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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前之别

时间:1970-01-01 08:00:00     作者:红日今天      浏览:9586   评论:0   

    我那时并不懂得什么叫“爱情”,我不懂得赵红英为何会偏偏“看上我”,只对我这么热情。我帮她们割禾回到了工地,她再也不喊我什么“陈师傅”了,她叫我时要么朝我“喂”一声,要么直呼我名“陈晓愚”。她对我“喂!”一声还不至于使我“难堪”,她喊我名字时若我身旁有其他什么人在,我就觉得简直“无地自容”,心中则乱了套。我被她喊一声名字就叫得面红耳赤的日子也有。想不到我一个离家“出门”,无意来此工地卖蛮力的少年会得到这么一个女孩的倾心。想想我初来工地的那段时间里,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工作,自己有过这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像现在这样得到了一个可敬可慕之人的倾心,我心里怎么能安静得下来呢。

 我总觉得赵红英对我的这种热情来得“突然”、来得“过热”、来得“过急”。我那时并不晓得,我们这个地方的女孩子,从学校里出来投入到了社会劳动中,她们所要费心及时考虑的一个无比之大的问题是什么。我没有理由对赵红英的热情泼冷水,我也不会这么做的;我觉得我与她的友谊或者说“关系”应“从长计议”、“慢慢来”,等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进步所需)、取得一点更好的成绩再来与她谈友话谊也不为迟。我在工地是尽量避免与赵红英见面、谈话的(我想“拖拖”与她之间的友谊,我“招架”不住她对我“过急”的“热情攻势”),而她却似乎正好与我相反――在尽力寻找机会看见我和走过来跟我说这说那,有些事情我觉得她说得太“无稽”、太“无聊了”,我在不知所措中会下意识地转过一点身子,好避免遇上她的眼光。

 这里是江南的一个工地,工作,生活、时间在我与赵红英“捉迷藏”(我下了班就找机会躲开赵红英,不想接受她的眼光、听她讲话,更不想让她走过我身旁;她呢?……)式的“斗争”中悄悄流逝,腊月二十一日,工地正式放假。

 这个工地(这幢楼)未完工,还有一层(九楼)未做,胖阿姨叫我若不想回家就留在这工地里,顺便帮她们看这个工地(她对我说“多一个人在这工地里更看得稳,更不会让人家进来偷走东西”,以前这工地里的人曾捉到过捡破烂的人来此偷碎、短的钢筋)。胖阿姨放假前还曾为我制造了一幅“宏伟蓝图”,她对我讲:“你不回家也行,以后就跟着我们做,我的老公已承包了另外两个工地,计划明年动工。我们每年都有工程做的,你跟我们干几年,挣到钱你就可以娶赵红英,到时你的年纪也大了……”

 秃顶老汉也没有回家过年,他要全职看这个工地。二十四日过小年这天,赵红英一早骑单来到了这个工地。她放好单车,直接走进了我们这间宿舍。

 “晓愚,你又在看书啊?”她口气轻和地对我说道,“今天过节去我们家吗?”

 “小赵,你来啦?”我未回答她,只顾自己说道。与赵红英“开战”了这么久,现在我已有一套“应付”她的办法:即把她视为“弟弟”、“哥哥”或“男伙伴”看待,这样我遇见她或与她说话心理上就不会乱成一团糟,更不会面色发红、发热。赵红英对我如此热情,不等于她对我会那么“浪漫”,她是个举手投足自知轻重与分寸的女孩,并且她也是个乐于帮助他人的好女孩。又,从我帮她家割禾那天,我捉了几条泥鳅她叫我放它们一条生路,“饶它们一命”可以看出(我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她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一个品德出众(这是那时的我对她的评价)的女孩,若非有“缘”相会在这个工地,我与她之间也是不会产生什么“纠葛”的。她就是来到了这个工地,担负起了别的女孩不会随便去承担的一份社会劳动(有赵红英般之人品的投入到社会劳动中的女孩,她们多南下广东进厂打工,在我们这个“家城”像她这种品德出众的女孩在工地里长期做工是罕见的),才成为我的“同事”(我认为她是我的“非常同事”)而与我相识而结谊。我对她的热情、友谊即使有多么的“反感”,她是可羡可慕的,我多少懂得点子如何去珍惜她对我的热情与友谊(之道理)。

 “小赵,真难为你了,特意来这工地里看我。”我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本新书,递到她面前,又对她说道:“这是我昨天买来的一本歌曲书,你喜欢唱歌吗?”

“喜是喜欢,可是我不会唱。”她接过我的歌曲书,边翻边说道。

 “你有没有看过《红岩》这部小说?”
 “没有,”她答道。

 “没有就好,”我说,“我现在看的这本书就是《红岩》的,给你看下子吧,很好看的,我还有另一本书看。”

 “另一本是什么书?”她问道。

 “《林海雪原》,也是我自己刚买的。”

 赵红英放下歌曲本,从我手中接过了《红岩》,坐到了我们自己用工地里的散短木板钉制的小木凳上,打开书看了起来。

 赵红英跟我一起各自捧着一本小说默默而读,到中午,在她带着我的《红岩》(一书)回家之前,她又对我说了几句,要我去她家过小年。

 “就在这工地过节没关系的,”我回答她道,“那外面有快餐店,物美价廉,我不能去你们家吃白饭的。”

 “你过小年不去我家过,那过大年你不回家就应该去我家(过节)了吧?”她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央求我似的。对此,我想想自己处境与未竟之心愿……却得到这么个人的“看重”,我觉得好苦,我觉得对不起她。

 “我现在还没有定过大年要不要回家。”我内心沉重表面自然地说:“离过大年还有五六天时间,到时我若没有回家去,就来你们家(玩),好吗?你可以不要再来叫我,我又认得你家到,不要对我那么关心(我承受不起你的恩情),你说是不是?”……

 赵红英离开工地后不久,我关上宿舍门从正向出入口(侧向出入口放春节假前两天已被竹蔑编成的田字架一块一块地连着围“封”住了)走出工地去吃早餐。若按平常,我包括走来回的路去吃快餐一般二三十分钟就可完成而返至原地――工棚宿舍。这次我花了近一个多钟头,还没有吃成午饭,究其原因,是这样的:

 在我去县水电局一旁的那个快餐店的路上,两个面黑肌瘦讨钱的小孩――姐弟俩,大的约九岁,小的约六岁――拦住了我,他们把两只旧盆子伸到了我的面前。“叔叔,可怜可怜我们吧……”讨钱的小男孩仰头望着我说道,讨钱的小女孩只把她手中的旧盆子向我伸着,一言不发,她眼望着我,样子似在对我说:“你这大哥哥看起来不像个铁石心肠的人,我把这讨钱的盆子这样向你伸着,你过意得去、能不心软(往盆子里扔张零钞)吗?”

 面对这一姐一弟的两只旧盆子,我呆站了约有两分钟。他们也真有耐心,见我不掏钱就不肯走也不收回盆子(他们伸得累了就回缩手臂一下以暂休,随之马上又伸了过来,好像他们伸出了盆子我便中了他们的“定身法”而不能离开似的)。他们不知道,在这两分钟的时间里,我头脑内的“两在思想流派”互相争夺、撕杀得多么激烈……我从身上掏出了10块钱,放到了小女孩的盆子里,小女孩见状,露出笑脸,向我敬了一个点头礼;一旁的小男孩见我给了钱他的姐姐,对他的这只“要钱盆”却视若不见,随把这只盆子伸得贴到了我的身上,似在对我说:“你给了她钱,不给我,这不公平,我也要。现在我把盆子挨到了你身上,该对我的盆子有感觉了吧,我不相信你会‘忽略’我这只盆子。”

 这小男孩这一动作,使我又不能脱身。“她是你姐姐吗?”我指了指旁边的这位小天使问小男孩说。

 “是的,”这小男孩答道。

 “既然她是你姐姐,我给了她钱就可以了嘛,怎么又要给你呢?”

 这小男孩听我这么说,“嗯”(表示不愿意或不满)了一声,用他的旧盆子轻撞了我一下,似在催我说:“快点给我钱嘛,她你都给了;可怜可怜我嘛,我没有时间――等得不耐烦了。”在一旁的小女孩拉了她小弟的手臂一下,似想拉走他,却被他摆动手臂甩脱了(此动作人表示不愿就此罢休跟她走)。我见这小男孩如此“执着”,如此不懂情理,如此无理可讲,真后悔不该将那10块钱单单放在他的姐姐的那只盆子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从身上搜出了一张一角的纸币,放到了小男孩的盆子上,他才似乎对我满怀“冤恨”又“恋恋不舍”(这小男孩或许已懂钞票有大有小之理,认得钞票到)地跟着她姐姐走开了。值得在此一提的是,次日我去街上买东西作正餐吃之时,又遇上了这两姐弟。他们一看到我就远远地跑过来把盆子伸向了我。我尴尬万分中不得不对他们讲了番道理,说:“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们钱吗?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

 “昨天是昨天,今天也要。”这小男孩这么对我说道。……我被他们的“纠缠”、“蛮横”、“不讲道理”搞得哭笑不得,最后,我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每人给了他们一角钱。

 便宜物美的快餐店因工地全部停工放了假,他们也关门“休业”做起了过年的打算。别的餐馆一顿饭花费太贵(是平常我去快餐店吃一天所费的两倍或两倍以上),我觉得去吃划不来。要么饿肚子,要么吃“贵饭”,这不期而至的“难题”搅得原本心事重重的我一下子对自己了出了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号……饭店里还有包子、油条、麻枣等可食东西出售,这些东西价格如初,我想来想去觉得去买这些东西吃比较省钱。我以平时用餐所要的消费钱去购买这些东西,吃下去肚子里过两三个钟头就又觉得饿了(我不会后悔给了那讨钱的小女孩10块钱,我知道这10块钱可以让我饱几天,我觉得只要自己少吃一点,这10块钱就“回来”了)。我就这样忍受着一小份饥饿度过了几天。饥饿、烦恼、困难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推动人(我是这样认为的)追求进步(追求与力争向上奉献是并行的)的“动力”(我那时不晓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非这几天的饥饿烦恼困扰着我,我可能不会产生“革命”意识,不会去做出带有“人生转折点”之意义的事来的。我在这几天中的烦恼与困苦其实是完全可以消除的――赵红英过小年后又来到了这工地叫我去她家(听她的口气又像在“央求”我),叫我在她家呆到工地开工后再回工地也可以,“若你在我家闲不住,就去帮我们锄田,你不是很喜欢帮助别人吗?”她说。她家养了一条健壮的大水牛,锄田的风流根本轮不到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牛”身上,仅凭赵红英这个人的热情就足以使我脱离所面临的窘境,不必要再在街上到处寻找廉价食物。可是我转念一想:我不能去盲目“享受”赵红英将给我的幸福,她这种幸福寄托着她对我最大期望;我现在不具备能力去回报她给我的这份热情(再承受她施加给我的幸福对她所欠的“债”就更为深重),我怕辜负于她。我推辞她将给我的幸福,去追求进步、提高自己的“奉献质量”是报答她对我恩情的另一种形式;我在进取中惦记着她,没有另外选择,时间到了,仍可以跟她继续往日的友谊。

 这几天在工地上所遇见的一件意外之事,其激发人产生进步思维或“中毒”思维之“功”不可抹煞。这日傍晚,我从外面用“餐”(零食)回来,路过秃顶老汉门外,习惯性地扭头向他房间里瞥了一眼,不意看见他正与一打扮妖艳的年轻女子在拥抱、接吻……这秃顶老汉在这个工地里闲所事事,有时带(或许是约也有可能)外面不明身份的女郎进来“闹闹”“聊聊”并不算是什么“奇闻”。我这也不是头一次见到他在其房间里与年轻女郎混在一起。以前工地逢节假日“休业”,陆施工员及工地员工大都回家,工地冷清,有一回我偶从他门外路过,亦曾看见他房间里的床沿上坐着个春光横溢的年轻女郎……秃顶老汉对像我这么一个人在工地上时“隐”(出工地)时“现”(入工地过他门口或在工里被他看见),似乎甚不以为然。我觉得这次他不关房间门跟那女郎那样搞,有意或无意让我看见,很像是在“讽刺“我,说:“嘿嘿!不回家过年的少年小工,快餐店没饭吃关门了,你吃不到便宜的饭,你有烦恼、肚子饥饿是吗?我可跟你不一样呵――你看我现在过得多么潇洒多么舒服,这个女郎比我的子女还小呢!你乐你的,你走你的,别来无恙。”

 我搁置了赵红英欲给我的幸福,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家,想到了自己未能实现的重返学校读书之愿。如果不是“天生跟我八字不和”的父亲对我粗暴,继其像玩弄羔一样野蛮地扼我咽喉重打我之后,又在一天晚上用其穿着皮鞋的脚践踏(踹踢、踏踢)睡在矮床上的我;如果不是我绝食三天以求重返学校读书之“运动”惨遭失败(在我绝食的第三天行将结束时,我已饿得有气无力,家人见我如此,不是答应我让我读书,而是借用他人之语杨言“不吃饭就灌他粪水”);如果……我是不会借“出门”之美名而离家出走的。来到这个工地,胖阿姨(这只是书面语,我口语只叫她“阿姨”,她姓什么我无心去问)、孙老汉――特别是赵红英对我的热情关爱,我深受感动。为了更好地回报他们,看来我还得“忍辱”(我离家“出门”时曾经产生过“永不回家”的念头,若再回到家中,去接受我那暴父的“苛政”违背自己的离家之“志”,可以说是自己的一种“耻辱”)回家,“东山再起”振作旗鼓再为重返学校读书之愿战斗一番。为求返校续读,我所付出的够多、够重;我不过是想返校接初二――就这么一个对我来说跨之难上加难的“路障”,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可不费吹灰之力平踏而过的,甚至有可能这“路障”对别人来说是“多余的”、不必要的。在困惑、繁杂的思绪求索中,孙老汉不知何时对我讲的那些话又不可回避地在我耳旁响了起来:“……同样的一碗米饭,高山上的与平地上的相比,吃起来会格外香甜;同样的一碗米饭,高山上的比平地上的会更有价值、更有营养。小陈子,你现在正需要知识营养,不该总在这工地只求卖蛮力。你应想想其他办法,最好是再去学校里读书。你若以后真的得以返回学校,我相信你吃这碗‘高山上的米饭’会觉得比以前平常吃的‘米饭’更香更甜……”如果不是家里有那么一个勇猛若狮的父亲,我回不回家这个问题是可以对之瞬间做出决定的――我的家离这个工地并不远,只有几十里子路,坐公共汽车三十多分钟就可到。有那么一个掌拳修养高深的父亲,我才不怕露宿街头、不怕蚊叮饥饿而离家出走(盲目离家出走是可以断送一个少年的生命的,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有一个魔鬼探戈的父亲在家中施行“苛政”,少年宁愿选择离家去……然他遇上了好心人,将其从“虎”口――危难之中解脱了出来)。就是这么一个被我抛之而去的家,如今却欲回之,怎不教我想得苦、想得烦恼!

 大年三十日,赵红英早上来了,中午来了(这次她竟给我捎来了她家的名菜――鱼、肉丸子还有草鱼包子,看来我在她心中的确有点份量……我真担心自己会有愧于她,怕受她的恩情);大年初一,她又来了……

 我觉得像我这么一个少年小工,去无偿接受一个纯情“弟弟”,、“哥哥”或“男伙伴”的如此厚爱,比受自家的那个宇宙级炼丹专家——特制暴父打骂扼喉践踏心里还“痛”――我能力浅薄,怎能承受得起她给我的这种厚爱?我前途迷茫,怎能安安心心无通无伤地去享受她给我的这份幸福?

 我决定明天回家,明天是初二。我大年不回家,是因为家里曾经使我心碎;我初一不回家,是因为家里有我恩重无比的亲人,出门人初一回家没有这个规矩;我初二回家,是因为这天是传统的“回娘家”之日。我不敢把我回家的心思对赵红英讲,我以前也没有告诉工地上的任何人我的家庭住址、父母亲姓名。我不想把赵红英这么好的一个人卷入到我的那个起“黑色旋涡”的家庭险潭之中。我回到家里不会把她的事对任何人讲的,我觉得与她这个“非常同事”的“最好离别方式”是“沉默”,我想以此来“暗示”她:你的“仁兄”小陈——我的前路坎坷还长,你对我已经付出的那份热情我已觉得无可回报,你不能再为我而苦、再为我而累;有缘他日再相会,你对我的恩情我也只能待他日再给予报答;谢谢你,善良多情的小赵“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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