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爬到山顶了!
李谷一情不自禁的从心底喊道。他放下手中的画架和背包,抬手拭去额头深处的汗珠。李谷一是名画家,年轻有为的画家,虽然刚过32岁,但已经在市里举办了个人画展,得到了业内人士和新闻界的一致好评。
一周前,他坐火车去南京参加一个研讨会,路途漫漫,他在火车上睡着了。当火车呼啸着钻出一条隧道时,强烈的阳光刺痛了李谷一的眼睛,他睁开眼,看到窗外不远处的山上开满了漫山遍野的菊花,在野草渐渐枯萎,四野萧条的秋天,显得格外的耀眼。他把头贴在车窗上,贪婪地望着这片银色的花山。
李谷一参加完研讨会后,就迫不及待地去那个地方,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在地图上找了足足几个小时,也没找到那个地方的名字,他只知道那里开满了菊花。他喜欢这种没有人烟的地方,大自然赤裸的展现,自然的才是完美的,他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来到这个地方很不容易,李谷一在五里外的小站下了车,顺着轨道走来,肩上的背包足足有百十斤重,除了画画的工具,还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他打算在野外住上几天,肩上勒下了两条深深的血印。
从远处看来山并不高,但是进入了山中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沟沟壑壑的走不少迂回的道路。李谷一是兴奋的,脚下就是开得正艳的菊花,小小的叶片成羽状分裂,匍匐在地上,开得那样的野性,那样的肆无忌惮。
李谷一选好地方,支好画架,迫不及待地作画。他完全沉浸在美好的景色中,清风吹来,白色的花浪,像铺上了一层银白的丝绸,四周弥漫的是淡淡的清香。他抬头看一阵,然后挥毫笔墨,不久一幅秋菊画诞生了。画上的菊花含苞欲放,似乎散发淡雅的花香。李谷一站起身来,退后几步,托着腮,紧锁眉凝视着画,他好像对自己的作品不甚满意。但是哪里不好,他又说不出,这只是一种感觉,缺少一种灵气。他放开眼,试图从自然中寻找一种东西弥补画中的缺失。他的眼光如流水般淌过,忽然他的目光中闪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他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衣服,坐在草地上,低着头像是在凝视什么东西,她的四周是几只啄草的山羊。
李谷一打了一个激灵,他知道他的画中缺少什么了。他把女孩画入了画中,淡淡的背景,淡淡的菊花,淡淡的女孩。等画完后,李谷一才感觉腿已经麻木了,腰酸得发麻,他伸了伸了腰,手不慎碰到了画架,画架“啪”一声掉在草地上。
这一声响,打乱了山顶的宁静,潜伏在草丛中鸣唱的秋虫止住了叫声,山羊也咩咩地叫着跑开了。“羊,羊你站住,你干什么去,不好好地吃草!”女孩站起来了。
女孩也看见了拾画的李谷一。
“你好!”李谷一主动打着招呼。
女孩的脸红了,垂手摆弄白色的衣服上贴着的几片杂草。李谷一仔细的看着女孩,他没有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纤瘦的身材,纯真的脸蛋透出羞赧的表情。
“请问这里有人么?”李谷一竟然问出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
女孩抬起头没有回答,用手指了指身后,又低下了头。李谷一转身看见,一个不大不小村庄,隐映在绿树之中,一条玉带绕村而过,在村东头还有一个湖泊,确切地说是一个湾,河水转弯天然形成的,如果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现。
“还好,今夜可以不用住在野外了。”
黄昏时刻,女孩领着李谷一到了自己的家中,在路上李谷一知道女孩的名字叫菊花。女孩家里很清贫,几间茅草房掩映在绿树中。
“娘,来客了!”菊花进入院子里对一位埋头洗衣服的中年妇女喊道。中年妇女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的李谷一,慌忙地站起来:“客,哪来的?”
“你好,大娘,我从济南而来!”
“济南是个大地方!坐——坐。”女人扯过自己刚才坐过的板凳,还不忘用双手擦了几遍。
“我家好久没客人来了,前几年我家住了一个城里人,临走的时候还给我了钱。”中年妇女对李谷一很热情。
李谷一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从口袋中掏出两百元钱递过去:“我差点忘了,大娘这是住宿费。”
大娘愣住了,随后脸红了:“我不是这意思。”李谷一还要推让着。
“不要就是不要了,房子反正空也是空着,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了。”李谷一无法再推让,只好又重新把钱装回了口袋。
“你陪客人说话,我去收拾床去。”女人走进了屋里。女孩坐在脸盆前洗衣服。李谷一环视了院子的四周,樊篱的四周也开满了菊花,一朵朵如指甲盖大小,簇在一起,就是一大篷,点点的缀着小院。
“你多大了?”李谷一无话找话。
“21。”女孩还是话不多,简单的回答了一句话,又陷入了沉寂。
李谷一在女孩的家里住下了,夜里李谷一躺在还散发芳草味的稻草铺上,软绵绵的。纯白无瑕的月光透过方格的木窗,斑斑驳驳的散落在地上,李谷一隐隐闻到野菊清淡的味道。
李谷一的创作灵感犹如火山喷发,白天他就随女孩上山。女孩放羊,他就作画。他和女孩也渐渐地熟悉了,女孩不再那样的拘谨。李谷一作画的时候,女孩就坐在他的旁边静静的看着。
“去过城里么?”
“没有。”
“你喜欢城里么?”
“喜欢!”
“你想去么?”
“不想!”
八月底,九月初十个忙碌的季节,田里的少妇插一朵菊花夹在脑后圆圆的发髻上,像从头发里陡然开出的花朵。女孩不喜欢和村里的人说话,路上碰见熟人,也是低着头快步地闪开。如果有人向她打招呼,她也是含糊不清地说一些不着边际难懂的话。
一天,李谷一作完一幅少妇秋收图,放下笔问身后的菊花:“怎么样?”
“好,像真的。”菊花赞叹道。两人聊天的话题也渐渐的多起来。“你怎么还没有说婆家?”李谷一随意地问道。女孩忽的愣住了,嗫嚅道:“我——我——”然后垂下头,摆弄手中的一朵菊花,菊花开得淡嫩,像女孩的脸,叫人心疼。这一天,菊花的话不多,有时候呆呆地凝视远方,有时偷偷垂泪,怎么了?李谷一实在想不明白。
晚饭的时候,菊花匆匆地吃了几口饭,就回房了,院内的板凳上只剩下谷一和菊花的娘。
“这孩子怎么了?一点也不懂礼貌。”
“大娘,没事的,是我惹她不高兴了。”
“哎,这孩子就是让人说不得!”
“大娘,菊花谈对象没?”谷一喝了一杯茶水,茶水很淡,这茶是菊花在霜后上山采的菊花晒干烘干而成。
菊花娘的表情也让谷一大吃一惊。菊花娘的脸色陡然悲伤起来,回头望了望菊花的房间,呜咽地说道:“这孩子命苦。”大娘压低声音,吞吞吐吐的说出一些理由。原来菊花是有对象的,是本村的大春。菊花是村里的一只凤凰,是那样的惹眼。但是她的美丽给她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一天菊花在村东头的湾里洗澡,被人强奸了。
“这畜牲毁了我女儿 。”菊花娘控制不住自己,本来激励压抑的声音变得扭曲。谷一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菊花没有对象,在尚未开花的农村,女人的贞节比生命看得还重要。谷一的心阵阵发痛,为这个美丽的女孩,如果女孩生在城里就好了。
夜里,谷一作了一个梦,漫天的冰雹从天而降,把满山的菊花打得支离破碎,残枝败叶扯在一边,呜咽着。谷一打开手机看看才十点左右,谷一决定明天就走,此次写生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他悄悄地起床,走到菊花的房间,她想给菊花点钱,来弥补他给他们带来的不便。他轻轻的敲了几下门,门半掩着,没人应答,谷一走进去,房间没有人。谷一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放在菊花的枕头下,转身离开。
站在院子里,月光泻在樊篱旁的菊花,显得素雅无比,门前的小河泛着鳞光。谷一决定到河边看看,他踏着月光走去。菊花的家就在湾的后面,不到一刻的功夫,谷一便到了。
夜风带着潮湿的空气吹来,让谷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点上烟享受夏夜的宁静,秋虫啾啾地叫着,一切和谐安静。
谷一听见湖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抬起头循着响声搜寻而去:湖边竟然有人洗澡。月光泛滥的照在赤裸的身上,洁白如玉,谷一甚至看到了女人的乳头,像两朵含苞欲放的菊花,羞赧的打量着四周。是菊花在洗澡,李谷一想不到这么凉的天菊花竟然在河里洗澡。菊花毫无顾忌的撩起水,捧在胸前,让水顺着乳沟滑落。
谷一的心扑通跳着,他不想让自己看,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他猫着腰,打量着这近乎完美的身躯。一不留神,脚踢在一块石子上,发出响声,在黑夜中格外的醒目。
“谁?”菊花抱住胸,蹲在水中,惊慌地说道。
谷一吓得满身是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是谁?要不我喊人了。”这句话再次发出警告。
“是我,谷一。”谷一无奈地说道。
“哦,是大哥啊!”菊花的语气轻松起来。谷一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湖里——他是那样的怕冷,他把菊花放在开满菊花的河岸,菊花仿佛就是一对盛开的菊花,等他采摘。当他摇进去的时候,菊花弓着身子,不让谷一进去。李谷一是过来人,他把嘴吻在菊花蕾上,菊花的身子颤颤,像秋风吹过大地掀起的浪。谷一进去的时候,他分明的感受到自己受到了障碍,菊花闭了眼,痛苦的泪水充满眼眶。
“你还是处女?”
“嗯!”谷一感觉到自己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你不是——”
“我是,可是没有人相信我。”菊花激动起来。“那天那人把我押在身下,我用力的揣了一下他的裆部,那人就跑了。”菊花哭出声来。“大春也不相信我!”菊花摘起那带有斑驳血迹的菊花,风似地离开了。
菊花一路跑到大春的家门口,大春已经结婚了。
“大春你开门,开门。”菊花使劲地摇晃着木门。木门吱嘎一声,闪出一条缝,露出半个人。
“谁啊?”门里的人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大春,是我,我是菊花。我是黄花大闺女,你看这血。”菊花举起手中带血的菊花。
“你这个骚货,光天化日勾引我家汉子。”屋内的另一人骂道。“哗啦”的一声,菊花感觉到身上湿漉漉的。门口多了一个女人,提着尿桶,怒气冲天。
“你给我进去!”女人推着大春进了房间,然后是沉闷的插门声。
菊花疯了,许多年之后,很多人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手拿一朵菊花,喃喃得说道:“我是黄花大闺女。”
李谷一回到市里,补作了《菊花出浴》,并在一次大赛中获得特等奖。他时常想起那个女孩,那个在月光下洗澡的女孩,他找到了自己的爱情了么?或许有,或许没有?
2008年6月28日星期六
【编者按】一个贞操把一个纯洁的女孩儿逼疯了。我不明白为什么画家不带走她?明知道她不属于那个地方。为什么不带她离开?这样的结局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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