来。 (九)退休校工       你为什么拦住我?高凌风有点窝火。      谁不知道这些吃公粮的人总是这副臭脸啊,坤哥解释说,但是你就算骂上几句,心里爽了,对事情又能有啥帮助?再说,我们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来这里呢?你现在给他难堪,下次他会给你好过?      高凌风听罢气消了一半,说,我只是对这些拿钱不做事,还不断推辞责任的人感到不满而已。希望永远没下次了,再也看不下他的臭脸。      看开点啦,社会上这种人比比皆是。坤哥老成似的地说。      高凌风想想也是,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那现在怎么办,你叫我查的东西查了,顾惜惜的身份也已明了,她的状况我们也差不多都清楚了,这件离奇古怪的事是不是告一段落了?      你觉得刚才那老师说的都是真实的么?高凌风突然问。      什么意思?坤哥愣道,难道那老师是在欺骗我们?      你有没有发觉当他知道我们是在查找顾惜惜时,他的那种表情变化?      怎样?我没注意看。      我觉得他故意隐瞒着什么,他那种警惕的神情,还有敷衍地支开我们的举动,都说明他在说谎。      你是说他故意在阻止我们查与顾惜惜有关的事?      你觉得呢?高凌风反问。      你这么一说……坤哥想了想,他当时的言行举止确实有那么点古怪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样做呢?      我也不清楚,所以我说,这件事绝对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难道顾惜惜的死与他有关?坤哥惊讶地想道。      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但是这种事涉及到刑事责任了,要是与他有关,他怎么会还在这里?      说的也是。坤哥说,那我就想不明白了。坤哥迷惑道。       就在两人边走边议论着走到校工休息室门口的时候,无意间就听见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在自顾自地骂街。      打扫卫生难道还要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不成?那些年轻人会给你们干这种活么?老娘每月辛辛苦苦地做那么多活儿,拿那么少的工资,都没怨言,现在竟然还嫌弃我老了?我我……我哪里就老了?真是气死人……哎真是……那阿姨越来越激动。     高凌风和坤哥在外面听着,笑了笑。听起来,这阿姨还挺冤的。坤哥说。其实多亏她们,我们的教室、走廊每天才那么干净。她们挺不容易的。高凌风理解道,学校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辞退她呢,而且似乎就她一个人在发牢骚而已?难道学校只辞退她一人而已?走啦,不关我们的事,管不了那么多。坤哥说,拉着高凌风要离开。可是就在这时,他们又听见那位阿姨说了一句话。还不是因为我知道那跳楼女孩的事么?哼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看得清清楚楚呢。高凌风和坤哥的耳朵突然就像兔耳朵似的竖了起来,对视了一下,马上掉头就往校工休息室走去。阿姨,你刚才所提的那个跳楼女孩是叫做顾惜惜吗?高凌风明显有点激动,连寒暄语都没来得及说就问道。那阿姨看见突然闯进来的高凌风和坤哥,不知发生什么事,神情一阵紧张,警惕地看着他们俩,问,你们是谁呀,怎么在外面偷听别人讲话的?我们没有偷听。高凌风澄清说,是刚好路过听见的。你不用不担心,我们只是那个女生的同学而已,并无恶意。坤哥诚恳似的补充说。那阿姨又看了看他们俩,确实看不出什么恶意,神情稍微放松下来。然后含有惋惜语气地说,哎,那个女孩啊,怪可怜呢。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凌风急切问道。那一天,阿姨回想说道,中午时分的样子,放学了,同学们都已回去了。而我当时正好值班,我就一个人在打扫着走廊,可是扫着扫着,突然就听见楼上有个女孩在哭。哭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哎呀,那个哭声可凄凉了,我听了都感到伤心呢。我就在想,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能哭成这样子?于是想上楼去看看,随便安慰她几句。可是唉……阿姨却停了下来,摇头叹了口气。可是怎么样了?坤哥问。在我刚要转身的那一霎那,我就听见一声闷响,像重物从高处掉落撞击地面一样,噗咚——那阿姨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景,而后,我就看见那女孩从楼上跳下来了。高凌风和坤哥听了表情一阵凝重,不知该说什么。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把她那身雪白的裙子都染红了……那阿姨难过地说。我虽说也活了快半辈子了,却还没亲眼看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死在自己面前,当时我真是吓得惊慌失措……哎,你说,她的父母要是知道了该是多么痛苦,辛辛苦苦把女儿养成这么大,却还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说最后一句话,说没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说,父母会怎样伤心?阿姨看着高凌风两人说。高凌风和坤哥也莫名的感到难过,一脸沉默地听那阿姨继续说。一个人绝望到想去寻死以求解脱,那该是遇见了多么痛苦和不幸的事,才会有那样的勇气做出这样的选择啊?…… 那阿姨,你知道她为什么跳楼吗?高凌风想知道原因。还不是因为那些臭男人……阿姨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然后发现高凌风和坤哥两人也是男的,抬头笑道,不好意思,当然除了你们俩之外呵呵呵……高凌风和坤哥尴尬地一阵傻笑。这么说,她是因为失恋而想不开才自杀的了?高凌风不敢特别肯定地总结道。可不是么,那阿姨起劲地接着说,听说啊,那女孩跟学校里的一个男孩搞在一起了,还被那男的搞大了肚子,之后被骗去做了人流。那男的家里有点势力,在地方也算有头有脸,怕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就直接让那男的甩了那女的了。从女孩到女人,又从女人到弃妇,短短的时间里,受到这么大这么多的打击,她才会那样想不开,才做出那样的傻事来的。没想到这么漂亮的看起来那么纯净甜美的女生,原来生活也是这样的不羁呢。高凌风低语道。这些女孩子怎么就不会懂得自爱一点呢,你看现在吃尽苦头的就只有自己了。阿姨无不愤然和惋惜地说。所以说啊,你们两个都有女朋友了吧?阿姨忽然转话题,看着高凌风两人问。啊?高凌风差点转不过来,哦,我还没有女朋友,他有。高凌风指指坤哥说。对人家好点,知道不?阿姨突然大声说道,别玩弄人家,人家死心塌地跟你,是拿青春、未来、甚至拿命在赌。对人家好点,别做没良心的事,知道不小伙子?坤哥不知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地受人一顿训话,顿时懵住,只哦哦的应道着。高凌风见状在一旁掩嘴偷笑。坤哥瞪了高凌风一眼,拉高凌风走出了校工休息室。真是交友不慎了我。坤哥说。高凌风笑,事实本来就是那样嘛。但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嘛,好像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灵灵的事一样。呵呵呵,是我不对了好不好?高凌风直接认错。下次请你们两口子吃夜宵总行了吧?坤哥笑道,那还可以。 刚才听了那阿姨讲的那些,你有什么想法没?坤哥言归正传地问。第一反应就是明白那老师为什么那么遮遮掩掩了。高凌风说。为什么?你想,有哪个学校愿意看到很多人知道校园内有自杀的事情?这种极端的事对学校影响特别不好,会直接影响到来年的招生情况的,所以他当然不想我们知道那么多。在我国,校园自杀不是每年都有很多例的么,干嘛还那么半抱琵琶伴遮脸的?虽说如此,但是丑事不外扬就是这个道理。这么说来,那老师也是受校领导的指示才那样说的了?理所当然了,这可关系到他饭碗的利益问题。怪不得这么大的一件事,却没多少人知道,校内简直是风平浪静,要不是跟你查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就在我们身边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坤哥有点感慨地说。可是,抛弃和害死顾惜惜的那个男生到底是谁呢?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坤哥忽然想到问。高凌风怎么会知道。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高凌风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何晓亭。她有什么事?高凌风第一反应就这样想。高凌风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却听见何晓亭断断续续的哭声,然后她忽然停住哭泣,毫无情绪波动似的说,你想知道他是谁么?……(十)背后男生       高凌风接着何晓亭的电话,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感觉到一阵恍如隔世的迷幻。      坤哥见他走神,就问,谁电话?      何晓亭。高凌风下意识地回答。      坤哥笑了笑,机会终于来了?      高凌风回神,什么啊?不是你想象那样。      我想象哪样?坤哥奸笑。      随便你。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坤哥识趣似的先离开了。       高凌风还在迷茫,思绪像疯长的野草。为什么何晓亭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又不在我身边,为什么她总会猜到我心思所想?难不成她会通灵术?高凌风纳闷。      上次她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有那句奇怪的话,原本就让高凌风怀疑,现在她又准确无误地说出他心里所想,除了惊讶之外,更让他有了想马上去问清楚缘由的冲动。于是,他改变路线,加快脚步直往女生宿舍走去。      在女生宿舍附近,有一个咖啡色的咖啡屋。周末时,那里情侣很多,然而平时,像现在,却很少人关顾。何晓亭把高凌风约到那里,可能是不想让别人打扰。     高凌风看见何晓亭就问,你到底是真的何晓亭还是顾惜惜?高凌风连要查的那个男生是谁都没来得及问。      然而何晓亭看着有点激动的高凌风,淡淡似的说,先坐。      高凌风只好照她所说地过去坐下。      我是何晓亭还是顾惜惜,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你觉得被人牵着鼻子,像个傻子似的地耍来耍去,而你却连那个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觉得我在耍你?何晓亭眼眸里滑过一丝失落。      至少,到现在,你不应该隐瞒着我了。      小时候,你有没有看过鬼电影,或者听长辈们讲过灵魂附体的故事?      你是说?高凌风大概已猜到,眼睛睁得很大。      没错,何晓亭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顾惜惜冷艳的眼神。高凌风感到不可思议,比做梦还荒唐。我附体在何晓亭身上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走出黑暗,现身于阳光下。你一定会迷惑我为什么选中附体在何晓亭身上吧?顾惜惜看着高凌风问。      高凌风默认,为什么?      上次我让你走进我梦里后,我就已复制有你的意识了,也就是说,每当你有什么意识活动,有什么想法时,我也会同一时间地知道,这就是你内心里的疑问,为什么我总会知道你的想法?因为我有你的意识。而有了你的意识之后,因为你总会想起何晓亭,所以我才知道你喜欢她,也才会选择附体在她身上。     高凌风一切明白过来。那么,何晓亭呢,真的何晓亭去了哪里?高凌风担忧地问。     不必担心了。顾惜惜说,她现在只不过是被我抑止住意识而已,就像睡着了一样,发生什么事她现在都不会知道的。      那么,我该叫你何晓亭呢还是叫你顾惜惜呢?高凌风看着眼前这个似是拼凑起来的女生迷茫地说。       顾惜惜,请叫我顾惜惜吧。她期盼似的回视着高凌风。高凌风盯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感到一阵心软,以前她对他所作的一切令他不悦的事,这一瞬间,他都原谅了她。既然知道现在还是那么喜欢做人,那为什么还会为一个负心的男人而去寻短见呢,高凌风难过得想。       所以我现在后悔了。顾惜惜又看透高凌风的意识,眼带幽怨地说,从我忍着剧痛做了人流之后,从我跳下楼,灵魂飞出,看见自己血肉模糊,面容扭曲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为什么这一切倒霉的事情都要我一个弱女子来承担?我做错了什么?……顾惜惜痛苦和愤恨的表情,突然让高凌风觉得很陌生很陌生。一个人到底能够多大程度地了解一个人呢?         而他,真正的罪魁祸首,现在却还在逍遥法外,没有一点惩罚,没有一点愧疚,没有一点自责。为什么,为什么就单单我一个人在痛苦?顾惜惜低泣起来,我以为我不在后,他起码会为我感到难过……        高凌风看着这个由爱生恨的,现在内心充满怨恨和不甘的女人,一时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为她感到同情和可怜。        我能帮你什么?高凌风说。        你愿意帮我?顾惜惜惊喜似的说。这段时间里,我平白无故地给你带去这么多麻烦,你却还肯帮我?顾惜惜有点不相信和感激地说,我,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谢你……       尽快离开何晓亭的身体,把意识从新还给她,让她恢复正常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高凌风说,不过我答应帮你,但是不会帮你去打架或雇凶行凶,我是不会做一些违法的事的。      我知道,我怎么会让你做违法的事。顾惜惜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被学校隐瞒或扭曲了,消息也没传出去。所以警察并没有机会深入调查这事,就这样,这件事就了了结案了。现在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把这件事的真相重新透露给警方,让他们重新调查,还我一个公道。你能帮我么?     高凌风想了想,事已至此,如果不帮的话,无论是从人情上还是从良心上都过不去了。不就是把事情真相透露给警察而已嘛,也没做违法之事,简简单单,应该没关系了。高凌风想后,就答应了下来。      顾惜惜一脸喜悦和感激。      那个男生是谁?这个关键问题,高凌风不得不问。     顾惜惜听后,迟疑了一下,张张口,说,校董的儿子……     高凌风眼睛瞪得跟牛眼般大,顿时沉默无语。(十一)进警察局          你脑子进水了还是疯了?校董的儿子你也敢动?当高凌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坤哥听时,坤哥劈头盖脸地训斥道。        我们避开学校,把揭露资料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警局,就像匿名检举一样,然后让警局管去,谁人会知道我们?高凌风说。         坤哥却不赞同高凌风这种说法,嘴角扯动了一下,有点苦笑意味地说,凌风,不是我不挺你,但我觉得这事还是算了,搞不好,我们都会被处分,甚至毕不了业的。         高凌风哪有心思听得下坤哥的劝告,他看着平时一直跟他步调一致的坤哥,现在这次俩人分歧竟然这么大,心里不禁感到很大的失落难过。不过人各有志,他也不想再拉着坤哥这样一路疯下去。        于是伤感过后,高凌风淡淡一笑,说,没关系了。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担忧和关心,只是现在的我,就像紧绷在弦上的箭,想收住也收不了了,而你不一样,这事你并不参与多少,只是偶尔帮下忙而已,你想退出就退出吧。        你这样讲,让我感觉自己很软弱和内疚。坤哥不悦地说。        不,不是这样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凌风不知道如何解释,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其实我也想过了,只帮顾惜惜揭露完这事后,我就彻底放手不管这事了。我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大义凛然,不畏强权的人了,只是这事撞到自己身上,加上又答应了顾惜惜,所以一定得去做一下。        你都那样想,那样说了,我要是再劝你也没意思了。坤哥有点气馁地说,但是凌风,站在好朋友的角度上,我还是提醒你,这社会是弱肉强食的,现在的我们就是那弱肉。强权是无时不刻不存在的,也不是我们一般人所想去撼动就能撼动得了的,有时还没等我们去撼动,我们可能就被接连不断的麻烦缠上身了。这些人,我们远离才是上策,他们不找我们麻烦,我们就应该庆幸,而你现在去找他们麻烦,简直是以卵击石,自寻麻烦。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不爱听,并且可能会觉得我没骨气,但是我只是说出现实中的一些事实。坤哥诚恳地看着高凌风说。       没有了,我并不觉得你没骨气啊。高凌风说,你说的都对,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好,坤哥说,不管怎样,你一感到事情不对劲时,就赶快撒手,别再去逞强和追究了。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好。高凌风感激地答应道。几天后,高凌风揣着几十页整理好的资料,有点忐忑地来到了当地警局。接待他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王姓民警。短黑发,微胖体型,面显亲切,举止缓慢。要不是他身上穿着那套警服,高凌风差点就认为他是哪个和蔼的邻家大叔了。听说你要找我?王民警走到高凌风身边问,声音洪亮,这倒出乎高凌风的意料。嗯,是的。高凌风有点紧张地应道。什么事?不知你还记得不,上学期不久,我们学校有一个女生因为情爱的缘故,被迫跳楼自杀了,可是当时的说法却是她生病退学,这怎么回事?据传一开始,是你负责这件事的。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警局每天都会接到许多案子,怎么可能一一记得了。王民警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有点不想理会的意思。可是高凌风又说,那女生死时是穿着浑身白色的衣服,,皮肤白皙,长相漂亮。她叫顾惜惜。你应该还会记得。高凌风企图令他想起一些蛛丝马迹来。王民警端详着高凌风,想了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高凌风顺势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他,说,也许你们并不知情,那女生并不是生病死的,那只不过的学校或某些有权势的人的隐瞒说法而已。真相在这把资料里,我想你该用得着。有这种事?王民警震惊似的说,接过资料就翻看起来。请过来这边坐,这里人多不方便。王民警客气地把高凌风请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你提供的资料太有价值了。王民警用肯定的口吻说,其实一直以来我们也是对那个案例有疑问的,只是没找到什么线索,所以只好结案。现在终于有了重要的线索,这都是你的功劳。王民警夸奖道。高凌风听罢,感到意外,没想到这民警如此亲切和有责任。于是陪笑说,没什么,没什么……你是那位叫顾惜惜的同学什么人?王民警问。同学。高凌风如实回答道。哦只是同学吗?不是她的亲戚或者亲人家属?不是,高凌风说。有什么不对劲么?没有。王民警笑道,只是惊讶,当下有跟你一样正直勇敢的年轻人真的不多了。高凌风听着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正直勇敢之人自己不知道,只能说有点助人之心罢了。本想解释说是受人之托,但是如果说是受顾惜惜之托,那就让人感到荒谬难信,于是只好作罢,呵呵一笑而过。家里人都做些什么工作呀?王民警边继续看着资料边像无意地随性问道。王民警拉家常般的亲切问话,让高凌风有点受宠若惊,处于对他的尊敬,他是有问必答。高凌风说,爸妈只是平凡的工人而已,有个妹妹,还在读高中。不过这跟这案子也有关联么?哦没有没有,王民警笑道,只是随便聊聊。你这资料太有价值了,他再次强调道,我们会好好研究这资料,然后重新调查这案子,给死者一个公道。你现在暂且回去上课吧,不用担心这个了。王民警说。好。高凌风应道,事情确实也已办完,但没想到竟办得这么顺利。如此一来算是实现了对顾惜惜的承诺了,这件事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当然,坏人要得到应有的惩罚才行,否则就会有更多的坏人出现。这件事背后的那些操纵者,还有那个不负责任胆怯的男生,都应该得到惩罚,这样才算有公理。高凌风想着,离开警局回到了学校。      (十二)危机四伏       第二天早上去上课时,刚走到课室的高凌风突然就看见学习委员走过来对他说,辅导员有事要你过去。高凌风满脑子疑问,能有什么事呢?大清早的还要他立即过去。仔细想想,这段时间自己也没逃课缺课,或者违法犯纪啊。       不过疑问归疑问,高凌风还是乖乖地向辅导员的办公室走去。       最近你好像不怎么专心学习。辅导员对高凌风说,近日来,你都在干什么去了?       高凌风不知怎么回答。但倒是对辅导员的关心感到意外。N久时间没见过他,今天他怎么忽然心血来潮地关心起他的学习来呢?       辅导员见高凌风没说话,微笑说,怎么不说话?       高凌风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像根木桩子似的愣在那。这些事还是别跟辅导员说为妙。高凌风想了想这样决定道。       顾惜惜那个女孩就那么让你上心么?辅导员看见高凌风还是沉默不语就忽然抛出这句话。       高凌风一直不好意思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来,直愣愣地盯着斜倚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辅导员,满脸的惊讶和疑惑。       辅导员怎么会知道这事?是谁告诉他的?高凌风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些疑问并且做出各种猜测。       为什么这么惊讶。辅导员看着表情怪异的高凌风笑道,我是你的老师,知道一些自己学生的事有什么好奇怪和惊讶的么?       没有,没有啊。高凌风回过神来镇定地敷衍说。       那么,顾惜惜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一开始并不认识。高凌风如实回答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对这件事那么热心,甚至还追根刨底的?把这些劲用在学习上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现在怎么好食言。高凌风说。       答应人家?辅导员疑惑起来,他弄不清楚地问,答应谁?       高凌风恍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一不留神说漏嘴了。不过想想,现在事已至今,也无所谓了。      于是干脆说,顾惜惜,我答应要帮她弄清事实,给她一个公道。      什么?辅导员显然被高凌风这说法搞糊涂了。      顾惜惜那女孩不是病死了吗,她怎么会让你去帮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凌风并不想在这里争辩,他说,是不是顾惜惜,这已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件事,并且我被这件事牵扯进来了。      而辅导员显然更没有耐心,他直接带着点严厉和命令的口吻说,不管是谁让你查这事的,也不管你有怎样的想法,从现在开始,你就不用再管这件事了,还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这种事不是你想管就能管得了的。       但是,高凌风却不甘心地说,可是,据我了解,顾惜惜那件事真的有很多疑点和冤情,她是……       那是你该管的吗?辅导员终于发怒了,你是谁?是警察?还是法官?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高凌风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你毕竟还是学生,辅导员突然语气缓和地说,未真正出过社会,涉世未深,所以偶尔犯点错是可以原谅的。你是我的学生,我有责任去管你,不让你去干一些没用的但却自毁前程的事情。你明不明白我的苦心?       我明白了,高凌风沉默许久后淡淡地说,你是说坏人就让他逍遥法外,受冤之人就不管他死活。       辅导员顿时铁青着脸,直视着高凌风。      这社会上就你一个人正直正义的是吗?就你一个人明白真相,看透事情了是吗?就你一个人懂得不畏强权,别人都是卑躬屈膝的是吗?除了你一个人高尚之外,别人什么都不是了?辅导员大声说道。      高凌风感觉刚才的话有点伤害到辅导员,虽然并不是有意,但还是有愧意。他低声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只是……高凌风心里似有很多话,却又说不上来。      你爸妈那么辛苦花那么多钱来供你读大学,不是让你去管这些有的没的事的,再说这些事连警察都管不了你还能管得了?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引火上身。      警察都管不了是什么意思?高凌风傻愣问道。这件事不是因为封锁了消息,才让警察没能弄清事实,无法介入调查的么?     辅导员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哼哼的冷笑,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丢给高凌风。     翻开看看,熟悉不?     高凌风不用翻开就顿时傻眼了。这不就是昨天自己拿到警察局的揭露资料么?怎么会在这里?     辅导员看着一脸惊讶和疑惑的高凌风,得意似的说,你是不是在想这资料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我手里?没错,是警局那边的警察拿过来的,说这些内容胡编乱造,有诬陷的嫌疑,看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先征求我们的意见,看是否有动用法律的必要。……现在你知道你的天真和幼稚了没?     高凌风彻底沉默了。心突然灰冷到极点。坤哥的告诫和退出,警察的背叛和糊弄,辅导员的威逼利诱和学校的各种压力,就像一面面坚固冰冷的墙,而他自己就像一只苍蝇一样,想找一个出口,却还是不断地碰壁。愤怒、气馁、迷茫、无奈、……各种情绪一拥而上。     回去上课去吧。辅导员看见已差不多了,适时地说。     高凌风无话可说,无精打采地挪了出去。 (十三)自由灵魂       高凌风从辅导员的办公室出来后,心绪万千,百感交集。他忽然感到迷茫,就像走到一处十字路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去,或者是否该继续往下走下去。      高凌风默默地往课室走去,可是发现现在心情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听课。他绕过刚上课不久的课室,直接向宿舍走回去了。      然后他突然就想起顾惜惜来,于是掏出手机给还附体在何晓亭身上的顾惜惜打了过去,几声嘟嘟的盲声过后,电话通了。      高凌风心情低落和愧疚地说,对不起顾惜惜,我已经按你所说尽力去做了,可是事情却不像一开始想象那么简单。对不起,最后没能帮到你,我很抱歉。      对面一阵沉默,高凌风想,她一定也会感到失落和难过吧。      有在听吗?高凌风问。      哦,请问你是哪位?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不是顾惜惜,我叫何晓亭。对面的女生柔声说道。      高凌风愣了愣。顾惜惜走了么?可是她去哪里了?事情的结果,她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在高凌风沉思的时候,何晓亭把电话挂了。听着电话里传过来的盲声,高凌风回过神来,心里莫名涌出一阵失落和茫然。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何晓亭说话吧?可惜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挂了。或许,应该到现在,她连自己是谁都还不知道呢?想着几天前坐在她面前一起聊天,就不自觉地感到开心幸福。现在看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就像顾惜惜一样,从梦中来,梦中消失。      顾惜惜,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你。高凌风想。      上午放学后,吃过午饭的坤哥回来了。      吃饭了没?坤哥看见早早就坐在电脑前发呆的高凌风问。      没什么胃口,不想吃。高凌风淡淡地说。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辅导员找你,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高凌风看着眼前这个最了解他的哥们笑了笑,说,辅导员要挟我,让他别再管顾惜惜那件事了。      这么说,学校知道你的事了?坤哥有点担忧地问,会不会让你毕业不了?      那还不至于,不过辅导员说再闹腾下去可能会受处分。      可是,这件事不是只有你们两人知道而已吗,学校怎么会知道?谁告诉给他们的?坤哥疑问。      警察。      警察?坤哥不能理解。这么隐密的事,警察为什么先告诉学校,这样做不是又让他们有所准备,处处隐瞒真相,就像一开始一样,展不开调查了吗?     高凌风看着不知情的坤哥苦笑了几声。从一开始,警察根本就不想插手这事了,他们也只是装聋作哑罢了。现在想想,是我太天真和幼稚了吧。     这么说,学校跟警察勾结起来了。坤哥有所悟地说,那些警察应该不少收学校的好处吧。     也许吧。高凌风有点无奈,现在能明白你当时的苦苦劝阻我的用心了。真如你所言,社会黑着呢,并不是努力争取就能行得通的。现在,一切都付诸流水了。     坤哥看着沮丧的高凌风,安慰说,也不能这么悲观,至少有努力过,没什么遗憾。现在看清现实也没什么不好,看开点,就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吧,反正也没损失了什么。      就像一场梦一样。高凌风虚幻似的自言自语。      嗯,就当做一场梦吧。坤哥附和道。      那顾惜惜知道这事了没?      高凌风摇摇头,应该还不知道吧,我没有见过她。最近她也没来找过我,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可能她已回到那个世界去了吧,毕竟她不是这个现世里的人,是不能呆太久的。      是这样啊。魂魄如果长久不进入轮回,就不能转世投胎,时间长后,灵魂受到压迫就会破碎掉,成为人们所说的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转世,真正地消失掉。顾惜惜,难道你真的连说一声都没有就回到那个世界里去了么?或者不是而是去了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了?高凌风心情复杂地想道。       坤哥拍拍高凌风的肩膀说,也许这是她的选择,我们尊重她吧。       无奈的选择。高凌风说。        谁知道呢,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结局也说不定。        高凌风想想,说,那但愿如此了,如果她真的回到那个世界去了,就说明她的灵魂得到解脱了,再也不用在这个虚伪冷漠的现世孤独徘徊了。如此,也许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呢。       那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啊。坤哥笑了笑。      高凌风看着坤哥,也跟着挤出几丝微笑,再次陷入沉默。         尾声时间像不安的飞鸟一样一掠而过。十六周星期四晚上,高凌风召开了这学期最后一次社团部长会议,以总结这学期社团的所有活动。会议简单轻松。高凌风在讲台上简单总结了这学期的工作,也表达了谢意和愿景。而后各部长也陆续上台总结各自部门的工作。完后,会议就结束了。     为了感谢这学期里各部长的支持和合作,高凌风决定请各位吃夜宵去。师弟师妹听后欢呼雀喜,相拥着出来课室。  走到楼梯口处时,高凌风突然清楚地听见噗咚一声响,在安静的夜晚里,这沉闷的声响显得突兀怪异。几个月前的记忆,一下子像浮冰一样涌了出来。 顾惜惜?高凌风顿时停住脚步,转身回望,却没见一个人影。你们有听见什么声响么?高凌风问师弟师妹们。师弟师妹们摇摇头,都说,没听见什么啊。社长,是不是你听错了? 高凌风却肯定地说,我确实是听见噗咚的声响,在走廊尽头。高凌风用手指了指。 要不回去看一下?一个师弟说。高凌风想了想,觉得没必要了,就说,算了,也许真的是我听错了。高凌风说着,再次向昏暗的走廊尽头望去。忽然一只在灯光照射下的白猫,喵的一声,从高凌风眼前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黑夜里了。高凌风恍然若失地微叹一声,尾随师弟师妹们,走下楼去。 完,多谢阅读                                                           2012-6-1上午            

    1970-01-01 08:00:00 作者:全世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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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沦落的青春——序章

    序章  我所在的地方是个县城,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个小城了,可在我打娘胎出来以后它依然是个小城。这种小并不是一般的小,按照老妈的说法它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当然并不是如来的巴掌,孙悟空一个筋斗也飞不过去。对此,老妈做了一个还算形象的比喻,她说:“假如长胡子乞丐身上掉下来一个虱子,纵身一跳就可以跳到县城对面的山坡上去。”虽然这是县城,但是这里的人们都不把它叫作“城”,平常都叫城关镇;偶尔有从外地来贩新鲜玩意儿的人,人们见了便要炫耀一下,那时也会说“县城”。但是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只管这个地方叫做:小城。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老妈就给我讲这个小城。她说,以前小城静得可怕,晚上只能听见猫头鹰咕咕叫的声音,自从引进了一批批工厂后就变得十分热闹了,从早到晚都可以听见机器呼啦啦的勤奋工作的声音。也是从那时起,猫头鹰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有人说这里的耗子都被工厂排出的废水毒死了,猫头鹰没有吃的就飞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可事实是,这里的老鼠依然多的数不胜数;也有人说,自从外面的人进来办了厂子,这里的人都学起了外面人的生活,喜欢吃野生,于是把猫头鹰都给吃了,连蛋也不放过。然而,因为这里的人们都没有闲心去追查猫头鹰消失的缘故,于是种种说法就无从考证了。在我学会用眼睛观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常常趴在窗台上看那些冒着浓烟的烟囱。它们像擎天大柱——有时候我也常常把它们比作孙悟空的金箍棒——在一群群的房舍中央高高的耸立着,好不壮观。那些房舍都是本地居民的,因为建厂时没有搬迁就留下来了,他们的屋子上常常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就因为这样,他们还常常闹到县政府大楼里,他们告诉领导,那些灰尘让他们的孩子患上了肺病——有的也说癌症。说着,还顺手把傍边一个胆战心惊的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孩子拉了出来立在领导的面前,活脱脱的像一根瘦削的扫帚。孩子见了领导不敢说话,于是家长偷偷地拍了他屁股几下,他才假装咳嗽了几声。他们是来骗钱的,没有搬迁也是因为要钱。然而终于没有得逞,忽然进来几个穿制服的把他们拉了出去。他们不服气,还不停的破口大骂,仿佛胸里和口里都烧着一把火。我居住的地方没有高高的烟囱,也用不着到县政府去骗钱。那时我的老爸在山里挖了一个洞,然后源源不断地把山肚子里的煤炭拉了出来。那些黑漆漆的东西使得我们家就像以前的地主一样富裕。这种职业叫做“煤老板”,到现在为止,它还是一个不惹人厌的东西。从那些耸立着高高的烟囱的地方到我们家居住的地方有一条笔直的道路,它是这座小城最直也最长的路。它横着从小城中央穿过,把小城平均分作了两半。它两旁的房子又矮又小,拥挤地铺在一起,从我家的窗户眺望过去,几乎很难发现淹没在其间的密密麻麻的小路。那条路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作城关大道,这里的人们也一直以这么名字为荣,但是我却不惜牺牲这一光荣的名号,私自为它取了个名字:1999。我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在1999年的时候,我的一切都在那条路上发生了变化。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也是从那条路,那个时候开始……岁月的流逝就像不停翻滚的车轮,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打娘胎里出来十一载了。这种不知不觉是真正的不知不觉,就像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许些胡须一样。时间没有礼貌地走了,世事也毫不客气地发生着改变,一切都显得滑稽而可笑——简直就是他娘的一堆狗屎。如你所知,在我打娘胎出来十一载以前并不会说出“他娘的”、“狗屎”之类的脏话,但是在我打娘胎出来十一载以后一切都变了。“世事的变化就像他娘的一堆狗屎”,这是在我老妈还没有离开我们的时候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当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在一年后她寄回来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大海——或许是雨后形成的一洼池塘也说不定。至于老妈是如何离开的,这还需得从头说起。事件发生在我过完十一岁生日后不久。那时老爸的生意十分红火,源源不断的煤炭被送进小城的工厂里,在那里化成了尘埃和烟雾——当然还有人民币。然而灾难就在这忙碌的间歇里发生了。一次,一个老头裹了一只烟卷进去,然后把里面的瓦斯点着了,只听见嘭的一声,里面的人就都被炸飞了,一共死了十几个。为此,老爸成了一个穷光蛋。其实,按照民意的设想原本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都希望老爸蹲监狱,吃枪子,若是可能,还应该把尸体挂在县政府门前的旗杆上暴晒几天。但是后来领导说了“王大贵认罪态度良好,积极为受害人亲属做了赔偿”,才没有被挂在旗杆上暴晒几天。其实鬼才知道,领导是在收了老爸的钱后才这样说的。然而这并不是老妈离开的缘由。在我十一岁生日的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我们家来了一个人。他长着大胡子,一脸沧桑的模样,瘦小的肌肉十分结实。他说他要和老爸做生意。其实你应该知道所谓的生意就是贩卖药粉——或者说白粉。他说这里还没有吃这玩意的,市场前景广阔,他从云南那边拿货,然后让老爸在这里销售。老爸爽快地答应了,这种爽快就像被体罚的学生抽了老师一巴掌一样。几天后老爸就做起了挖煤兼卖药粉的生意。他的首批顾客就是那些挖煤的,他们吃了以后都说效果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干活倍有劲,一次就能背两百斤煤。后来老爸的销售范围扩展到那些街头小混混的身上,他们不用背煤,所以不知道药粉的奇效,后来吃得多了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一朵云彩一样,飘飘然的。老妈正是因为这事才离开的,因为她不喜欢药粉这种东西(或许老妈并不知道药粉的好处),而且也害怕有一天有人把王大贵挂在旗杆上暴晒几天。老妈决计离开的时候正是老爸的生意如火如荼的时候,所以老爸对老妈的言辞不甚关注,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出去几天就回来了。其实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到了以后,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她都没有再回来了。在老妈离开后,老爸也变了,变得沉默而少语,只是像一根僵硬的木头一样地做他的生意。老爸和我的关系也起了变化,这种变化是令所有同学都羡慕不已的。老爸从不关心我的功课和成绩,从不在老师的批评后责备或者打我,要是开家长会,他也从不迟到,即使有时候买药粉的人踏破门槛,他也会花钱请人去假扮自己。你应该知道那样的人长得就像长胡子乞丐一样,只要花十块钱他们就很乐意这么干。除此以外,他还让我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只要我要钱,就猛地塞给我一大把,这种“猛地”,也是让所有同学都羡慕不已的。就因为这样,我便学会了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就像大人一样,于是乎我就成为了真正的大人。在我的记忆中,我记得自己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拍了同学后脑勺一巴掌。你应该能够想象,这一巴掌并不是一般的一巴掌。当时我一巴掌朝他后脑勺拍下去,他就倒在了桌子上,我以为他死了或者是在开玩笑,后来送到医院里,我才知道他并不是跟我开玩笑;医生也说还有救。在他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当然这种后悔并不是因为老爸付了一千多块钱医药费而后悔,而是因为受害者是个老实人,这种老实并不是一般的老实,他完全老实到即使再拍他一巴掌也不会生气的地步。当然,如你所知,我原本不是一个爱好拍人的人,而且也常常是受害者。在我的记忆里,我深刻地记得第一次成为受害者的情形。那时我的母亲刚走不是很久,我就像一只孤独的羔羊一样在人世间徘徊着。而周围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把我当成了一只羔羊,而且是孤独的羔羊。那一年是1999年,事件发生在1999上,我记得前面说过1999的来历。1999就是那条很直很长从小城中央穿过的道路。自从那一次我成了受害者后,我的人生就改变了,这种改变是显而易见的,这种改变一直延续到后面的故事里,假如你认真看下去,就会发现,故事从那里便真正的开始了…… 

    1970-01-01 08:00:00 作者:佘世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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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沦落的青春——第一章

    第一章  假如小城的天空没有落下冰雹或者雪花的话,那么这里的天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即使在这里长住的居民也很难看见有什么不同的时候。但是这一切都是从引进“外资”以后才发生改变的。你应该知道那些所谓的工厂就像是被外面遗弃的孤儿一样,当它们跑到这里来后就被这里的人们收留了。它们立了根,发了芽,然后就源源不断地往这里的空气中排出浓浓的雾气。当那些雾气飘到空中遇到雨滴的时候,就又会落下来,于是满地尘埃,车马过处烟尘四起。树木们也难以逃脱这样的噩运,微风过时,灰尘便从叶子上倾倒下来,因此人们都把行道树说成垃圾桶。假如有人细心观察,那么他一定会发现长胡子乞丐的长胡子结成一块块的,也大抵和那些灰尘脱不了关系。不光这里的工厂像是孤儿,其实小城大抵也像是被这个世界冷落而遗弃的孤儿。倘若有人去外面问起城关镇,那么他们一定会告诉你没有这么个地方,并且大笑说你神经病。然而自从我睁开眼看见这个小城的时候我就深深的爱上它了,即使是现在我也保持着儿时趴在窗台上观看烟囱的爱好。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像今天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观看了。此时,太阳已经缓缓地升了起来,但是它依然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躲在山后面,待到终于出来的时候,脸都羞红了。小城的早晨很少有风路过,所以那些从烟囱里溜出来的尘雾都是笔直的。有时候老师让我们画直线,我们总是画得歪歪斜斜的,老师很生气,这种生气并不是一般的生气,他让我们站在窗前观看那些从烟囱里偷偷跑出来的烟雾,他说:“你看!它是那么直!”这一看就看了半个小时。你应该知道,让一个天真好动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站半个小时是多么无趣而残忍的事情。太阳的红晕都变成刺眼的白光了,而那些笔直的尘雾却在阳光的对比下显得更加的漆黑。你若看过那些地摊上卖的科幻小画册,那么你一定能够想象,它们就像飞碟脚下的光柱——只不过是黑的吧了。有时候语文老师为了让我们明白烟柱是多么的黑,便拿它和煤老板作比喻,他说:“你们看那烟柱,简直比煤老板还黑。”当时讲台下的同学们哄然大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但是我敢断定煤老板不是黑的,因为我老爸的脸蛋白得要命。自从我学会做饭的时候,我就常常为了观看那些烟柱而耽误了做饭的事情,但是当你发现犯了错误之后就已经来不及了。今天依然一样,当我闻道一股焦糊味溜进鼻子里来的时候,鸡蛋已经在锅里燃成了一堆灰烬。我铲了那些灰烬,然后重新把一个新鲜的鸡蛋打烂后放在里面。刹时间鸡蛋就煎好了,我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后包在里面,背着书包朝学校跑去了。临去的时候我还顺手把那一包灰烬也带了出去,我不想让老爸认为那是我为他做的早餐。我所在的那所小学,是小城唯一的小学,因为是唯一,所以当它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坐落在县政府的傍边了。按照民间的说话,这样的话干部子弟上学就不用走很多路,而农民的孩子身体好,很能走。小学的位置是在1999的对面,只要是从我家过去,总要经过很多弯曲的小路。因为傍边房子的关系,小路只有在太阳爬得最高的时候才见得一些阳光。在小路的两侧零星地布置了一些早食店。虽然是“店”,却也不大,就是一间小而破旧的屋子,再在外面搁置一块摊板,就成早食店了。早食店里有卖油条的,也有卖油饼的,但是还是卖包子的居多。从事这些行业的,都是一些无业又不愿意出门的女人。我穿过了几条弯巷,就来到1999上。因为是早晨,所以1999上面还是静悄悄的,除了远处机器嚎叫的声音外就听不见有其他动静。可是我走出没多远,就忽然听见一些嘈杂而零碎的说话声朝着这边飘来了。我加快了脚步,想在他们的前面走过1999跑进学校里。但是一切都太迟了,你应该知道他们的速度就像追逐兔子的野狗一样地迅速。他们是出名的恶棍,在警察的追逐下练就了所向披靡的跑步本领。他们望见我了,我从他们的眼神里望到了不祥的预兆。他们总是常常欺凌别人,从别人被压抑的愤怒里得到欢笑和快乐,并用自己的拳头在别人的身上实现着他们的人生理想。恍然间,我感到了自己的不幸,那些混蛋一般是不走这条路的。但是现在,他们就在我的后面,而且越来越近,几乎就要碰到了自己。他们在后面窃窃私语,不时传出一些阴险的笑声来。或许你能想到,那些混蛋正在进行着某项预谋。他们很快就跟上来了,但是似乎并不想走到我的前面去。他们走到我傍边时就不再加快速度,而像一个半圆一样围在我的周围。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是他们现在的眼里似乎没有丝毫的恶意,一切都是十分和善而友好的。“听说你喜欢我们班的郝阿福,是真的吗?”对我说话的是一个胖子,他的脑袋有一个二十斤重的西瓜那么大,脖子细而长,很难想象这么细的脖子是怎样把那个西瓜大的脑袋支撑起来的。在他周围的都是一些相对干瘪的家伙,他们瘦得就像是被晒干的枯树条。他叫薛小虎,是他们中间的老大。他只由一个娘养着,没有人知道他老爸是谁,或许连他老妈也不知道。于是有传闻,说他老爸是铁匠阿四,理由是:只有阿四才能生出这么健壮的娃来。也有人说是长胡子乞丐,但是这样的谣言很快就被消灭了,因为长胡子乞丐某一天喝了酒后公开承认,他并不喜欢薛大美(薛小虎他妈)那个婆娘。后来人们一致认为的结果,只能是县长了,因为县长喜欢逛窑子,而且避孕措施常常不到位,留下了后患,而且当人们这么说时薛大美也没有出来辟谣,所以这样的结果大抵是事实了。“没有这种事,我没有喜欢他。”我说。我原以为薛小虎喜欢上了同他一样健硕有力的郝阿福,这下是来找麻烦来了,但是薛小虎并没有找我麻烦——开始我是这样认为的。“哟哟,还装呢你,瞧你脸都红了,我帮你泡她如何?”“不用。”我边说边加快了速度,然而他们依然像一根尾巴一样地跟着。“我帮你泡她呢!”“不用。”我又重复了一遍。假使你也有过同样的经历,相必你应该知道当时我紧张极了,心脏就像地震一样地跳动。他们一直不断地鼓动了很多遍,我却只说“不”,他们到后来终于不耐烦了,豺狼的本性终于露了出来。他们抢走了我的书包,脱掉了我的衣服,随后在我的衣服上留了很多字,那些字歪歪斜斜的,我十分厌恶它们,假使学校出了新规矩,可以不用穿校服上学的话我一定把它仍进臭河沟里。他们随意在我的衣服上乱画一通后就十分满足地离开了,经过我身边时还不望往我后脑勺上拍一巴掌,其中一个人还吃着我刚煎好的鸡蛋。在我的记忆里,我深深地记得这一巴掌,它就像被利刃划破的伤痕一样深深地埋进我的脑海里,也深深地划开我未来的道路。我从地上拾起了我的衣服,衣服上满是灰尘,还被污水弄湿了,充满了一种工业化学用品的刺激气味。我拿起后瞧了瞧那些字,当时我就觉得即使被罚在走廊上站几个小时我也不会把衣服穿在身上,甚至不会让老师看见。当然,假如不是校长执意要我穿上的话,我一定会这样做的。我把衣服折了起来,然后塞进书包里,然后心惊胆战地朝学校走去。这所唯一的小学,大抵会和其他小学一样,当你进入校门的时候一定会被告知要穿好校服,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校长居然亲自到场。他刚望见我就狠狠地批评了我,从我的狼狈相看出我是跟人打架了。他还问我校服的下落——你应该知道能够当上校长的人都是多么聪明,他从我的书包里找到了衣服。我本以为刺激的气味会使他不那么仔细地观看那件衣服。但是我错了,他望见了上面的字:校长,你个混球。当时他的肺气炸了,要不是做了两口深呼吸,想必早就归了西。校长缓过气来后就拉着我的耳朵朝里面走去,拉耳朵的力度就像每年一次的拔河比赛一样。我径直被拉进了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有一块镜子,这块镜子是专门为受体罚的学生准备的,只要犯错的学生往镜子前一站,他们就能看清自己的错误——以前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是从今以后这一切想法都变了,镜子并不能让自己看到自己的错误,而是看见了自己被欺凌的狼狈相。校长让我站在镜子面前,脚尖和鼻子顶在镜面上。这时我看见我的耳朵红红的,但是一点疼的感觉也没有。我一连站了四节课,当时我的腿已经麻得不行了,要不是我把重心移到脑袋上,然后使劲让脑袋向前靠的话,我一定会朝后摔倒在地上。假如果真如此的话,想必医生同样会对我说那三个字:还有救。站完了之后,校长让我请家长,我说:“我家长忙卖药,没空。”校长也不追究,让我扫一个星期的楼道和办公室。我照办了。据历史记载,我这次的体罚是这所小学有史以来第二重的。我发挥着想象力,想到:第一重的一定比我多站了两节课,多扫了一周的楼道和办公室。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据小道消息称,第一重的是被弄死了,至于是怎样死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是死了。我却听时早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直直感叹:幸好我才是第二。我回到家里的时候,两腿已经不行了,我感觉它们就像两根木头一样长在我的脚上,即使我用力敲打它们也没有反应。这样的结果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想这样的状况是不因该在一个十一岁的大人身上发生的。我到了家里就把衣服放在盆里泡起来,我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怕我老爸望见,我说过我老爸就像一根木头一样,他在家里只是在楼下人的天花板上踱来踱去的,丝毫不会关注王若西的事情。到了第二天,我被体罚的传闻就被传遍了。若是以前,他们一定会为天天望见王若西在楼道上扫地而感到莫名其妙,或许还以为是雷锋精神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作用呢。但是当我被体罚的消息传遍“小江南北”的时候,他们心头的疑惑就解开了。自从那时候起所以人的眼光都变了,之所以变,并不是我成了令他们崇拜的英雄,而是成了他们的闲时的谈资,发泄和实现人生理想的对象。我前面说过,我就是一只羔羊,一只孤独的羔羊。即使是在一向对我并没有坏映像的吴老师眼里,我的形象也坏到了极点。之所以坏并不是因为我被体罚的事情,而是在我作文本里的一幅图画。你或许知道那天薛小虎他们不单单在我的衣服上画了字,而且还在我的作文本上留下了一只看似乌龟的形象。当我发觉的时候已经是吴老师把我看坏了的时候了。吴老师之所以不喜欢乌龟,是因为他姓吴,和“乌”字同音,于是常常被人们用乌龟来取笑。这次在作文本上看见“乌龟”,自然是被气坏了,大抵是在深呼吸了一口气(比校长少了一口)后才缓过来的。同昨天和以往的昨天一样,我的书包里依然包裹着两只煎鸡蛋,一只已经是成为灰烬了的。当我路过1999上的时候我小心极了,我并不想那些家伙再在我的衣服上写下“校长,混球”的字样。但是幸好,这次并不见他们。其实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我都并没有望见他们从这里经过。其实,无论发生怎样的变化我都不足为奇,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就慢慢习惯所有的变化。今天,我像往常一样很早就来到了教室里,这种早并不是一般的早,当我进来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在教室里。或许你会认为那位比我更早来的是学习委员,但是你猜错了,她叫郝阿福。假如你对以前的文字有所映像的话,那么你一定知道她就是那个体格健壮的胖姑娘。在往昔的日子里,她曾也是对我冷嘲热讽的,时不时的还拿着语文课本敲我的后背。但今天的她似乎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她那一双狭窄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害臊之气,似乎是一个从不把自己当做女人的人终于认识到自己是女人了。“若西,听说你被体罚了?”她问我。“是的。”我说。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就像是查户口和被查户口一样。到了后来也就是第三个人进来的时候她倏然间把一张纸条塞进了我的脖子里。她这突然的举动显然是不想被第三个进来的人望见,但是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眼睛似乎比做贼的还要灵敏。直到上课时我也还是战战兢兢的,纸条紧紧地握在我的手里,却是早已被汗水弄湿了。有人说好奇心是成为一个科学家的潜质,我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但是在老师包括我在内的人都并不认为我有成为科学家的潜质。因为科学家首先都是要拆东西的,但是我只喜欢看东西,比如眼前的这张纸条。纸条在我的手里捏了好久,但是我一直没有展开来看。从郝阿福畏畏缩缩的眼神里我看见她希望我这么干,却又不愿意我真这样干。但是我还是把纸条展开了。此时,郝阿福的瞳孔几乎倏然间缩成了一个小点。皱皱巴巴的纸条上是这样写着的:我是一直胖蝴蝶,希望借你的肩膀让我停靠。……原本下面还有一行字的,但是在我还没有一睹“芳容”的时候,纸条就被薛小虎夺去了。他的动作就像是一只老鹰从鸡窝里把一只小鸡偷走一样的迅速。我没来得及阻止,或者是我并不敢那么做。“你愿意给我肩膀吗,若西?”薛小虎站在教室中间的课桌上,念字的时候头一点一点的。你能够想象,这模样就像是一只正在说话的鹦鹉。随着薛小虎西瓜般的脑袋的最后一次抬升,教室里刹那间人声鼎沸,哄笑声震撼着空气。郝阿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或者说侮辱)离开了教室,当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了。大抵是从那时候起,我的心里便有了这样一个想法:作为一个十一岁大的男人,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伤害,十一岁以后也应该这样。随着放学的铃声响起,人们也大抵把刚才的那个笑话遗忘了,他们甚至都不会记得郝阿福曾经写过纸条给我。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我是无法忘记的,因为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笑话。等到我扫完办公室的时候,学校仅有的学生都离开了,仿佛这个喧嚣的世界突然宁静了下来。这样的宁静让我很舒服,仿佛自己脱离了尘世,遨游在梦中的天际里。从学校出去后,我就从另外一条小路离开了学校。那是一条更加破烂而偏僻的小路。从那里过去,周围都是一些破败的房屋,只有少许的飞禽爬虫还留在那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走那条小路,但是下意识里,我觉得我喜欢那里。我记得我上一次走过那里的时候是在一年前的时候,然而时过几年,那里的景象还是像先前一样。我依然在那里发现了很久以前留下的瓦屋以及一些残垣断壁。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座地公庙。庙里端坐着一位地公,但是因为年久失修里面的白色石灰已经露出来了。我之所以对这里印象深刻并不是这位奇形怪状的地公,而是藏在这里的小虫子。我记得以前经常可以在这里抓住一些地牛,还有一些百足虫。地牛钻进沙土里,沙土上面便留下了一个圆锥形的小窝,只要用手指一扣,地牛便被挖出来了。百足虫是可以爬墙的,你可以在它还没有动静的时候,悄悄走过去,然后向着墙上一脚,它便在你的鞋底下毁灭了。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野猫野狗猫头鹰之类的也会躲在这里。我走进了地公庙里,把书包扔在一堆杂草上。许久不见,地公庙里的地公身上的红漆已经剥落殆尽了,露在外面的全是灰白的石灰。我细细的观看了地公庙里的状况,里面依然藏着一些百足虫,但是却不见地牛。有人说地牛在天气转寒之后就不再出来了,大概确是如此。我在干草上躺下,用书包垫在脑袋下。此时仿佛这个小小的地公庙里便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一个属于而且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恍然间,我想到了理想,但是脑袋里却是空空如也——他娘的,四眼睛才有理想。一想到自己是没有理想的,于是忽然间轻松了不少。 当我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见太阳早也西斜,山头上也只留有一片红霞。我起身离开了,但是没有一丝留恋,即使我是那样的喜欢这里。接下来的路依旧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假如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是决不会从这里过的——或许,我应该承认自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我原以为这片区域已经是完全处于死寂中的,但是在小路尽头的不远处,我又望见那间古董般的夜总会。它叫“兄弟夜总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创造出来的,但是在我老爸还没有成为煤老板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那时我的老爸刚满十八岁。在老妈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每当提起“兄弟夜总会”,老爸先是兴致勃勃的,然后就是满脸抱怨的表情。他说,以前兄弟夜总会里的酒都是小城里最好的,香烟大概也能算上第一。那时只要他们去兄弟夜总会,总能把里面的东西吃个精光,还害怕把兄弟夜总会给吃穷了。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这里卖起了最劣制的香烟和白酒,然而生意还是同样红火。当我路过兄弟夜总会门前的时候,我见识了它的红火。兄弟夜总会是在一栋孤零零的三层楼房里,周围的房子大都被领导的拆迁令和挖掘机毁灭了,只有一堆堆的砖头和一辆生了锈的挖掘机停在那里。仿佛拆迁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便倏然之间停了下来,就如同一只蚊子被树脂冻住了,以后就保持着当时的那副模样一样。因为周围的房子都被拆了,所以“兄弟夜总会”的周围就空出了很大一片空地来。在空地上有无数的自行车,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自行车是只有一些低收入的学生才会使用的。老爸以前说,这里的音响设备也是最好的,我想现在它依然可以保持着这一殊荣。我没进夜总会门里,但是站在外面就已经感受到大楼的震撼了,假使我是一个聋子,那么我一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吓一大跳。过了兄弟夜总会后,是一条较为宽敞的泥巴马路。小城的夜晚大都是冷冷清清的,除了许些工厂还在嚷嚷以外,路上都是很少有行人的,现在的1999正是这番景象。我回到了家里,家里的灯光较往常亮了很多,我知道是有客人到家里来了。客人是一个长着许多长胡子的人,在前面我有说过他就是那个向我老爸推销药粉的人。那人见了我也不惊奇,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见过几面了。老爸从没有向我介绍他姓什么名什么,但是我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人们都叫他常叔。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是很有讲究的,这样的话警察就只知道他叫“常叔”,只要是查就只能查到“常叔”,而“常叔”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所以终于也逮不到人。对于他们的生意,我是向来没有兴趣的。我随便扫了他们一眼就回到房间里去了。进了房间就好像进了一间劣质的隔音房一样,偶尔还能听见他们大叫“好!就这样!”或者“就这样!好!”。小城已经完全进入到黑夜里,黑夜里的动物永远是疯狂的,人也是这样,黑夜里的人就像是一群豺狼。我曾想过:有一天我会像豺狼一样在小城的夜色下疯狂地飞驰着,在1999上,我迎着强风,闯进前面无尽的黑暗里。我把书包扔在地上,然后趴在窗台上继续望外面的风景。我平时很少在晚上观看小城的夜色,因为趴在窗户往外一望,除了零星的一些灯火以外就不见其他景象了。然而今日,似乎一切都不同了,我眺望着小城,以及淹没在杂乱的房屋下的弯曲小道,我想着,现在那些小道上会有多少疯狂的事情正在发生呢?或许明天早上警察同志便会得知某条小道的拐角发现了一具不见了脑袋的尸体,又或许是某位老太婆丢了几只鸡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对疯狂痴迷了起来,但是我发誓在此之前我是一个十足的乖孩子。黑夜,疯狂——他娘的就是好东西。

    1970-01-01 08:00:00 作者:佘世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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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沦落的青春——第二章

    第二章  我的日子就像广大人民群众的收入一样总是一成不变,每天早晨起来总得刷两分钟的牙以及煎几个鸡蛋。自从老妈离开以后,我大概就充当了家里的保姆,我包办了几乎所有的家务。“常叔”在这里度过了一夜,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警察到家里来把他拉走,要是这样的话我一定高兴极了,我就不用多煎那么多鸡蛋了。“常叔”是个大胃口的人,他起来的时候看见我正在煎鸡蛋,于是毫无犹豫地向我要了几个。我问他要多少。“八个!”他这么回答。他和老爸的这桩生意已经做完了,他必须像往常一样在小城里消失一段时间,记得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两个月前。如你所知,我对他的来去毫不在意,我只希望他尽快从我的身边滚蛋。但是他一直缠着我,还对我说了好多话。他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锅豆子,只有坏的才能浮起来。”他看了看我,立刻就做出判断,他说:“你很有坏人的潜质。”“去你娘的,老子本来就有坏人的潜质。”当时我这么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好孩子,至少现在应该是。他陪同我到1999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简直滑得像只老鼠,一转眼就不见了,要是用幽灵来形容也不为过。我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学校里,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勤奋好学,或者想在其他同学面前表明“我是最早的”,我只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而已。当然,我并不是最早的,当我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人了。他们的眼光都齐刷刷地望着我——对了,就如同一只长着犬牙的山羊凶狠地走进了教室而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一样。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人们都像策划一场阴谋一样地在讲台周围聚集着,悄无声息,暗藏杀机。站在讲台上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我曾经深爱的语文吴老师,然而他现在的眼光也是充满杀机的,就像“杀鸡儆猴”的“杀鸡”一样。而我也从长着犬牙的凶狠的山羊变成了“儆猴”的“鸡”。我毫不理会他们,就像我不理会我老爸的生意一样。然而他们的眼光都盯着我,仿佛我的背上被画了一只乌龟一样。然而吴老师已经被作文本上的乌龟气过一次了,即使再望见一只大抵也不会气成这样。当我再次被“邀请”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我终于知道缘由了。这次进校长办公室我并没有心惊胆战,校长也没有罚我把鼻子贴在镜子上。相反,他对我大概就像对他的情人一样的具有好感。他让我坐在办公室的一张椅子上,还在我的面前放了一杯茶水,但是我不敢喝,因为校长并没有告诉我那是给我的。此时吴老师就立在我的一旁,他的眼里放着火光,就像牛老是顶不到斗牛士一样的窝火。吴老师没有去上课,所以同学们也不用傻傻地呆在教室里,都跟出来瞧热闹来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校长办公室的大门逢里就齐齐地列了一列人头,都好奇地往里看。校长在他面前的纸上写了半天,半天后结果终于出来了,我略略一望,只见“同意”两个大字。只写了两个字是让我很失望的,就像自家的老婆怀了二十个月的孕,最后只生下一个孩子似的。吴老师一望,就如同临危受命,委以大任一般,眼泪花子暗暗流了几秒钟。你应该知道这个“同意”并不是一般的同意,这是同意退学处理的“同意”。对于这个“同意”我是毫无异议的,就像我对老爸兼职卖药粉一样地毫无异议。我重新回到了教室里,没有丝毫的异样。此时同学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完全从脸上抹去了,或许在他们幼小的生命里尚且还没有见过受到过如此灾难的孩子。此时,在他们的眼里我果然不是一只羊了,而确凿是一只鸡。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里面有很多玩具,都是自己上课的时候用纸折出来了。有纸飞机和纸风车,它们都是专门用来扎老师的头发和后背用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残留的纸屑,它们是郝阿福还对我有好感的时候写给我的。我讨厌玩弹珠,所以桌箱里一颗玻璃珠也没有。没有弹珠大概是让其他同学不可思议的,或许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不是玩弹珠的年龄了。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些同学就围过来问我:“王若西,你怎么敢拿吴老师的东西呢!你难道不知道那东西是他的情人留下的?就因为东西被发现了,他媳妇还跟他闹离婚呢,而且你还在他的备课本上写‘王若西到此一游’,你这不是……”虽然他们似乎在同情我,但我依然不理会他们。我原以为只有县长才能找情人的,就如找薛大美一样,现在听闻语文老师也找起情人来了,直感慨人民群众的生活幸福指数又提高了。忽然,一群家伙从人群中间挤进来了,人们为他让开了一条小道。他不是别人,正是薛小虎,正是在吴老师备课本上写下“王若西到此一游”的人,我想除了他外没有人会想到如此高明的手法。我明明知道是薛小虎一伙偷走了吴老师的东西诬陷我,但是我一点平反的念头都没有,因为大抵这个地方早已不是我想停留的地方了。薛小虎朝我走过来,然后用他那颗宽大的脑袋摆在我的面前。你也许知道,就如同瓜农把一颗西瓜挂在了顾客面前推销一样。他边讽刺边笑,笑容就像是一个乞丐得到了别人的恩赐一样。我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一点挂念也没有。这个学校是我生活了六年的学校,但此时此刻除了身后薛小虎心满意足的笑声以外,一切我都望得淡然了,就像做了一个比较长的梦而已。 我出了校门,然后便朝那条破败的小路去了。一想到和学校没有了瓜葛,我的心情愉快极了,走起路来飞快得就像只燕子。不多时我就到了地公庙里。这里还是老样子:地上铺了一堆的干草,上面歪歪斜斜的坐了一个地公,一张丑陋的脸望着外面,让人有些心悸。我在干草上小睡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但是待我走出去之后才发现书包被落在了里面。但是我一想,我以后就再不用它了,索性就让它安安心心里躺在那里——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书包离我才五米远。接下来的一段路,我是空着手走的,我的心也是一样。你应该知道自从我与学校“了断”之后,我便不用为学校里的事情而心烦意乱,我就像一只翱翔在蓝天下的燕子,只要我想飞,我就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去。我回到家时老爸还没有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深夜了。当时我坐在客厅里,望见他从外面回来,就对他说:“我明天不用去上学了,以后也是一样。”老爸被我的话吓着了,因为我突然之间对他说话,让他很意外。虽然老爸很意外,但是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不用去上课,只说“不上就不上了”。他说完,便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放在我的手心里,他没有细数给了多少钱,我也没有去数,只是把它捏紧后放进了里面的一层衣服兜里。这个夜晚是个漫长的夜晚,之所以漫长并不是因为退学后失意,而是没有作业后的无聊而已——或许我早该知道,作业本来就是用来打发无聊的。老爸进了房间后我也进去了。我呆在之间的小屋子里,趴在窗台上往外望,但是这时我才发现呈现在我眼前的东西都变了。虽然它们依然冒着烟,依然是很直的烟,但是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聊罢了。其实或许它们还是老样子的,只不过是我发生了变化而已,也许从现在起我便再也不是原先的那个我了。我终于耐不住望烟囱的无聊,我穿好衣服就跑到外面去——要是老妈还没有离开的话,她是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做的,因为她不想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在某个小巷子里发现了我的尸体。但是现在她离开了,我说要出去的时候就出去。我家住的这栋楼的周围都是些小巷子,往外走就到了比较宽阔的道路。以前我在高处望下来的时候,这些道路都是静悄悄的,就像从远处观看草丛一样,你是无法看见草里的热闹的。现在我完全置身其中,我可以看见不停滚动的霓虹灯;街道两旁的烧烤炉在冒着滚滚浓烟;有些醉醺醺的汉子正拉着姑娘的手斜斜地撞在墙上;也有些人正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预备着干些勾当,我认识他们,他们是老爸的常客。我走过了几个拐角,街上的人们都用惊异的眼光望着我,仿佛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但是我毫不理会他们,我接着走我的路。没走多远,我便被一个理发店吸引住了。它叫“相会美发所”,门面很小,就像这个小城一样都是小的东西。或者是因为小的缘故吧,门外并没有霓虹灯或者其他用来吸引顾客的东西,只是用毛笔简易地在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相会美发所”几个大字。恍然一看,只觉得它是从七十年代走过来的。店里的设备也是很简陋的,你几乎无法看见一点现代化的设备。“相会”的老板是个老而丑的女人,她丑的样子几乎可以使你失去所有的食欲。除了老板外,店里就只有寥寥的两三个人了,她们都无精打采的坐在里面的一张沙发上。“剪发。”我进去后对她们说。你应该知道,当她们听见我的话以后也还是无精打采的——显然,她们的服务态度是很具有中国特色的。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或许她们并不希望我那么做,但是还是有一个女人过来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无奈也很挑逗,拿起剪刀的动作让我想起了电视里谋杀亲夫的情景。没有多时,我的新发型便出炉了,虽然看起来就像店老板一样的让人厌恶,但是我毫不介意,因为它比原先短得多了,而剪头发的目的就是要让它短。当我出去的时候便有顾客进来了,而此时屋子里的女人便像感受到地震一样地激动起来,十分热情的把他们拉了进来。这样的情形让我很反感,因为这是对六年级学生的极端蔑视。虽然我对这里的人们十分反感,但是自此以后只要是剪头发我都是到这里来的。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老爸已经睡着了,我想要是老妈还没有离开的话他们一定早已急得团团转。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着想着的,感觉一切都甜美极了,就像有一颗花生糖含在嘴巴里。今晚的梦也像嘴里的花生糖一样地,很甜很甜……从此以后,我便把生活的空间摆放到小城里的大街小巷去了,我开始发现隐藏在里面的人物,享受他们的服务,吃那里的食物,你应该知道那些食物是被不断地煎炸过好几次的,硬梆梆的一股焦糊的味道。 大约是一个月以后,就有一间网吧在小城里落户了,它在小城人们的眼里尤其是年轻人的眼里是格外的具有吸引力的,就像药粉吸引住了“毒民”,网吧吸引住了“网民”一样。网吧叫做“网啊网网吧”,从字面的意思很能知道,它是要像渔民捕鱼一样地把网民捕进来,然后榨干他们的裤兜。网吧的顾客大多都是在校的学生,当然也有我这样的已经不是学生的人。在网吧开业的那天,大多数的学生都来了,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是一种新鲜的东西。倘若在平时,他们是只能在校长的办公室里看见电脑的,但是现在他们可以花点钱亲自去摸一下了。当我来到网吧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堵得门外的人无法进去,里面的人也无法出来。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将要上课的时候。将要上课的时候,坐在网吧里的学生就像受惊的麻雀一样,嗖地一下全消失了,后来坐在里面的人便寥寥无几。我庆幸终于有机子坐。我这一坐,就坐了很长的时间。我就像一条无所事事的鱼一样完全被“网啊网”网住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大抵都是在“网啊网”里面度过的。在里面,我望见了很多东西,比如有人趁人多进来偷东西;有躲进“网啊网”厕所里吃药粉的,因为是老爸的常客,所以我认识他们。也有想不花钱上网的,但是后来被揍得红一片白一片的离开了。自从小城的人们都知道“网啊网”这么个地方以后,这里就成为各色人物聚集的地方了。为了治安起见,小城派出所便在这里设了一个治安岗亭,但是效果不是很好,每到晚上总有事发生。一次薛小虎和人打架,一不小心就把岗亭给捣毁了,岗亭被捣毁以后就没再“活”过来。我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极其无聊的,除了偶尔在小城的大街小巷瞎溜达以外,我大都是躲在“网啊网”里消磨日子。没想到这一消磨,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又去上学了。当有一天,一位中学老师跑到我家去让我上学的时候,我是十分诧异的。按照那位老师的说法,上头下了文件要搞两基,所有的孩子都要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于是趁放暑假的时候老师们都被派遣到各地去抓学生读书了。此等壮观的景象,大抵也是只有在中国才能看见的。你应该知道那些老师就像抓计划生育的一样。但是来我家的那个老师是与众不同的,他和蔼可亲,温柔得像个女人。我想要是谁要我去读书的话,我一定会和他大发脾气,然后拿着棒子把他赶走,就像赶走几个查户口的一样。但是面对我眼前的老师,我没有丝毫的暴力的意思,其实我老爸也是这个意思。就这样,我就又回到学校去了,我所去的中学也是小城唯一的一所中学。你应该知道,因为是唯一所以也还是在政府大楼傍边的,离小城唯一的小学仅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进了初中以后我就被分在了四班,据说这个班的学生都是搞两基的时候搞来的。我刚进教室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只觉里面的人物各有千秋,光个子就大相庭径,因为是额外收来的,所以学生都没有校服穿,以至于各穿各的,五颜六色,像是花鸟市场一样。我在班上没有发现薛小虎一伙人的踪迹,后来我一想,他们大抵都是正规录取来的,所以并没有在四班。这是我所庆幸的,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也在这所学校里,所以每当我走进学校的时候也还是小心翼翼的,就像大肚子的领导吃饱了撑着,走路要小心翼翼的,以免伤着肠子一样。虽然是小心翼翼的,但是我还是被他给撞上了。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或许你能够想象,小城的天空是很难有像这样蓝的时候的。放学后我就独自回家去,然而就在1999上我被薛小虎他们一伙人撞见了。他们拦住了我的去路,问我要到哪里去。我原本想说“去你娘的,关你屁事”,但是你也许知道我当时就像一个哑巴一样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假使你有这样经历过,那么你一定会知道,我当时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无助的羔羊。我望着他们的眼睛,像是老鼠望着猫一样,我看到的是一种戏谑而凶狠的眼光。我知道我是羊入狼口了,我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力量,此时我便想起“常叔”的那句话:这个世界就是一锅豆子,只有坏的才能浮起来。而此时这个“坏”字就像烙印一样深深的烙在了我的灵魂上。他们是猫,但是我不是老鼠,我就像一个胆小的木偶一样木讷地立在那里。我一动不动的,这让他们很没趣,而他们可是喜欢找乐子的人,而且总会找到很多的办法来找乐子。在1999的边上有一堵墙壁,那是房屋被拆了之后遗留下来的,上面早已被画得乱七八糟的了。接下来薛小虎一伙就是把我按在那堵墙上的。你应该知道那墙又脏又硬,而他们抓住我的头发就往上面磕,当时我的头疼得要命,假如你被蜜蜂蛰过的话你一定能够感受到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然而他们也还不放手,反正得意的大笑。当时,一个瘦子掐住我的脖子,薛小虎则负责把我的脑袋按在墙上,你能想象,我就像被钉子一样地“钉”在了墙上。其他的人也不闲着,他们撕开我的书包,把刚发的新书扔得满地都是,我的鼻子上,头发上全是破碎的纸屑。随后不知道谁在哪里弄来了一包东西,我知道我们这里盛产这类东西,那就是:羊屎。在小城还没有“工业化”的时候我们这里是盛产山羊的,只要一出门你就可以望见一些光着屁股的孩子撵着一群山羊到山上去。虽然小城现在拉进来了一些被别人遗弃的工厂,实现了“工业化”,但山羊还是不能嗖地一下就消失的,常常也还会有人撵着山羊从1999上走过。山羊走过以后就留下了许多羊屎,只要想要,随处都可以捡到。那谁的把那包羊屎递到了薛小虎眼前,薛小虎一见,高兴极了,就像天上掉下一个金元宝一样。薛小虎换了一只手按在我的脑袋上,随后他就用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把那些羊屎夹了起来。我原以为他是想把它放在我的嘴里,但是我想错了,薛小虎把那粒羊屎塞进了我的鼻孔里。你也许知道,这里的山羊屎大得要命,以前老妈说过这样的羊屎用来种土豆的话,土豆也一定大得要命。这么大的一粒羊屎要被塞进鼻孔里是十分不容易的,薛小虎一连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它塞进了我的鼻孔里。当时我的鼻孔就出不了气了,除了腐败的青草的气味外什么也感觉不到。接着,薛小虎用另一粒羊屎把我剩下的另一个鼻孔也塞住了。从他得意的笑容上看起来,他对这样的结果满意极了。但是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开始用脚踢他们。薛小虎以为我是不会反抗的,所以没有注意,被我踢了一脚,这一脚刚好踢在他的肚子上,疼了半天。其他人见状,都“义愤填膺”地跑过来为薛小虎报不平,以为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踢他的。他们过来后把我按得更紧了,我感觉我完全被固定在墙壁上,动弹不得。随后,作为我踢他的回报,那些羊屎都被用在了我的身上,耳朵里嘴巴里,只要能塞的都被塞满了,不能放的就捏碎了抹在上面。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了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情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后来他们玩累了就把我放下来了。他们一松手我就像一块砖头一样地从上面掉了下来。我感觉我全身酸痛,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最后,他们都十分满足地离开了。按照佛家的说法,用痛苦为别人换来快乐也是一种快乐,但是我现在想的只是:“去你娘的快乐,假如有人往我的鼻子里塞进一粒屎,我就劈了他的脑袋。”确实,我当时就是这样的想法,而且发誓要这么干。

    1970-01-01 08:00:00 作者:佘世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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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沦落的青春——第三章

    第三章 我捡起被洒落一地的课本后就从1999上离开了。当时我的腿就像被什么夹了很长时间一样,麻木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在离1999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在小城还没有“现代化”的时候,那里还是人们洗澡的好地方,但是自从那些工厂被建起来后,那条小河就被臭气熏天的污水给占领了。但是比起我现在身上的羊屎的臭味来,也还是不足挂齿的。我背着书包来到了河边,这是我自小河污染后第一次来到这里。我环顾了一下,除了冷落和荒凉了些外,也还是没有多大变化的,单是野草比先前要茂盛,臭味比先前浓烈一些罢了。我沿着河边走了一下,竟意外地发现人们洗澡的老地方还在。以前人们洗澡的地方是个小水塘,是人们用石头砌出来的。小河的水本不多,所以只有用一些东西才能把水拦住。我丝毫没有犹豫,卸下书包就径直跳进了水塘里。水塘里的水比以前浅多了,这样的结果显示着它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挖深过。大概是因为羊屎的气味太过浓烈的原因吧,我跳进水里后竟对小河的臭味没有丝毫感觉;可是小河的水还是一样的冰凉,简直就跟冬天的一样。我是穿着衣服跳进水里的,当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湿透了,我这时恍然明白了“落汤鸡”的意思。从小河去我家,就不用再经过1999。在回家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宁静得都有点让人害怕。而且周围的草丛都比以前的高出许多,仿佛可以在里面藏着许多的爬虫或者野兽。我走得很慢,慢的就跟没有走的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没有了回家的欲望,我只想一个人呆着,在这宁静的地方呆着,没有任何人的打搅,也没有任何东西的喧嚣。我走路的速度让我把时间消耗到了傍晚的时候,那时候的小河就像是一处幽深的峡谷一样,风大得要命,把我吹得直瑟瑟发抖。不知不觉间,我就已经走到岔路口了。现在前面有两条路,左边一条是回家的,右边一条可以让我走到小城里较为宽阔的街道上去,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小城今晚的夜色显现出了很难得的美丽,透明的苍穹点缀着无数的星星,无数的星星闪烁着,衬托着悠闲自在的浮云。小城的人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夜行”的,像这样特别适合“夜行”的夜晚是他们所不能错过的。于是各条街道上都挤满了人,偶尔还传出因为不小心被碰了一下而准备决斗的声音。小城的人们是喜欢看热闹的,我也特别喜欢看。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争执的声音,于是穿过人群,然后挤进一个人堆里。然而此时人们都散开了,我以为是好戏收了场,没想到原来是我成了他们的新观看对象——一个全身湿透的还背着书包的人在街上穿行的确是很能够让人起好奇心的。虽然我喜欢看别人的“演出”,但是我并不希望成为演出的人。我准备离开了。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人们的眼球又被人堆中间的人吸引了,原因是他们打起来了。因为刚才人们分散了一会儿,所以我才得以钻进里面去。我看见里面的两个人正打得火热,彼此掐住脖子,扯着耳朵,头顶着头。见此状况,在一旁观望的人们都开心地笑起来了,拍着巴掌,鼓励他们多打一会儿。我没有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笑,反正自从老妈离开后我就没有笑过了。而且我认为他们打得不够好,原因是没有人的脑袋被劈开。这样的想法是极端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反正我就是希望看见别人的脑袋被劈开。其实这样的事件在小城是经常上演的,但是人们就像看日本进口的小电影一样,永远也看不厌,只要有人打,就有人看,而且看得不亦乐乎。我从人堆里出来后就离开了,然而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相会美发所门口。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进去的,虽然我上个星期才剪过头,但是想必去吹一下头发还是不错的,况且我现在的头正湿着呢。然而我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的钱已经都不见了,所以才做了罢,走回家去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常常可以遇到薛小虎他们,我直怀疑是他们一直在等着我。每当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搜我的口袋,然后拿光我的钱,不光这样,他们还把我的衣服高高的挂在树上,因为这样,我很多时候是光着身子回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爬上树去拿衣服,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老成为他们欺凌的对象,但是我想,只要我劈开薛小虎的脑袋,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但是你也许知道,当我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心惊胆战,就像手里真握着把刀,薛小虎的脑袋也正在我的刀口下,而我却无法落下刀去似的。或许我能明白我是一个怎样懦弱而胆小怕事的人,我几乎不敢望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走路的时候永远望着脚尖面前的地面,只要有人叫到我的名字,我就心惊胆战。然而,有一天这一切都在悄然地发生改变了。那是在一个月以后。那天我就像往常一样在小城唯一的一所初中上课,当时上的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作文,作文题目是《关于城关镇的一个故事》。也许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容易发脾气的人,但是当我旁边的一位同学问我“羊屎”两个字怎么写后我就火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发火,当时我就猛地朝他后脑勺上拍下去——我记得我前面说过,这一巴掌并不是一般的一巴掌。当时我朝他后脑勺拍下去后,他就倒在桌子上,我原以为他是跟我开玩笑呢,但是他就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当时我吓坏了。后来他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没事,还有救。”直到那时我的心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家后,我就后悔了,原因不是老爸为此花了一千块钱的医药费,而是因为受害者是个老实人——我前面说过——他老实到即使你再拍他一巴掌,他也不会生气的地步。从那天以后,他就躲我躲得远远的,一见到我就低着头,直望着脚尖前面地面,有时候迫不得已跟我说话也还是没敢抬起头来的,他似乎害怕望见我的眼睛,就像我害怕望见薛小虎的眼睛一样——似乎我在他的眼里已经成了像薛小虎一样的人。你也许知道,从那天以后,班上的同学对我都是怪怪的,原来凶狠的变得不凶狠了,原来平和的变得畏惧害怕了,只有一个人除外,那个人就是吴明。吴明是我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对于我们的相识,其实说起来也是不稀奇的。吴明家同我们家是一个方向的,我们上学都要走同一条路。后来见到的时间长了就开始打招呼,再后来就渐渐地谈起话来,谈着谈着的,我们就成为好朋友了。我们开始讨论的话题是武术,他说他喜欢武术,因为武功高了之后就不会被欺负。我对武术没有研究,所以只得随便说说应付他一下。其实我和吴明真正成为生死之交是在一次事件以后。那是两个月以后的一天……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放学就回家了,然而我们刚走过1999时就被一群人拦在半路上。他们一共有五个人,牛仔裤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故意剪出几个大洞来,手里还拿着几根木棍,都是小学生,但我知道他们的后面是有老大罩着的。“我们是斧头帮的。”带头的说:“有钱的交出来。”“没钱的把裤子交出来。”另一个说。“原来是来打劫的。”吴明望了望我,然后问我:“你害不害怕?”我说:“怕!”“都是小学生,别怕!”吴明这么说。其实当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是真的害怕,而吴明不一样,他说他小时候经常挨揍,先是老爸揍,然后是同学揍,到了现在老师揍,所以对打架已经不再害怕了。虽然吴明不害怕打架,但还是懂的“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所以我们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先动手。那些人见我们没有给钱的意思都发怒了,于是想教训我们一下,好让我们长记性;棍子在他们手里捏得很紧。吴明见状也撸起了袖子似乎准备和他们干一架,但是我心底十分害怕,像是一只遇见猫的耗子。他们果然冲过来了,先是跑着,到了我们面前就一跳,高高的举着棍子,准备打下来。吴明一望,往旁边一躲就躲过了一棒。而我当时就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一样,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立刻就挨了一棒。我不知道那一棒打在那里,但似乎是打在头上了。我不知道吴明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当时我还呆滞地站在那里。我看着吴明冲了进来,然后横冲直闯地踢了几脚,只见几个被踢退了几步倒在地上,随后他们又爬了起来。吴明见势,立刻又给他们补了几脚,这几脚踢中了他们的要害,抱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吴明的这几下,似乎让他们长了见识,想必在他们幼小的生命里还不知道武功有这么高强的人;他们趴在地上不敢冲过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吴明就拉着我跑开了,我还以为吴明是要与他们决一死战的。吴明跑了之后,他们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狂傲的大喊了几声“有本事别跑”,但毕竟还是没有追过来。当时,我丝毫不记得跑向了那里,但我看吴明的样子并不像是“逃”,而诚然只是“跑”而已。当我们停下来之后,我松了很大一口气,仿佛所有的重担都从肩膀上放下来了一样。我镇静下来仔细观看,才发现我们已经跑出了很远。“马上就到我家了。”吴明说。吴明家还在我家的后面,或许是当时跑得特激动的原因吧,我竟没有望见已经跑过了家门。“到我家去坐一下吧。”吴明说着,他的脸上还微微的露出了笑意,仿佛刚才不是被人追打,只是进行了一次四百米长跑而已。吴明家离我家没有多远,但已经是在小城的边上。原本我是不喜欢去别人家玩的,但想来回到家里也无聊,而且吴明的笑意相邀让我很难回绝,所以想罢,就一同朝他家走去。从这里到吴明家没有什么大路可走,有一些小路都是被人给踩出来的,吴明说:“‘路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些路的形成很有一部分是我的功劳。”在路上的时候吴明还向我说起了他的爸爸,他说:“我老爸是个酒鬼。”“是个什么样的酒鬼?”我问。他望了望我,晃了晃头:“酒鬼就是酒鬼,都是一样的,发酒疯而已。”后来我又问:“你妈妈呢?”吴明的眼神凝固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说道:“走了。”我没有继续追问她是怎么走的,想必也是跟我妈一样到大城市去了。但后来我才知道他妈妈是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谁也弄不明白,但最有可能的是因为生病,至于生的是什么病也没人知道,所知道的只是那个给吴明妈妈治病的土中医,土中医给吴明妈妈治完病两天后吴明妈妈就死了。我们到吴明家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吴明家所在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地方,周围都长满了野草,野草都有半层楼那么高。吴明说:“那些草原本是不能长那么高的,后来大概是周围的水被污染了才使得草长这么高。”吴明还说他被老爸打了以后就常常躲在那些草里,等他老爸睡着了以后才敢回家去,每一次那些草都能很好地将他藏住。吴明家周围还有一些小屋子,吴明说那些屋子里面原本是住得有人的,都是些养鸭子的,但后来工厂的水流到了这里,鸭子都死完了,于是那些人也都搬走了,只留下了那些空房子。我问吴明:“你们家为什么没有搬走呢?”“没钱。”吴明说,说罢便把头深深地埋下。我来到吴明家的时候,吴明爸没有在家里,吴明说:“他出去喝酒了。”我在吴明给我的一张小木凳上坐下,他又返回到里面的一个房间里拿东西。吴明家的房子是同那些空房子一样的小屋子,一个屋子被隔成了两间,外面一间是做饭的,吴明爸也睡在这里,原因是害怕影响吴明做作业,里面的一间是给吴明睡觉的,因为要读书,所以受到了特别的待遇,但是里面也兼放些东西。吴明出来了,他把一团灰溜溜的东西摊在手里,不时还有一些蜘蛛一样的东西从里面钻出来。当他把那些东西放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才确定,那些东西的确是蜘蛛网,我不知道他在那里弄来了那么多的蜘蛛网,用来干什么。他叫我别动。待我“别动”后,吴明就突然把那些东西敷在我头上,当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了我的全身,就如同有一百只蜜蜂同时蜇住我一样。“你头出血了,我给你止血。”吴明说。这时我才恍然记起来,刚才一战头挨了一棒,没想到竟然出血了,我回过头望见肩膀上已经沾了很大一片血渍,大半已经凝固了。“这东西能止血吗?”我问吴明。“能。”吴明很自信地说道。“你自己按住蜘蛛网,我去打点水。”吴明吩咐道,瞧这口气就像是小医生一样。我按照吴明“小医生”的吩咐把手按在蜘蛛网上,那些蜘蛛网软绵绵的,就像手里捏着一只青蛙,不时还有蜘蛛从里面爬出来,弄得我手心痒痒的。不多时吴明就从外面的一只水缸里打了一盆水进来,他拿帕子湿了湿水,然后把我衣服上的血渍擦干净了。我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简直就像个女人,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女人,我想我生命中也应该有这么个女人。“想要有个女人”,这是我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显然,这对于一个初中学生来说是很不合适的,但是自从老妈离开后我就没把自己当做孩子,而是大人,既然是大人,想要有个女人的想法自然是不会错的。吴明让我继续在那张木凳子上坐下,而他依然回到他的房间里,翻弄着什么东西,我直听到一些金属落地的声音。不多时,他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发黄的东西,像是一张纸。我还以为他又搞出什么可以疗伤的东西出来了,立马就吓我一跳。“我给你看样东西。”他把那张发黄的东西递到我的面前——原来是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发黄但并不像是旧的照片。照片上的是一个女孩子,扎着两个髻,一脸稚幼的模样。“你瞧,怎么样?”吴明问我,从他问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十分喜欢那个姑娘。“恩,漂亮。”“恩,的确很漂亮”吴明幸福地说着,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继续说:“她是我媳妇,是我妈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婚事,说是等我大学毕了业就结婚。”“那你跟她结吗?”我问。“当然。”吴明又看了相片几遍,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后才把它放进屋子里的一只铁盒子里去了。我从门缝里看见,那是一只很漂亮的铁盒子,一只放在吴明枕头边上的铁盒子。我正仔细地打量着那只铁盒子,忽然门被一脚踹开了,门板碰在墙壁上,发出很响的一声,我立刻被吓了一跳,嗖地从凳子上跳起来。门是被一个身形高大却瘦削的人踢开的,他的头几乎顶到了门梁上。他左摇右晃的走了进来,不时碰撞着屋子里的墙壁和地上的东西。他走到了我的旁边,猛地一脚就把木凳子踢到天花板上,当掉下来时已经成为几跟木头了。他凶狠地望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要对我动手了,我全身凉了一阵,心想恐怕得多准备点蜘蛛网了。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径直走到了吴明的房间里。他进去后,我就听见了一阵杂乱声,先是砰的一声,然后是哎哟的一声,接着是啊的一声。我心想吴明怕是要遭殃了,然而吴明却突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当他拉开门的时候我发现那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不断地呻吟着。“快走,他是我老爸,他发酒疯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吴明就拉着我的手急急忙忙的溜出去了。“你有受伤吗?”我问吴明。“没有。”他答道。我一边询问他情况一边奔跑,不多时已经跑了很远,只可以在草丛中望见吴明家的房顶。方才听说吴明常常被打后逃进草丛里,现在亲自体验了一下,果然心惊胆战,然而幸好是有惊无险。心里想时,终于明白吴明为什么喜欢武术了。知道吴明没事我就放心了,可是没想到经过刚才这一跑,我头上的蜘蛛网就跑没了。我感觉头皮有点发热,用手一摸时才发觉血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了,就像是他娘的泉眼一样。我心想,我怕是要死了,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竟对死亡没有一丝恐惧的感觉。发生这样的状况,反而是吴明有些慌张了,他让我用手压住伤口,然后自己跑进草丛里去。我以为他是去找蜘蛛网,于是心想:这地方那里来的蜘蛛网?不过当他出来的时候我发觉他是拿着几根草出来的,草的叶子是黄的,短而粗。“这是干什么的?”我问他。“止血。”“这个能止血吗?”“可以。”他边说边把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然后把草渣吐在了手心里,捏成一团。“别动。”我听见“别动”,我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果然,他地把那团草渣敷在我的伤口上了,然而不同的是,我并没有疼痛的感觉,而且有点冰冰凉的,心想这可能是个止血的好法子。“你是跟谁学的这些法子?”我对吴明懂得这么多东西感到十分好奇。“跟为我妈治病的那个老中医学的。”原本我想说“你妈不是被他治死了吗?”,但是话到脖子处我就又把它吞下去了,想必吴明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的。我用手压住草渣,以免它再掉下去。我们就这样在草丛里坐着,望着弥漫着烟雾的小城上空,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云都没有,仿佛是有人用一块纱布把小城给蒙住了,让小城与世界隔绝了一样。吴明对我说了很多话,他告诉我他小时候的理想,我说“你现在不是小时候吗?”他说:“不是,我已经长大了。”他还告诉我他是准备怎么和他媳妇结婚的。他说他的婚礼要在雪山上或者海边举行。他还为我描述了一副他和他媳妇结婚的场景:那时,我们会在雪山上开始我们的结婚典礼,结婚典礼就只有我们俩人,我们手拉着手在雪原上奔跑着。那里的天空是有星星的,吴明要让星星为我们见证,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结婚是要穿婚纱的,你给她穿吗?”我问吴明。“恩,穿。”…… 

    1970-01-01 08:00:00 作者:佘世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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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沦落的青春——第四章

    第四章  我和吴明在草丛里躲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已经是七八点过,那时小城已经完全被黑夜笼罩了,只有城中央的点点灯火还绽放着光芒,光芒似乎想要与上空的黑暗一较高低,努力冲破出去。吴明继续在草丛里躲了会儿,确认吴明爸已经睡了之后才各自回家去了。吴明说我对这段路不太熟悉,所以送我一段。在路上他问我伤势怎么样了,我说不疼了,只是有点胀的感觉,他说胀是正常的,以前他被他爸揍的时候也经常出现这样感觉。我们走出了草丛后,吴明就返回去了,我望着他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草丛里。一想到刚才的情景,我便为吴明担心不已,我几乎害怕他会像那张木凳子一样被他老爸踢到天花板上去。我回到家里时,老爸还没有回来,想必还在张罗着他的生意——前不久常叔刚寄来一大包药粉,大概可以让老爸忙碌很长一阵子。我洗澡后就睡了,因为脑袋被敲了一个洞所以不能侧着睡。假如经常做噩梦的人一定清楚,平躺着睡觉是最容易做噩梦的。不过我还是一晚上没有睡着,我的脑袋胀得要命,仿佛要爆炸了一般,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第二天,我在路上遇到了吴明,我问他回家去挨揍没有。他说他老爸已经睡着了,不过是睡在他的房间里的,所以他只能睡在外面。我望着吴明,他一副失眠而没精打采的样子,两眼皮耷拉着拼命地要合在一起。因为脑袋的原因,我今天没有煎鸡蛋,所以早餐便在路边的那些早食店里解决了。我知道这里最好吃的包子,我去买了四个,分给吴明两个,我们就这样吃着包子到了学校里。刚进了教室我们就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里,这样的情况我已经习以为常,仿佛就是吃土豆时打了个隔一样。我望了望吴明,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是校长办公室,而且是初中的,所以不够级别的人是很难进到里面的。想以前我们进办公室也只是进进班主任的办公室,至于校长办公室几乎就是禁地,就像《倚天屠龙记》里魔教的禁地一样。我们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坐着的,一老一少在旁边立着,仿佛全家福一样。坐着的自然是校长,而站着的那个女人和她旁边的那个孩子我并不认识,然而从他们的眼神似乎可以看出来我们之所以进办公室大概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简直就是他娘的莫名其妙”,我想。“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这里吗?”校长望着我们,手里还拿着一支笔,似乎是害怕“领导莅临我校检查工作”而装出一副很认真的工作的样子。“不知道。”我和吴明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不知道!”此时立在一旁的女人嚷起来了,“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不知道。”我大吃了一惊,我发誓我至今还没有动手打过人,于是我想是不是吴明打的,但后来再一想既然是吴明打的又何必叫上我呢,所以我立刻做出判断:这是被冤枉的啊。但是恍然间我又觉得不对劲,我越发觉得那个孩子好不面熟,后来我倏然醒悟过来,那个孩子就是昨天打劫我们的“斧头帮”的啊!他娘的这下恶人先告状了。我瞧了瞧吴明,吴明大概也已经明白了。“不是我们打他,而是他打我们的。”我解释道。然而那个女人听后就更加的张牙舞爪了,口沫星子到处飞:“不是你打的,不是你打的,他一个孩子能打你们吗?”我原本想拿头上的伤口作为证据,但想必能够站在校长办公室里的人是很难用证据就搞定的,所以就做罢了。然而那个女人还不依不饶,一边嚷嚷一边把孩子拉了过来撩开衣服,立刻一块红色印记就从孩子肚子上露出来了。“你们看!你们看!把人打成这样!”校长也跟着嚷嚷起来了,他娘的简直就像个女人。我想要是昨天把那孩子的头上打出一个“泉眼”来的话他们一定要发疯了。我注视着吴明,发现他就一直站着,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我想,解释确实也没有多大意义的,毕竟站在面前的是校长,校长的地盘校长说了算。于是我也只站着,让面前这“两个女人”不停地嚷嚷。你应该知道他们这一嚷嚷就嚷了很久,假如我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养了一只鸡的话,我出去的时候它已经可以下油锅了。终于,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出去了,在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用一根手指头往我脑袋上戳一下。这一戳正好戳在我的伤口上,立刻就传来一阵刺痛,差点要了我的命。终于,校长也不像个女人一样地嚷嚷了,他问我们家里的电话号码——想必有事无事就往学生家里打电话已经成为小城教师的一大特色了。校长先是问我,我说我爸忙做生意,常常不在家。接着他又问吴明,吴明说:“我家没有电话。”校长简直把我们当做无赖,就像警察同志从一个失去双臂的罪犯身上得不到半点关于他行窃的罪证一样。他晃了晃脑袋,然后用右手的笔在一张纸上一挥——你应该知道这一挥并不是一般的一挥,这一挥几乎可以写出几个特别大的字来。随后他说:“扫地一个星期。”——想必有事无事就罚扫地也是小城教师的一大特色。你也许知道从今天起我和吴明就开始了一个星期的扫地“生涯”。虽然这是一所不大的中学,但是你或许知道这里面就像一座垃圾场一样,到处都是五毛钱一包的零食的塑料包装袋,女人用过的卫生纸和具有小城特色的羊子屎,它们充满了每个角落,总之假如你的想象还算丰富的话你一定能都想出这样的一副画面的。其实,被罚扫地的并不止我和吴明两人,每当我们留在最后扫地的时候总能多多少少的望见几个。假如当时他们也望见我们的话,那么他们一定被吓着了,因为每到我和吴明扫地的时候我们就坐在二楼的走廊上,看起来就像是被校长派出来监督他们扫地的“特派员”。只要我们坐在走廊上的时候他们就扫得飞快,也特别干净。我记得一次有个同学扫到走廊旁边时,吴明说了句“连走廊也扫了”,于是他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把走廊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当时我和吴明就大笑,这是我第一次大笑,似乎把心里的许多不愉快都笑得一干二净了。所谓时光荏苒,一个星期的光阴终于就快被熬过去了。这是我们被罚扫地的最后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校长让我们来扫地我们就来扫地,但是我想假如劈了校长的脑袋的话他一定不会让我们扫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这确实是一种邪恶的想法。这天我们就像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地扫着走廊,原本吴明想用原来的那一招,但是那位同学的“有期徒刑”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把那些垃圾捡完。当我们扫完地的时候,学校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一些寄校的,他们就像一些鬼魂一样地在冷冷清清的学校里飘来荡去。我们出了校门,很快就到1999上了。虽然我被罚扫了地,但心里却从没有这样的畅快过。当我们越过1999的时候我无意地又撞见了那堵被涂画得乱七八糟的残留的墙壁。当我一望见它时我的脑海里就无时无刻不想起被薛小虎一伙顶在墙上然后往我鼻孔里塞羊屎的情景。思绪到此,内心便似有无数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激愤的血液就像窝火的斗牛一样在细小的血管里奔跑着。你应该知道以前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以前我只是想在别人的面前装作一只可怜的老鼠,然后祈求“猫”的“饶恕”,但现在假如我手里有一把刀,而且薛小虎的脖子正在我的刀下面的话我一定会狠狠地砍下去,毫不怜悯,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怎么了?”吴明问我。“没什么。”我们离开了1999,然后踏上了回家的小路。然而我们刚一走下1999时就被一群人拦下了,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高个子,牛仔衣的袖子已经没有了,露出来的手臂上纹了条像是蛇的龙,裤子上也破了几个大洞,一个尖尖的细细的脑袋顶着一堆乱糟糟的头发。在他身后是一群小孩子,就像那天打劫我们的小学生一样,假如你对武侠小说里的丐帮有所了解的话,那么你一定会发现他们有很多的共同点。“站住,何去也。”高个子问我们。“他是斧头帮的老二,是来为他的小弟报仇了,害怕吗?”吴明悄悄地在我耳边说。“不怕!”吴明望了望我,他满眼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鼓励。“何去也?”高个子又问了一遍,他说话的时候在后面加了一个“也”,想必也是读过几天文言文的。“我去你娘!”我说道,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也很是吃了一惊,我几乎都不认为这是我说的。如你所想,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就冲过来了,挥舞着手里的棒子,像是一群原始人围剿猎物一样。吴明见状赶紧跳闪一遍,我也学起吴明的样子赶紧往另一边跳。我们这一跳,就让他们扑了个空,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吴明已经在他们的后面了。当时在他们“部队”最后面的正是害得我们扫了一个星期地的人,他一见我们就赶紧往前跑,然而还没跑多远就被吴明拉住了,朝他屁股上就是一脚。你应该知道这一脚并不是一般的一脚,当他被吴明踢了一脚的时候就疼得用双手抓着屁股边跳边喊着逃跑了。斧头帮的老二见我们抄到了他们的后面去,于是赶紧调转了方向朝后面冲过来。当时我们也只是往两边一让,他又从我们中间冲过去了,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跟在斧头帮老二后面的人是领教过吴明的厉害的,如今见到老二摔在地上,于是也畏畏缩缩的不敢冲过来。吴明望了望我,我知道他是告诉我,我们应该跑了。我点了点头。吴明见我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先从一个没人的地方跑出去了,我紧跟在他的后面。“拦住他们!”斧头帮老二大叫了一声。此话一出,我立刻就被一个人拉住了,当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就直溜溜的倒在地上,手肘顷刻就是一阵剧烈的生疼。我想我是完蛋了,他们一定会把我揍成肉饼。我努力地挣扎着,踹着,但是那个人死死地抱住我的脚,让我动弹不得。当时我在傍边发现了一块石头,你知道它有二十个包子那么大,我敢肯定,假如用它砸在那个人的头上的话他一定会马上血溅当场的。当我想时,我就已经把那块石头捡起来了,把它紧紧地握在了手里朝他的脑袋飞去,但是我没有朝他的脑袋砸下去,因为我下不了手,况且当时他被这一吓已经傻了一半,呆呆地趴在那儿,不知不觉地手已经从我腿上松开了。我趁着机会赶紧爬起来逃走了。我们就这样一直跑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吴明家门口了。当时他家的房门开着,但是并没有人在里面。想必他的老爸又去喝酒去了。吴明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有。当时我们累得不停地喘气,连话也说不上口。我们在吴明家门口的草地上趟下了,我感觉从来就没有像这样的舒坦过,感觉全身的一切都轻松下来了,仿佛我就是一只燕子,一只轻盈而灵动的燕子。吴明用手枕着头,然后斜着脑袋笑着望着我,仿佛这不是在打架,而是偷了谁家的西瓜被追赶一样。“你真的不害怕?”吴明忽然问我。“恩。”“那你为什么不拿石头砸他的头呢?”“我下不了手。”吴明扭过头望了望天空。“其实要是我也下不了手,我看见他时就想到了自己。”吴明说着,然后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感到害怕,但的确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害怕过,即使是和斧头帮老大交战的时候。我和吴明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草丛上,凝望着小城的天空。不多时,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我知道是吴明的老爸回来了。我望了望吴明,发现他依旧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空,对身后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理会。 其实,你应该知道以前我们在小城里是不值一提的,或许人们都不知道王若西和吴明是谁。但是自从我们和斧头帮的人打了两架之后就“一夜走红”,成了小城小巷的谈资,但毕竟还没有“红”到大街上去,待“红”到大街上去的时候是在我们和斧头帮老大交战以后。你应该知道和斧头帮老大的交战是真正的交战,而不是躲在某个角落里突然给人一击的那种。那天是星期五,下午我们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碰见了那个害得我们扫了一个星期地的家伙。他见了我们就匆匆忙忙地把一个信封扔在我的胸口上就溜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朝我们“哼”了一声。我捡起信封,看着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几个大字:挑战书。字是用毛笔写的,可见如今中国的毛笔字文化已经传承到斧头帮里去了。我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从数学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纸上写道:明天下午8点8分在城关大道上决一死战。我看了吴明一眼,他从我手里拿走纸后又瞧了一遍,沉思了半响。“去吗?”我问吴明。吴明把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不能去。”虽然吴明说不能去,但那天晚上我们还是去了,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去,你应该知道斧头帮的老大是因为劈过几个人头之后才“红”起来的。那天,我们很早就到1999(城关大道)上了,但是我们是在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藏着的。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害怕,我说过自从和斧头帮打过那一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害怕过。我们之所以藏起来,是想摸清对方的情况。所谓兵不厌诈,要是对方力量很强的话我们走就行了,没必要和他们“决一死战”。那天我们一直等了好久,几乎已经过了八点了,但是斧头帮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而且当时天空下着雨,我们的衣服都湿透了。小城的夜晚是很凉的,而且现在又湿了衣服,所以吴明我俩都冷得瑟瑟发抖。时间又过了很大一半截,但是他们依然没有出现,我原以为他们是不会来了,但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们出现了。他们是从1999的对面一些小巷子里走出来的,他们出来后朝四周望了望,显然是在找我们。“混蛋,不敢来了,害我们在这里守了半天。”说话的也是一个高个子,甚至比斧头帮老二还要高,但是他很瘦,瘦得就像一只蚂蚁,因为瘦,所以每只手和每条腿都显得很长。从远处望去,可以发现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那条伤疤似乎已成了他成为黑社会的光荣记号——我想每个古惑仔都会以自己身上的刀疤为荣的。“他就是斧头帮的老大,刀疤七。”吴明悄声说。我望了吴明一眼,发现他正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情况,就像老鹰要捕食时要观察老鼠的行迹一样。“打吗?”我问吴明。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要是在以前我心里想的只是:逃还是不逃。“看一下再说。”吴明依然细致地观察着。这时大概已经8点半了,小城已经被夜色笼罩,我们只可以凭着在1999上的几盏路灯看清他们的身影。他们人并不多,老大出马一个顶俩,想必也不需要太多人,人多了都是装腔作势的。随后吴明为我分析了一下情况,他说:“他们现在人不多,只要使点手段未必会输,要是不打的话以后他们就还会去找我们的。”我知道吴明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现在把他们解决了,免得以后麻烦。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我心里真的没底。吴明见我同意后就起身观察周围的地势,他到处观望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条小巷子里。那是一条狭长的巷子,几乎只可以容得一个人经过。吴明瞧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三国》上这类的事情发生得很多,我们可以引诱他们进入到小巷子里,逐一歼灭。计谋想好了之后,就只差行动了。但是一想到行动我心里很是没底,万一失败了咋办呢?但是吴明没等我想清楚是否开战时就已经跳将出去了,他朝刀疤七扔了一块石头,那石头正砸中了刀疤七的脑袋,然后大喊道:“疤子脸,我们在这里。”当时刀疤七一定气疯了,想必不缓一下气的话一定会气绝而亡的。然而他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气绝身亡,而是像长颈鹿一样的奔跑过来,他奔跑的速度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其实我早该想到他能跑那么快的,因为常常和警察打交道的人都跑得很快,就像薛小虎一样。当吴明瞧见刀疤七跑过来的情形时也被吓了一跳,显然这也是超出他的预料的。“跑!”吴明喊了一声就嗖地一声消失了,他紧紧地拉住我的手,我几乎差点摔在了地上。我们一直跑进了那条狭长的小巷子里,那时小巷子旁边堆满了竹子,都是这里的居民用来晾衣服的。当我们从竹子身边跑过时吴明顺手把他们掀倒在地上。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我想要是以这样的速度参加学校的五十米赛跑的话一定可以拿个一等奖的。虽然我们跑得很快,但我觉得刀疤七的喊叫声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几乎马上就可以到我们的脚跟后面。“待会儿打起来的话,只揍疤子脸一个人,其他的别管。”吴明边跑边说。“好。”我应到。你也许知道,当我把这个“好”字说完的时候刀疤七已经跟在我们后面了,他一伸手就拉住了我的衣服。被他这一拉我立刻就停住了,他的力量之大完全超出了他的身体所能体现的。我停住了以后,吴明也一顿,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便立刻回过身来。我看见吴明跑到了刀疤七的前面,然后朝着刀疤七的肚子就是一脚。刀疤七被这一踢就松开了拉住我衣服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吴明紧跟了上去,把他死死地堵在小巷子里。这一堵,后面的人进不来了,都在刀疤七的身后大喊大叫的。我赶紧跟了上去。当时刀疤七被吴明踢了一脚后就弯着腰抱着肚子,于是一颗皮包骨头的脑袋就正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多想,抱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脚,这一脚几乎是踢到他的命根了,他立刻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压住命根子。没想到这一蹲就出事情了,原本在他身后的人都爬了进来,但是当时我只顾朝刀疤七的脑袋揍去,完全没有留意我的身上已经挨了多少棒。我使劲地揍着,忘我地揍着,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我发泄了所有的仇恨,所有被压抑的怒火。当时,周围的一切都是混乱的,我只听见东西被摔破的声音以及疯狂的尖叫声。然而我只顾忘我地揍着,我几乎忘记了被薛小虎往鼻孔里塞羊屎的愤怒和痛苦。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被吴明拉出来的,当我从忘我的境界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吴明家门口的草丛里了。我醒来后感觉手背一阵一阵的发痛,我看时也吃了一惊,只见右手背上都是血,吴明正为我擦着那些血。“我流了多少血?”我问吴明。吴明望了望我,笑了笑:“不是你的,是疤子脸的,他可被你打惨了。”倏然,我全身一阵冰凉,我急忙问:“他会死吗?”“不会。”当我听见“不会”后才有些心安了,仿佛在头上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你有事吗?”我问吴明。这时我才想起刚才的情况,当刀疤七被踢趴下后后面的人就跟进来了,想必我们都挨了很多棍。我看了看吴明,发现他的额头上贴了一块厚厚的东西,我知道那是可以止血的草药。虽然吴明的额头挨了一棍,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没事。我们依然在草丛里趟到了吴明爸回家的时候。虽然天空飘着雨,但这里的草丛依然是干燥的,而且连风都很难吹进来。吴明爸回来的时候依然喝得酩酊大醉,见了门就又是一脚。我对这样的一脚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这次并没有被吓一跳。直到吴明爸睡着的时候,吴明才回家去了,在此之前他一直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我到家的时候,老爸依然忙着卖药粉的生意,没有回来。我洗澡后就睡了,虽然我感觉后背十分酸痛,但我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这么痛快过。 

    1970-01-01 08:00:00 作者:佘世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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