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乡村总是相对平静,偶尔的几声狗叫,空荡荡地响着。行人越来越少,在通往村庄的土路上走着,踩着蓬松的落叶和枯草,仿佛踏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地毯上,感觉各外惬意。
很久没有回乡了,心情似乎有些紧张,从少年时期的向往离开到如今的渴盼回归,这种巨大的落差是对生命认识的提高还是思想的日臻成熟?说不清,就像我不是游子,心中却满是游人归来的感慨一样。
正想着,突觉头顶有东西轻叩,本能地伸出手抓住,出现在我手中的赫然是一片枯黄的落叶。
“哦,树也要开始它的相思了。”这句话是和朋友聊天时说的,她说,人因为相思容易无知觉地流泪,树落叶的时候,是相思的开始。朋友是个易对生命伤感的人,常常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叹息起来。有时我会对她无名的叹息不知如何是好,在擦去眼角的泪水后,她又会莞尔一笑并自我解嘲,嗨,我总是无缘故地成了小女人。朋友本是豪爽的女人,只是在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之后,人也似乎变得脆弱和消极了许多。面对朋友的笑容,以及露出的整齐、洁白的牙齿,我的心里常常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涌动,不知是怜惜还是别的什么!
“都已是十月的下旬,晚秋了,落叶就像本该凋零的生命。”朋友的话里再次流露出她的伤感。
“可是,如果这些陈旧的叶子不褪去,新的叶子又怎么长得出来。”我冲朋友淡淡地笑了笑,为让朋友走出生活的阴影,我决定抽着空闲带她到乡下散散心。我喜欢乡下,一直觉得单纯质朴的乡下是心灵休养生息的最佳场所。
朋友没在说话,跟着我一起向前走着。路两旁原本繁茂的树木,稀疏很多,所剩的枝叶大都锈迹斑斑,哗啦翻动的声音干涩,了无弹性。枝干裸露处,前个季节的断枝,更前个季节的虫伤,以及数不清的疤痕,清晰地呈现在眼下。是在昭示生命的不屈吗,或是在诉说没有什么困难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由不得止步,朋友也愣愣地停了下来,顺着我的目光,像我一样静静地望着。我从小就喜欢这样,希望藉此看到更多事物。死了很久的蝉依旧伏在枝上,长满霉菌的身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平静、安详,不再像生前拼命鼓噪和呼喊的样子。我有些感慨,从激越到平淡,这难道不正是人一生的全部过程吗!
风吹了过来,我和朋友都没有动,仰着头静静地盯着树以及树上的一切事物。风吹过,更多的叶子离开枝头,落到地面,然后随着浮尘一起翻卷着、滚动着,仿佛害怕落伍了就不能获得新生似的,彼此追赶着向远处跑去。我不知道它们会在哪里停下,只知道最终都会变灰、变黑,在朽去之后最终与泥土融为一体……
“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就连人的生命不也是这样吗?”朋友悠悠地叹了口气,眼角不知何时垂着泪。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朋友却破涕而笑,向我摇摇头,示意我不用说,她没有事的。这时三五个从田里荷锄归来的汉子,经过时冲我们笑了笑,毫不在意地继续着他们朴素的话题走过去。他们不认识我,冲我笑着的样子似乎很熟识,像我所熟识的乡亲们,我知道这些乡亲没有排斥他人的习惯。他们平淡地对着面前的一切,无大喜也无大悲。我总是对这些乡亲充满敬仰,对于饱经风霜的生命,还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轻易地生出感慨和悲惋的情怀?
“其实,晚秋不过是大自然一个普通的环节而已,我们只要遵循就行了!”朋友突然说道,“人生也并不会因为某件不愉快就达到了遥不可即的程度,我也不该对生命感到心灰意冷呀!”
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没想到朋友只通过了一片落叶就达到了对生命认识的过度!
再次回过头来望着朋友,她也正笑着望我,“依稀间我又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是我的亲人,虽然已经逝去多年,可我依然记着,能感受到他们的关爱。人是要有爱的,相信爱可以让我们留住更多的东西!”抚抚散乱的头发,抻抻吹皱的衣服,朋友表情明显轻松地说着。
叶仍在落着,而刚刚吹起的风已不觉中息了,老家的方向一缕炊烟正冉冉地升起来……
附:阿土,本名庄汉东,作品散见《诗刊/绿风/诗歌报/诗选刊》《散文/中华散文/散文选刊/粤海散文/朔方—时代美文/海燕—都市美文/散文百家/散文天地/散文诗/散文诗世界》《读者/文化博览/雨花/北方文学/草原/文苑/中国西部文学/西北军事文学/青海湖/四川文学》《梅园文学(法国)》《新加坡锡山文艺》等刊。获过文化部、中广电台及省、市各种文学奖多次,入选《新浪情感美文》《21世纪散文年选》《2004中国年度微型小说》《2003/2004/ 2005/2006年中国散文诗精选》《2006年中国精短美文100篇》等十多个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