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露曼

第四届“碧草杯”广东省校园文学大赛参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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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老张出殡的日子。阿凤平静地走出了那间茅草屋，头也不回。身后的哀号却似来自天边，又似应景的奏乐。葬礼的哭声从来都是最冠冕堂皇的，哭的原因有千百个，只有不相干的人才知道那是葬礼上的哀号。而她，更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肝肠寸断掩盖下的狼子野心了。

她慢悠悠地爬上了茅草屋后的一小山坡，倚着一棵小树，静静地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很快她便要被迫离开这熟悉的一切了，也许，她的命本该如此。

事实上，阿凤是个孤儿。在一个寒冬夜晚，刚满五个月的她便被狠心的娘亲丢在了村口。或许命不该绝，很幸运地，住在村口的光棍老张恰巧路过给捡了回去。咋一看，老张就舍不得放下怀中的婴孩。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怎么有父母狠心扔下呢？老张心善，又加上孤家寡人的，捡个孩子作伴也好。于是，这一抱便没再放下。老张家可谓家徒四壁。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和一个猪栏，举目环视，都是不值钱的家档。老张是个老农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想着给这孩子起个名字，便跑到村支书讨了个名字回来。从此，阿凤便成了她的名字。

阿凤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老张的亲生女儿，而老张便是她的亲生父亲。只是，生活就像淘气的孩子，总喜欢跟人开玩笑，总爱掀起一些小风波。自从家里添了阿凤，老张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家光景不好，从前自个儿随便凑合着过也就罢了，但今个儿来了个胖娃娃，怎么着，也不能让她跟着受苦。于是，只要村里谁家有什么重活干，老张都会争着第一个揽下来。没日没夜地干活，长年累月，老张的身子骨越来越弱，一个中年人却一副老爷爷的相，白发长了，背也驼了，身体还烙下了不少病痛。如此卖命地干活只为让小凤可以过得更加舒服，可以去学堂长长知识。让老张备感欣慰的是，小凤是个乖孩子，读书肯下工夫，脑子也灵活，成绩总能名列前茅。村里人常夸奖小凤孝顺又能干，长得又俊俏的，老张听了，甜滋滋的，笑一直延伸到心坎里去了，干活也更起劲。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小凤16岁那年，老张终于累倒了，一病便是大半年。那段日子家里几乎揭不开锅。老张的大哥老宝来过几次老张家，看看家里光景，跟阿凤说你爸怕是不行了，你给准备准备吧。阿凤听了愈加的心痛，眼泪拼命地流呀流。老宝是个厚道的老农民，但妻子却不是省油的灯。老张还没去世，便成天算计着怎样把老张的房子弄到手。如果没有阿凤，老张死了之后，他的房子自然是归老宝家的了，因此他们不会承认阿凤的身份。但同时他们看阿凤长得不错，也想从阿凤身上捞上一笔。他们打算将阿凤嫁人，好拿些钱帮补家用。事情这么一闹，阿凤便知道自己原来是捡来的。她痛苦万分，同时又很恨老宝的妻子，恨她为什么要这敏感的节骨眼上告诉她这么残酷的事实。老张病得实在不行了，整个人只剩下皮包骨，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对于家里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了。阿凤成天掉眼泪，为老张的病伤心难过，她知道老张这么一走，自己就孤孤单单，没有依靠。想起平日阿爹对她的好，她又忍不住眼眶红红，鼻子酸酸。懂事的她明白，哭是于事无补的，怎么也要陪阿爹走完这段日子。她咬了咬牙，擦干了眼泪，一直撑到老张过世。

老宝的妻子果然是老谋划算的角色，老张出殡这天，一大早就披上了白衣，赶到老张家，唯恐慢上那么半拍，自己看好的肉就被别人盯住，抢去了。刚才在屋里哭得昏天黑日的便是老宝那剽悍的妻子，他们是来抢房子的，小凤比谁都还要清楚这个事实。老张的死，让小凤觉得世界顿时像是不会转般，感觉全身都使不上劲，如同行尸走肉，。阿凤心里某个重要角落随着阿爹的死缺失了一块，空洞洞的，几乎窒息了她的呼吸。不知道何去何从，世界如此之大却没有她的栖身之处，想着，不由落下眼泪，索性跟老爹走了算了。转念又想起老爹平日的教诲，历历在目，阿凤突然间清醒了。她举目远眺整个村庄，蜿蜒的小路，简陋破旧的学校，一切一切如此的贫乏，到处显现着贫穷的痕迹。村里人都穷，是没有人会收留她的，留下来，却最终逃不了老宝的妻子的算计，想来，不将她嫁掉，老宝的妻子是怎么也不会罢休的了。书肯定是读不成了。现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跟村里的许多年轻人一样出外打工。假如老张还在，他是绝对不会让阿凤出去打工的，老张年少时外出闯荡过大城市，明白大都市的冷漠无情。年幼的阿凤出去只会被骗，被欺负，他希望阿凤可以读好书，将来做个有文化的人，出去就不怕被别人欺负了。阿凤心里痛苦万分，她舍不得村庄，舍不得这熟悉的一切，却又不得不走。她心里一直恨着，她想她总有一天会回来取回她的一切。当天晚上，怀着仅有的几个钱，捡了几件衣服，拿上几个饽饽，趁着黑夜，阿凤抄小路走出了村庄，单枪匹马往城里奔去。

不知奔波了多久，鞋子磨破了，口唇干裂了，在差点被拐卖的危险下，阿凤终于到达了县城。县城大而陌生，阿凤心里不禁觉得不安。路人异样而冷酷的眼光刺痛了她的眼。面对陌生的一切，她几乎想打退堂鼓，但骨子里的不服输又让她挺起了胸膛，强作镇定的继续在县城里游荡。四处的碰壁没有让她低下高傲的头，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在这重要关头退缩，不然自己的一生便完了，阿爹的愿望就不能实现了。阿凤一直勉励着自己，不断的为自己打气。她明白自己一个农民出外是找不到什么好点的工作，只能做些没人干的累活儿。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村里有些人的风光背后靠的都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出卖自己的尊严、青春，偷、拐、抢。虽然可以快速的挣钱，但却是些不干净的钱，老张经常这么教导阿凤。阿凤想自己人穷但骨气要有，怎么也不能沦落为社会的败类、渣滓。当过清洁工，当过保姆，当过小贩，当过……再苦再累的活她都干过，生活就如同上好了发条的时钟有条不紊地运作着。时常在路上见到大学模样的学生走过，阿凤又羡慕又嫉妒，假如当初阿爹没死，她没有被赶出村庄，以她的成绩，她铁定可以考上大学，成为众多大学生中的一个。然而回到现实，生活的艰辛让她停止一切的痴心妄想。她将这份遗憾悄悄埋藏在内心深处，让它成为她的一个秘密。日子在指缝中慢慢地流逝，阿凤想也许她的一生便这样过了，假如没有刘良的出现，她也许会这么平平凡凡的度过她的一生。刘良如同鸦片，让阿凤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刚离了婚的刘良，30几岁，身材高大，人也长得斯文，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知识分子。刘良在车上认识了阿凤，见阿凤长得漂亮，便展开了猛烈的进攻。阿凤在刘良的穷追猛打中渐渐动了芳心，却不知自己被刘良的表面所蒙骗。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刘良渐渐露出了他的豺狼本色。但已经太迟了，阿凤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离开他了，因为她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张良，就算刘良再怎么坏，她都不会放弃他。阴险狡诈的刘良利用阿凤对他的痴情，将阿凤送给了县里的一把手，从那当官的手中换来个职位。阿凤起初不甘心这么被刘良支使，但又禁不住刘良的苦苦哀求，“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呀~阿凤，你想想，你不做点牺牲，我们的前途就渺茫，难道你不想过上好日子吗？”在刘良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阿凤渐渐动摇，因为她真的想跟刘良一起。于是，在刘良软磨硬泡之下，阿凤答应了。在这之后，阿凤成了刘良踏入官场的筹码，几经转手，刘良的官也越做越大。刘良本是个聪明的人，以前便是因为没有人脉，所以一直有志不得伸，如今，阿凤的到来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然而贪婪的刘良不满足于小小的钱财，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走私毒药可以挣大钱。于是，财迷心窍的他铤而走险，暗地里干起了这行。钱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然而，刘良还未收手，东窗事发，他已被落网了。刘良、阿凤都被判了个死刑。

临死的前一刻，阿凤还在想，假如没有刘良，自己会普普通通地过完这辈子，但是刘良却毁了这一切。她恨上天为何这么的不公平，为何偏偏所有的坏事都让她遇上；她恨老爹，恨他当年为何将她捡回来，为何让她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恨老宝的妻子，为何要将她唯一的安身之处抢走，假如不是她，自己就不会出走，就不会遇到刘良；她恨张良，为何要利用她，利用她换得名利，利用她走上犯罪之路；同时，她又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在知道刘良的真面目后还一直陷进去……她恨一切一切……含着泪，阿凤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