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中午时候,在街上遇到一个化缘的和尚,他缠住我,硬说我有慧根,有佛缘,要我随他出家。看着实在躲不开,只好笑着说,如果出家我将来肯定是个花和尚,因为我有太多的爱放不下。和尚笑笑,说花和尚也是和尚。”
想起不久前和女友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女友也几乎笑得岔气,边笑边不停捶打我,说我坏死了!
我和女友只是耍笑,笑完之后,却发了呆。和尚说完话走了,没再纠缠,可我越想越不能明白他的意思,眉也皱深了许多,心思更是挖了又挖。和尚没有纠缠,我竟和自己纠缠得没完没了。
其实,人生中有很多事答案非常简单,存在就是道理。只是我们往往陷入对事物的执着,因此迷失了方向。
在生活中,我是个习惯于行走的人,每年都要走上几千里的路,这并非我理解生命在于运动的道理,而是我觉得人只有不停地走下去,才会感觉到自己活着的心跳和永不枯竭的思索。人只有在活着的心跳和泉涌的思索里,才会发现更多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我想,这个夏天我又该上路了……
告别了满怀伤感的女友,在她恋恋不舍的嘱托声中再次踏上了去远方的路。我上路的目的并不是和女友告别时说的那样简单,不只是为了做一次例行的乡野游走,而是想通过这次行走的过程弄清和尚的答案。
我不喜欢夏天,夏天太热,对农田里劳作的农人很残酷。我是农人出身,知道夏天劳作的滋味,虽然有收获的美丽,可收获并非轻松的事。我喜欢春天,春天连劳动的情景也是美的,植物生机勃勃,乡亲们色彩斑斓。我偏偏喜欢夏天出行,这样做仅是可以不用负重,即使露宿野外也不用担心。这有些矛盾,而人生本就是矛盾的!
比如都市的矛盾,那是一个通火车的地方,也是通向文明,通向梦想的场所。可它也通向更多的地方,把一个人的情感通向坚硬,把农人优良的传统通向破坏。我常常想起一个朋友的话,她说青草与水泥之间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都市里,正在为自己的生活而竭尽全力。
这次远行是冲着心仪已久的小村。下了火车,走出城市,踏上通往小村的路,我竟发觉错了地方。水泥路宽阔而坚实,路两旁的梧桐、合欢、曲柳等原树木都换成了生长速度极快的杂交杨!当一种事物被另一种事物取代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心情一下子坏了,当人的心情变换之后会让其觉得原本的梦想了无意义。
踩着坚硬的水泥路,看着游走在成为商业街的古建筑物中,兴趣盎然地询问着旅游饰品的游客,我百无聊赖地晃悠着,索然无味地走向村外。在一条水渠边上,我忍不住停了下来,随地坐下,脱下鞋子,把有些疼的脚放进了清凉的渠水中。我就是这样的人,离开乡村近二十年,习惯依然没改,以至女友和我在一起常常忘了矜持,而后总要笑着责怪我让她也变得“形骸放浪”。
我正快意于渠水的浸润之中,忽听“扑通”一声,随声望去,不远的下游,一中年女人正合衣泡在水中。渠水不深,轻易触底,概是为了解暑女人才不顾是否有人而泡进渠水中。见我注意她,女人冲我笑着从渠中站起说,没吓着你吧。我摇了摇头,这事以前在故乡常能见到,南方多水,每到夏天,故乡的河里渠里到处是些干了农活热的受不了而钻进水里的男男女女。女人湿了的衣服贴在线条匀称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美丽。我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收回目光。女人似乎没有察觉,大大方方地说,刚在水田里拔草,天太热又弄了一身泥便到渠水里洗洗,我再次抬起头,看到她的衣服上仍然沾着些泥迹。
是呀,田里的草确实可恶,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除尽,只要有一丝机会,它们就会钻出来,争夺庄稼的肥料,吸收营养。看着离她不远的渠上堆着的一大抱刚拔出的草,我说。
那到是,可是话又说回来,有草的土地才有生命呀,如果连草都不长的地方,还能长些什么呢?女人接着我的话说,草只是草,它们只是为了生长,并没有想过抢占了谁的地盘,或者侵入谁的家舍……
女人说着,在洗净身上的泥污后,就穿着水淋淋的衣服走了,她走路的样子像很多南方的女人,非常好看!
看着渐行渐远的女人,再看看眼前的草和以及身后的小村,我再次想起和尚的话,似乎明白了一些……
附:阿土,本名庄汉东,作品散见《诗刊/绿风/诗歌报/诗选刊》《散文/中华散文/散文选刊/粤海散文/朔方—时代美文/海燕—都市美文/散文百家/散文天地/散文诗/散文诗世界》《读者/文化博览/雨花/北方文学/草原/文苑/中国西部文学/西北军事文学/青海湖/四川文学》《梅园文学(法国)》《新加坡锡山文艺》等刊。获过文化部、中广电台及省、市各种文学奖多次,入选《新浪情感美文》《21世纪散文年选》《2004中国年度微型小说》《2003/2004/ 2005/2006年中国散文诗精选》《2006年中国精短美文100篇》等十多个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