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我家大厅楼梁上的旧鸟窝里同往年一样住进了一只燕子妈妈，它每天早晚会从我家飞进飞出，有时候来来去去忙个不停不晓得它在忙什么。那时我6岁，觉得这只燕子很可爱，在它从我头上飞过的时候常模仿电影上的外国人口气对它说“哈罗哈罗”。我不晓得“哈罗”何意，但我想：燕子妈妈既然听了不会讨厌，那一定是句好话，它有时候闻声还会落到我到肩膀上“叽叽喳喳”地叫呢。

有一天早晨，我起床后像往常一样抬头望着梁上的鸟窝，心里在说：“燕子燕子，哈罗哈罗。”忽见窝里伸出几张鸟嘴，“咿呀咿呀”地，很有趣。那时我家的厨房设在大厅一角，正在忙着炊事的二姐告诉我，这是刚出生的小燕子，它们在嚷着要妈妈快点回家，它们独子饿了。果然，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那只燕子妈妈嘴里衔着什么东西飞进屋来。我问二姐说：“姐姐，你晓得这只燕子嘴里咬着的是什么东西吗？”

“那是小燕子的食物，”二姐说，“燕子妈妈要给它的孩子喂食的。”

“小燕子不吃奶吗？”

二姐一听到我这句话，马上“咯咯”笑个不停，直笑得前俯后仰，过了好长时间，那只燕子妈妈又飞出去了，她才缓过笑气，对我说道：“小愚弟弟，——燕子不吃奶的！”

次年，二姐光荣完成小学四年级学业正式务农，三姐则上了小学三年级，我也挎起了小书包。家里住着的小燕子们每天早上在我上学前都会“叽叽喳喳”地在巢里叫一番，仿佛在说：“小愚哥哥要上学了！小愚哥哥要上学了！”10月的一天周末，我家隔壁的公祖堂里有篾匠在做谷箩，我在一堆遗弃的篾碎里挑捡了十几根长约20厘米的小篾片，歪歪曲曲地编织了个鸟窝。傍晚时分，二姐从地里干活一回来，我就把这个鸟窝递给她，央求她帮我把它挂到楼梁上去。二姐抬头对那根已安装了一个鸟窝的厅梁观察了一番，觉得再挂个鸟窝完全合乎情理。没过几天，我又捡了些碎篾片编织了个新鸟窝，当我把这个编得相当工整的鸟窝递到二姐面前时，二姐似乎很理解我，不过，她告诉我说：“小愚弟弟，挂了这个鸟窝以后就不能再挂了。”二姐说得也是，若再挂个鸟窝，小燕子不慎从窝里掉下来，就直接摔到了我家的餐桌上，这可不行。我家的厅梁不算怎么高，以前刚出生不久的小燕子不慎被挤出窝摔在地上，都是我第一个发现而告诉二姐的，二姐每次都会把桌子搬过来再在其上放个椅子，然后攀上去站在椅子上把小燕子放回窝里。

又是一年春天来了，燕子妈妈早早来到我家，它发现巢旁多了两个鸟窝，似乎很是高兴，在我们大厅里飞了几个圈，之后飞到我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地叫，仿佛在说：“小愚哥哥，谢谢你，我有两个好朋友正好一时无处安身，现在它们可以来跟我一起安在你们家了。”

真的，过了几天，我家那个旧鸟窝两旁的新鸟窝被新来的燕子筑起了巢。曾有几回，在我下午放了学回到家做作业的时候，刚学飞的小燕子们飞在我的作业本上歪着头望着我“咿呀咿呀”地叫，似在说：“小愚哥哥，打搅你了，我们也想跟你学习功课呢，可别再意哦。”

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小园里，长有一棵夹竹桃，花开时节，那鲜红的花朵很教孩子们喜爱。有一回，一个叫“欢欢”的小弟弟爬到树上折了一枝花，放到鼻子里闻够了，正欲把花朵往嘴里塞，忽然一只燕子飞过来啄他的手，并“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在不远处闻声忙赶过去，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花，对他说：“欢欢，这种花不好吃的！我家姐姐们都这么说！”

欢欢比我小两岁，见我说得很认真，有认错的样子，我遂把花还给了他。这只燕子绕着我飞了几个圈后径直向我家飞去，我认得出它是我家的一只燕子。

那年里有一天下午放了学，三姐不知为什么没有在校门口等我，我在回家的路上走错了方向，转了几个屋角最后迷了路，还差点走入了别人家里，正在我茫然欲放声啼哭之际，忽然有只燕子飞到我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叫了一番，然后它展翅向旁边巷里飞去，飞了一段路又掉过头来在我面前绕圈飞向前，我跟着它走出屋场，后顺着熟悉的大路与这只燕子一起回到了家里。

三姐后来对我说，那天排到她打扫教室，她忘了告诉我，我还以为她先回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