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我的主页

个人介绍

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个人作品列表

  • 第四届“碧草杯”广东省校园文学大赛参赛文章华南农业大学绿窗文学社推荐华南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06社会学温语嫣故事之伊始与终结,或许都只待见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题记这一年的三月,春寒料峭。秦淮河上,轻烟四合。新芽,簇绿,披星戴月楼。当年此时,也似这般清冷,乍暖还寒。初阳,云稀,冷如意。古琴的音律依旧响彻河岸,嘈嘈切切,如恋人细语般轻声低诉。当年同一日的夜晚,是如意开苞的日子。披星戴月楼比往日之人声鼎沸更胜十倍。层层复重重的人影,落满披星戴月的锦绣地毯。而如意只是恍如闺阁中一般,自顾自地细细拨弄那古琴上的丝丝弦线。呵,非细细拨弄不可,官兵抄家之时未将古琴收去,那便是如意从此以后今生唯一的家当。所以,尽管身处烟花之地,席坐于众人之焦点,又怎么粗鲁待之。那在客人面前总是笑意满盈的老鸨早已煽动台下四周之人逐人竞价,由十两至百金,竞价者声浪渐熄。如意笑,原来春宵一刻外加七日夫妻也不过百金罢了。而百金付后,七天一过,便荣升残花败柳,任那些即使日日宿青楼也不过换来一个风流名号的男子蹂躏。怎生得这世道如此不公?然而,这一笑却让渐弱的声势重又恢复。于是价格飚至二百金。一旁的老鸨早已笑逐颜开,正要折起花扇,喉咙发出特有的尖锐声音准备一锤定音之时,一把雄厚的声音生生将老鸨打断:“一千金。”话毕,满堂俱静。连如意也不禁一怔。须臾,那原本一直门窗紧闭的雅间被人推开,走出一位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自有一身气势。身旁一位年稍长的男子,却是羽扇纶巾,一身儒雅,明明笑意盈盈眉宇间却分明带着丝丝无奈。琴声渐弱,如意仰起头,阳光透过半眯起的眼帘,直直刺入心底。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如意端坐床拢,一袭与普通儿女无异的嫁衣,满身火红。脸上强作镇定,到底却是女儿家,柔荑胶着着衣服,食指竟绞得发白而不自知。那男子却只是坐于摆满菜色的桌前,不见动箸,暖酒却杯杯下肚,旁若无人。如意怒,即便是父亲在时,也不曾遭此对待。一时气急,拍案而起,行至男子面前,一把夺过酒杯,大声道:“公子若有心买醉,便坛坛灌下。如此小杯小酌,不配男儿气量,伤酒伤身,非但不可浇愁,到头来只让那害人情绪渗入心底。”言毕,唤来门外丫鬟,耳语几句。不多时,几名大汉抬来数坛酒缸,如意亲自开封,一连串的动作,竟做得如行云流水般熟悉。却久久不闻酒香。两人对峙,终是在男子眉头轻皱,一手举起酒缸,任其中液体尽情倾泻。那是清水。怪不得闻不到酒香。男子静下心来,直直注视如意,双目竟似有点点星光。如意那无故而至的满腔怒火也平息下来,望见男子的目光,思维于霎那间又紧绷起来。却听那男子的声音嚅嚅响起:“伤酒?”如意点头,却也不解释。男子却轻轻地笑了,那其实并不明显的笑意却让如意的心渐渐明亮,连接下来的话如意也不觉得冒犯:“冷相那老迂腐倒是教出一个好气概的女儿。”末了又低头恍如自言自语般道:“如意,你说这世上之事安得事事如意?”风乍起,如意忽觉无比寒凉。身旁的丫鬟乖巧地为如意披上外衣,如意却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父亲的事,其实如意至今想起仍觉心寒。半生效命朝廷,作牛作马,忠心耿耿,到头来不过换来一抵圣旨:天朝冷相,通敌卖国;一众家眷,男子贬为奴,女子饬为娼。一世劳碌,不得善终。如此一番动作,天边便亮了起来。男子拂袖而起,行至门前,举手拉开朱红的房门,却不知为何忽然起了玩心:“昨夜之后,你便要称我君上了,”顿一顿,见如意脸颊飞快窜红,正色道,“如若不愿,唤我将军亦可。”如意不言,目送男子离开。护国大将军司空嗣,其实如意是认得的。老迂腐么,何以见得?若真是老迂腐,怎生得最不待见女儿日日困于闺阁,除却琴棋书画,还将天下诸事事事述诸于她?沉思良久,竟不觉晌午悄然而至,老鸨命人送来饮食。如意本以为,既沦落官妓,想必在青楼之中绝不好过。不料老鸨却忧心有朝一日冷相之案翻案成功,待如意倒是小心翼翼。加之开苞之夜,司马将军一掷千金,再往后,七日已过,索性长驻披星戴月楼如意小筑,愈加不敢怠慢。以至于,司马嗣出征半年,如意不复出,老鸨亦不曾恶言相向。是了,都盼着司马嗣战胜而归,复又重驻如意小筑,变相为披星戴月楼造声势呢。司马嗣走后,如意却渐渐迷惑起来:就这么走了,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么?往后七日也将如此度过?或是应该问,他还会来么?如意忐忑不已,心中的惶惑不安直至司马嗣在子夜几乎已过,满脸疲惫地出现在如意小筑后方烟消云散。如意怔忪,一句“公子”尚未出口,司马嗣已草草点头,径自行至书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大堆公文,细细阅读后簌簌落笔题词。如意张了张嘴,终是未说一语,轻踱至书案边,为司马嗣研起磨来。新写的题案墨迹未干,公文大大咧咧地展开在如意面前,如意眼眉一扫而过,只见那公文处处是“军情”“部署”之类的字眼。研磨的手在极短的时间内僵了一下,低头沉思,微笑泄露,摇摇头,复又专心手中工作。自始至终未曾捕捉到题案者看似专心致志实则留心细察其反应的眼神。只是,如意小筑自此变身为司马嗣的办公书房。三月的阳光,纵是晌午,也热力有限。如意盯着那浮云边际透射而出的银色光线,一时迷茫——不知那边关将士,戎马一生,信念为何?分明是侵略邻国领土,偏偏佯称保家卫国。那边军士沙场血战,这边朝堂打压功臣。立功?便不惧怕凭空招来祸害?司马嗣离开前滞留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如意小筑。如意眼看他将连日来带来的东西一一撤走,最后连他自己也只是点点头,快步离开。要隔了好一阵子,如意方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急急追赶早已走出颇远一段距离的司马嗣。待终于赶上,来不及喘息,扯住司马嗣衣角,急急问:“将军,为何至此?”司马嗣定住身子,回头,望着那小小身影,眼中光芒四射,伸手抚正那因奔跑而失落髻外的一丝鬓发,眼神中泄露的竟是如意从未见过的情感:“如意,何必要问——你知道的,连同你的父亲,不外乎功高震主。”撤下残羹,丫鬟端来茶具,冲开一壶绿茶。那是司马嗣最爱的绿茶。并非黄山毛峰、庐山云雾、太平猴魁一类的名茶,不过是普通百姓家的粗糙茶叶。他说,这才对得起百姓。他说,冷相不是老迂腐,教出的女儿亦并非不顾贞洁。贬入青楼而苟延残喘,不过是,想要看看这大好天朝如何在那人手中一步步衰颓灭亡。他是知她的,一如如意对他,也并非入涉世未深的少女般懵然无知。那一夜,司马嗣破天荒地早早归来,望着略带惊讶的如意诡异地笑,也不忙着批改公文,嘱小厮帮来几大坛酒缸,摆满一桌佳肴,末了,屏退小厮,示意如意作陪。如意徐徐坐下,望着反常的司马嗣,惊疑不定。却见司马嗣手指酒坛,挑眉。于是如意复又站起,踱步而去,手法纯熟地开封酒坛。然而,酒香却久久不闻,如意便知,是那夜的酒——或者说,是那夜的清水了。司马嗣三杯落肚,人未醉,思维却逐渐松懈,总是星光点点的眼眸变得一片黯然,絮絮叨叨地竟谈论及起私事来:“先生曾教我,如此这般。然,我本不稀罕那张椅子那个位置......而果真要斗,我也不见得会输。但我若逆来顺受......”如意正细心思量着司马嗣的话,知他口中所谓先生者,必是当日与之并肩的儒雅男子。复见他话讲一半又止住,只捧杯暗自斟酌,想起父亲的遭遇,心中腾起一阵无名火:“既然如此,为何不斗?”司马嗣咪起双眼,对如意的问话不以为意:“冷相便果真通敌卖国,意欲谋朝篡位么?”如意噤声:“不曾。”如意凭窗眺望,心中莫名地躁动起来,忽又无端觉得自己身上汇聚了无数脏物,吩咐仆人备一大桶热水,花瓣挤满水面。如意整个人没入水中,勉力睁大双眼。水温微烫,灼得眼睛生痛。水中无法呼吸,如意一点一点地感受胸腔压力渐长带来的窒息感,内心却愈见安宁,灵魂似要抽离尘世。水面,赤色花瓣与黛青缎发缱绻交织,满室诡异。倏而,如意蹬直身子,双手一撑,头颅露出水面,室内原本凝结的空气一哄而上。想起司马嗣曾经说过:“如意,你这般执着,终必自苦。”从前从前,冷相谋反之案未出,仍旧权倾朝野之时,父亲极为忙碌。如意最爱做的是,安静地坐在庭院的秋千,等待父亲归来。父亲曾因事务繁重,连续几夜彻夜未归。如意心疼,担心年迈老父身子难抵连日疲劳,苦无对策间惟有在秋千之上坐等了几个日夜。下人来劝,如意只道:我等父亲。众人拗不过如意,有份位较高者寻找冷相告之此事,冷相方匆匆而归。至此,世人皆知铁血冷相极宠他的小女儿。而如意只知,父亲在把自己劝离秋千后,来不及梳洗便沉沉睡去。是以圣旨来时,如意只在瞬间惊诧后便恢复常色,冷哼一声,漠然看来者翻箱倒柜,捡起被弃的古琴,随官兵离去。如意当时心想,从今往后,活着只为看这徒有虚名的天朝何时步入轮回——皇朝与皇朝间的治乱轮回。一直是这样想的。司空嗣却是不曾料想的变数。晚风熏人醉。如意披上薄衾,赤脚走上阳台。心心念念司马嗣临走前夜之留言:“我若战败,自不归来;然则我若战胜……”然则我若战胜......然则你若战胜,也难启归程了吧?如意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双手搭在栏杆外,一晃一甩,额前湿发遮挡了半张脸。有丫鬟寻至阳台,见如意衣袂随风翻飞,又见她嘴边若隐若现的笑意,一时间只觉如意恍惚得不似真人。半晌,竟忘了来此所为何事,踉跄离开。渐入夜,人声鹊起,月低迷。如意忽而觉得有些累了。

    2009-02-04 作者:绿窗文学社
    • 0
    • 9579
  • 春天里讲乌鲁语和平切语的人

    华南农业大学绿窗文学社荐稿文/信息学院芽①塞萨尔·奥古斯托·费利佩·萨帕塔(CésarAugustoFelipeZapata)抬起头,望了望面前的的的喀喀湖。事实上萨帕塔并不叫萨帕塔,他有一个印第安名字,一个货真价实的印第安名字。就像他现在看到的在的的喀喀湖上划着木筏----乌鲁人称为淘淘拉(Scirpustotora)----打渔的乌鲁人一样,都曾经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印第安名字。但是萨帕塔已经想不起来他的印第安名字了。隐约记得他小时候似乎跟部族里的小孩们去捕鱼,赢得了一个海马屠戮者的名字。在一个远离海洋的山上有这么个名字确实很奇怪,但是的的喀喀湖就是这么奇怪----名字很奇怪,里面的东西也很奇怪。这样的一个淡水湖居然有海马在里面。但是萨帕塔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在湖里用香蒲草和芦苇捆扎起来的浮动小岛上住了82年。从他出生的时候起,他就知道,并且坚定地认为,所有的湖里,都有海马。突然他想唱歌。部落里比他更老的人都已经死去,而年轻的印第安人们去了库斯科。或者翻过更高的山,去了更远的纳斯卡,带回来了发动机。装在小船上,发出噗噗噗的声音,还有臭味。他们用西班牙语高喊着打渔的号子。可是,没人陪他唱歌,没人听他唱歌,没人听得懂他唱的歌。他也不在意,回头看了看部落里的人们,便唱了起来。部落里的人们都已经习惯。每个早晨,如果天气好的话,萨帕塔就会站在湖边唱歌。部落里有些比较老的人,可能会听懂某个简单的句子。比如一网下去哟嘿,鱼儿一群群嘿,但是更多的就听不懂了。听多了,他们也就习以为常,就像早上听到妇女们起来准备早饭时候锅铲的声音。而即使有一天,萨帕塔死了,听不到他唱歌了,他们大抵也会很淡然地坐在桌子边,眼睛有点犯困,等着早餐端上来,吃完,好去打鱼,喊着西班牙语的号子。对着的的喀喀湖和远处的双科乌马山,他就唱了起来。萨帕塔的声音不好听,衰老摧残了他的声带,让他的声音显得更加嘶哑。他唱的歌似乎是他爷爷教给他的,似乎又不是。一个80多岁的老人,哪能记得这么多事;这么多,已经没人在意的事。他也不会在意他所唱的乌鲁语现在整个安第斯山,整个南美,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懂了。他甚至连南美和世界这个概念都搞不清楚,他所能理解的最大的空间,就是安第斯山。他以为的的喀喀湖就是世界的中心,他以为远处的双科乌马山就是擎天的柱梁。这时候,塞林达·埃菲赫尼亚·马卡(CelindaEfigeniaMarca)赶着他的羊来到了的的喀喀湖畔。马卡是玻利维亚人,但是事实上他对这个国家的存在与否毫无兴趣。他只对他的羊感兴趣,他喜欢看着他的羊在湖边低头啃着酢浆草。马卡是去过拉巴斯的。拉巴斯离双科乌马山和的的喀喀湖只有几百公里。马卡的七个儿子,除了一个在双科乌马山上挖球茎的时候失踪了之外,其他的六个都在拉巴斯干活。他们在建筑工地上,或者在垃圾场,或者在贫民窟。马卡的大儿子过得比较好,他跟了一个贩卖妇女的老大。上次还从穆里略广场那边带回一个妓女,给马卡见过之后,说是要结婚,便又回拉巴斯去了。马卡的部族里,。年轻人都已经去了拉巴斯。只剩下几个苍老或者即将苍老的妇女,每天侍弄着三两头羊,念叨着她们杳无音讯的丈夫或者儿子,用西班牙语念叨。偶尔,还会蹦出几个平切语的词根。马卡不懂西班牙语,所以他跟部族里的女人们基本没有交流。每天就起来带着他仅有的四头羊,到村外,或者更远一点的地方喂养。看它们吃酢浆草,他自己就会躺在一个温暖的地方,等绵软的阳光,懒洋洋地,刺穿心脏。十二天前的早晨,有很好的阳光。马卡赶着羊出了村,一直往西北走;走着走着,他有了走下去的欲望。于是他没有躺下,一直赶着四头羊,往西北走,往西北走,往西北走。所幸现在是晚春,安第斯山上没有那么多的暴风雪。而马卡这几晚也遇上了难得的晴空。晚上马卡就聚拢他仅有的四头羊,把自己围在中间,抱着一头,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接着走。渴了便喝一点德萨瓜德罗河(Desaguaderoriver)的水,饿了便在草丛中寻找一些浆果。一个六十几岁的印第安人,若果在3800米左右的安第斯山上饿死,在过去是断然会被部族里耻笑的。当然现在不会了,因为已经没人在意,也就没人耻笑了十二天后,马卡沿着德萨瓜德罗河,来到了的的喀喀湖畔。他的四只羊仿佛没有感觉到空间的变化。或许对它们来说,村落外面的酢浆草和的的喀喀湖畔的酢浆草并无区别。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萨帕塔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马卡的到来。的的喀喀湖已经开发为旅游区,像萨帕塔这样的乌鲁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景点的一部分。打个残忍点的比方: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滇金丝猴突然看见笼外如织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肯尼亚人,这只滇金丝猴断然不会有任何太过意外的表情的。萨帕塔就在那里自顾自地唱着歌,唱所有他能够记得的歌。比如他的曾曾曾祖父在湖里打起一条两米长的鲇鱼;比如天上的雷神曾经迁怒于双科乌马山,把附近的一切烧成了灰烬;比如他们的祖先是怎样挖开这个宽广的的的喀喀湖,泽被后世。马卡吆喝着他的羊,走到萨帕塔身边,躺了下来。看上去他已经累坏了,再也走不动了。他觉得萨帕塔这个人很有趣,出于礼貌,他想称赞一下萨帕塔的歌声。说出几个音节后他突然发现他说的是平切语,这个唱歌的男人应该听不懂。他又无趣地摇摇头,仰躺在一大片酢浆草上面。萨帕塔也发现了马卡与其他游人不同,毕竟一个正常的游人不会穿着破烂的部族衣物赶着四只羊徒步过来的的喀喀湖朝圣。游人们都是坐飞机去拉巴斯再转搭舒服的大巴,衣着整洁体面地过来的的喀喀湖;好奇地看每一个地方,在湖里大惊小怪地碰一碰湖水,便又回去了。萨帕塔再回头看了看马卡。马卡半眯着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倾听甚至享受萨帕塔的歌声。萨帕塔便更加卖力地唱了起来,仿佛要将他82年积蓄的歌声全部唱完。唱着唱着,他忽然想起了70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偷偷离开家,划着家里的淘淘拉,朝远处的月亮岛划过去。那时候他的父亲和祖父还健在,他们曾经指着远处依稀的景象,给他讲过太阳岛和月亮岛的故事。当他终于到达月亮岛的时候,岛上的宫殿差点让他目眩地倒在地上。那并非是霸道而蛮不讲理的耀眼,而是清灵的月光宛如天界的使者,寂静而让人敬畏地倾泻在宫殿和金字塔上面。萨帕塔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小石像,清脆的声音惊起一只黑暗中的鸟。那只鸟盘旋,最后落在金字塔的顶上。月亮在它的背后,仿佛至高无上的神灵。萨帕塔慢慢坐了下来,靠着玉米神的雕像,轻轻唱起了歌;一首他从未听过,也没有人教过他,但是他忽然就会唱了的歌。后来的七十年里,他再也没有唱过那首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来了,便开始唱了。他站在湖边,眼睛仿佛突然看到了神圣的光芒。声音一下子高亢起来,仿佛要穿透远处的薄雾,穿透双科乌马山的旗云,一直到达天界。萨帕塔相信,他的父亲在那里,他的祖父在那里,他死去的族人们都在那里,他们会跟他一起唱歌,唱乌鲁语的歌。马卡当然听不懂萨帕塔在唱什么。他只是眯着眼躺在那里,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他伸手在身边摸了摸,拔了一些酢浆草,把根折掉,放进嘴里嚼着。味道不是很苦,但是带些酸味,这勾起了他的食欲,让他觉得更饿了。他嚼了一会,吞进去一点,其他的又吐了出来。但是萨帕塔的歌让他想起了某些东西。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他放羊,迷路了。至于是多少年前,他已经不记得,平切人没有纪年的习惯。他就朝着自己认为的家的方向一直走下去。不知道折了多少棵小树,踩踏了多少棵野花,好像还听到过美洲虎的叫声,都不重要。他一直走下去,想回家。但是那天,他还是没有回到家。那天的马卡,站在一个巨大的门下面,任凭他的羊在灌木丛中走散不见。那是一个马卡从未见过的,用一块巨大的石头雕成的门,上面刻着许多人。仿佛是马卡自己,抑或是马卡的父亲,或者他那个放羊掉下山坡死去的母亲。周围环绕着太阳纹,表情安详。那天下午马卡就在他从未见过的神迹般的地方里面游走。他抚摸每一个石柱和每一个石像,他在雨神维提科恰的面前虔诚地跪下,亲吻它的脚趾。他站在太阳门底下,看太阳从远处慢慢下沉。到最后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天神收回,然后夜晚便像美洲虎张大的嘴巴一样席卷而来。四处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马卡想了想就趴在石台中间睡着了。趴在那个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石台中间,孤零零地睡着了。那晚他梦见了蒂亚瓦拉科帝国,梦见了他的祖先围在他的身边,祭祀至高无上的太阳神。马卡突然想跟萨帕塔说些什么东西,说他见过的美洲虎,说他见过最大的树,说他们家曾经有过四十二头白色和灰色的羊,说他的爸爸曾经去过双科乌马山----一个人,还在上面过了一夜----因此赢回了他妈妈。萨帕塔也想说点什么东西,比如他捕过的海马们,比如他喜欢过的那个女孩,他忘记了所有人的名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但是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德丽卡娅·朗月之湖。马卡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即使他的羊儿都还在,还在他身边,悠闲地啃着酢浆草。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赶回去。于是他就这样闭着眼睛,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他知道萨帕塔听不懂,甚至也不一定在听。但是他想说。他说起那只美洲虎,那只美洲虎并没有吃掉他和他的羊们,而是绕着他们打转,盘在他们身边,赶走其他的美洲虎。直到天亮,直到他的族人找到他和他的羊。说起那只雉鸟,它仿佛把森林里的彩虹剪下来一般,挂在身上,鸣叫千回百转。说起他的三儿子,他很听话,没有像其他儿子那样去拉巴斯,但是他在双科乌马山离一个很大的球茎不远的地方,滚下了山坡。他说起拉巴斯,他的儿子们给他讲过,但是他一直无法想象那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那里的房子就像双科乌马山那么高,那里的人们,都不放羊。所以他很想不清楚,那些人们不放羊,那他们哪来羊毛做衣服,哪来的肉吃。萨帕塔听到马卡在说话,但是他听不懂。而听不懂也没关系,萨帕塔继续唱歌。唱那首在月亮岛上轻声高唱的歌,唱那首曾经唱给朗月之湖的歌。他唱的时候偷偷地拉住她的手,她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低下头。他送了一串用最难找到的鱼骨串成的手链给她,她每天都带着,偶尔还会把手链握在手里,害羞地笑。他唱每首他记得的歌,渔季到来时候的歌,拉网时候的歌,与别的部族开战时候的歌,祭祀雨神和太阳神的歌,送别他的亲人上去天界时候的歌----这首歌是欢快的,他唱得眉头上扬。马卡听着萨帕塔的歌,继续说啊说,声音慢慢低下去,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没有声音了。嘴里的酢浆草也停下来,没有再嚼。眼睛还是那样眯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在自家的茅草屋前的空地睡着了一样。萨帕塔完全忘记了身边躺着的人,越唱越高亢。他仿佛看见了他年轻的时候,划着村里最大的淘淘拉。带领村里的小伙子们,用鱼叉扎了一条很大的鲇鱼;那是他父亲之后,村里猎到的最大的鱼。就在这时候,湖中间有一条鳟鱼跳了起来,鳞片闪闪发光。萨帕塔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他甚至忘记了他没有带鱼叉。如果你当时在场,你就会看到萨帕塔慢慢沉下去。他枯槁的手臂已经扬不起水波,他微张的嘴唇已经唱不出那些歌。那就这样慢慢地沉下去,再也不会唱那些乌鲁语的歌。而马卡躺在草地上,羊群在他旁边吃着草,眼睛眯着,。大约也会这样一直眯下去。他的嘴巴紧闭,仿佛害怕泄露了世界上只有他懂得的平切语。这时候,阳光渐渐猛烈。来自阿根廷的、中国的、西班牙的(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把这里当成他们的领地)、印度的、美国的、南非的,各个地方的游人开始多起来。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饶有趣味地观赏着岸边的酢浆草和几只白色的羊。当然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湖上的乌鲁族青年们,这群健硕的青年光着上身,划着淘淘拉。撒网、收网、撒网、收网,健硕的胸膛上汗水映照出太阳的光芒。见到有人观看,他们便更卖力地喊起号子,捕鱼的号子、撒网的号子、拉网的号子。他们喊得越卖力,今晚收到的钱大约就会越多。想到这里,他们就喊得更卖力了。他们就一直这样喊着号子,用西班牙语。

    2009-10-06 作者:绿窗文学社
    • 0
    • 9574
  • 两只三叶虫

    华南农业大学绿窗文学社荐稿文/农学院刘阳第一世两只三叶虫,相遇在寒武纪碧蓝的深海里。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第二世一只水母在海中游荡,一只小丑鱼懵懵懂懂地撞上了她柔软的触须,触电似的感觉惊动了他们:“我们曾经在哪里相遇!”第三世一只小小的弹涂鱼,好奇地爬上了美丽的海滩。偶地一瞥,他看见一朵兰花,不远处,在风中摇曳生姿。那是一株裸兰,她生长在大森林的边缘,看起来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忽然,小小的弹涂鱼萌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非常非常渴望能够再和她靠近一点点,于是,他努力地朝着那株裸兰爬去。终于,他干死在路上。但从此,动物由水中来到了陆地。第四世前一世的裸兰,依旧开在那片土地。不同的是,海岸却变成了雨林。一只树蛙一蹦一跳地过来了,他突然楞在那株裸兰前,歪着脑袋,看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久很久,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狂奔而来的剑龙……只见眼前一黑,他与他心爱的裸兰一同倒在一个宽大的足印里。她的花瓣,铺在他的残骸上,似乎有一种声音,在诉说着满足与幸福。第五世深深的,深深的山林里,有一株桫椤寂寞了很久很久:“她怎么还不出现呢?”悄悄地,一片青苔在他的脚下蔓延开来。不知不觉中,她覆盖上了他的脚尖,痒痒的。他注意到她了。于是,他微笑着,给了她一片浓密的绿荫。这是他们的头一次相伴,虽然没有一句话,却就这么甜蜜着,直到恐龙灭绝的阴云,笼罩了整个世界。第六世灭绝了恐龙,遮天蔽日的阴云,终于在千年之后散尽。一片枯木中掠出一只始祖鸟,寂凉的鸣叫划破长空。是的,那是他。这一世,他迷失了她的踪迹。他焦急地,慌乱地四处飞寻着,奔走着。终于,他累倒在一片金黄的沙滩上,重重地,一头栽倒在柔软的细沙中,涨潮的海水冲刷着他的骸骨,显得那么苍凉。就在离这片沙滩不过几米远的海里,一条小小的文鳐鱼正在翘首期盼着。只是,这一世她永远等不到他了。他们失望,满怀愁怅地进入了下一个轮回。第七世他累了,但他并没有忘记守望。化身为雪松的他伫立在高高的山冈上,从天涯眺望到海角。他锐利的眼睛没有放过一只飞禽走兽,但是,这里面没有她。“她究竟在哪儿呢?”跨过大洋,越过高山,在世界的另一端,化身为木棉的她静静地等候在山腰上,一树的花,开了落,落了开。一年又一年,她把自己打扮得似一个待嫁的新娘,却又在失望中卸掉了红妆。“他怎么又不来寻我呢?”幽幽的哀思,淡淡的愁绪。不知不觉,回首已是百年身。第八世百花丛里,一只蜜蜂犹豫徘徊着,是他在寻她。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就在身边。但是他却找不到,看不见。满庭花径,满院沁香,花开处处,寻遍了,却没有一朵是她的芳踪。“为什么?这是怎么了?”他苦恼、迷惑、失落,怎么也想不明白。然而就在他身后,一棵无花果树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是她啊!她看着他停落在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朵上,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他忘了我吗?为什么不来找我?”她不知道,也不理解。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两个人远隔天涯海角,而是对面不相识。这或许是上天的过错,亦或,是劫数。第九世冰蓝的白令海,泛起雪白的浪花。一队队海豚,跃出海面,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完美的弧线。悠长的海豚音回荡在天际,伴着这乐音,一对对海豚伉俪欣然起舞。其中有一对海豚舞的异常陶醉,这正是他和她呀!九世轮回,历尽磨难,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看他们对视的目光,炽热得可以擦出火花,幸福得可以融成蜜糖。他的眼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她的眼里,他亦是唯一。沉浸在爱情中的两只海豚,就这样曼舞着,缠绵着,渐行渐远,偏离了大队前进的方向。他们忘了,白令海是最最凶猛的双髻鲨出没的海域。毫无预兆地,悄无声息地,幽暗的大海深处,出现了一双双贪婪嗜血的眼睛。这是一大群双髻鲨,此刻,他们正慢慢地朝着这两只离群的海豚逼近,不管怎么说,海豚即使能够抵挡鲨鱼的攻击,对付一大群鲨鱼却也是无能为力。突然,她惊觉了,但是他还没有察觉,因为他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美丽的脸庞。她很害怕,因为她感到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她非常想颤抖,想扑到他的怀中轻轻地喘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做,依旧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把他朝大队的方向引去。她在心中暗暗地祈祷,希望这能救得了他们的性命,哪怕只是救得了他的,她也愿意。就在离海豚群约莫百米的地方,这数十只双髻鲨忽然缩小了包围圈,几十张血盆大口堵住了他们前进的方向。一下见到这么多双髻鲨,他好象也楞住了,但立即反应过来,朝着天空鸣响了求救的呼号。为了在援兵到来前逮住这来之不易的猎物,鲨鱼们不假思索地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好容易,躲开了左右夹击,上下的路又被堵死,他们几乎就要绝望了,如果其他海豚再不赶来,他们恐怕就支持不下去了。终于,他被激怒了。美丽的鼻尖在此刻成为一件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其中一只鲨鱼的肚皮捅去,然而他却没有发现,这只鲨鱼,只是个诱饵。就在他冲上去的一瞬间,他的咽喉暴露在两排雪亮的利牙之间。眼看这张大嘴就要一口咬下,是什么东西突然堵住了它的嘴。是她!是她!是她用自己的身体堵上了鲨鱼贪得无厌的嘴巴。血,顿时从无数的伤口中涌了出来,染红了海水,也刺激了鲨鱼们兴奋的神经。这时,海豚们赶来了,他们用鼻子顶走了鲨鱼,用尾巴甩散了围攻,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她倚在他的身上,无力地摇动了几下尾巴,小嘴努力地一开一合,嘴里吐出几串泡泡,她在说:“来世人间相见,不见不散,切记,切记……”话音刚落,便似耗尽了一生的气力,幽幽地从他身上滑落,他甚至都来不及托起她。慢慢地,缓缓地,小小的她向大海的最深处沉去,渐渐地,消失在那深渊的尽头,那片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什么东西弥散在他的嘴里,很咸很咸,也不知是浓烈的血,是苦涩的泪,还是咸咸的海水。第十世这是一个梦幻般的地方,这里被唤作“天堂”。“一个新来的天使!”她微微睁开眼,便听见了周围的呼喊。她是因为牺牲而来到天堂的,上帝是好意,为她免去了人世的苦海沉沦,但是这却违背了她上一世的约定。她花了十天时间,走遍了天堂的每一个角落。她花了二十天时间,明白了天使这个身份是多么的不同。她花了三十天时间,弄懂了上帝把自己升作天使的原因。她花了四十天时间,决定了无论怎样,她必须离开天堂,去人间寻他。就像一个故事,该有一个结局一样。于是,她就去了人间。单纯的她认为,在天堂的日子并没有浪费她很多时间,加起来不过百天。殊不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她从清晨出发,在人间一直徘徊到夕阳西下。在黄昏零落的街头,美丽的天使头一次叹了气。一个黑影急掠而过,开玩笑似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只听哧地一声,伴随着极轻地惊呼,似乎什么东西被灼伤了。突然的变故,让她怔怔地呆了好一会儿,这时,一个略有些诧异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是从上帝那儿来的?”她猛然转过身,脸上立刻写满了欢喜。是他,一定没错!欣喜若狂的她不加思索地朝他扑了过去,但他却条件反射似地朝后闪去,眼见她就要扑空倒地,他又不忍心地抬起了双臂……哧——伴随着腾起的轻烟,他的双臂几乎全都灼伤了,那张帅气的脸上也不免显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她顿时楞在那里,用几近恐惧的眼光注视着那些诡异的伤口奇迹般地复原,渐渐回忆起了一些在天堂学到过的东西。“你是不死的——吸血鬼?”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有些腼腆地回答:“我怕在我有生之年,会找不到你!”“所以你就出卖灵魂,换取这不死之身?”看见他不安地低下了头,好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她噗嗤一笑,说,“真傻!”****从此,她每晚都会来找他,跟他讲天堂的故事,关于那些可爱的小天使和善良的灵魂们。他每晚都会带她去玩,让她倾听猫头鹰的低语和深夜里,大理石雕塑轻轻地叹息,在一片静悄悄中感受夜晚的浪漫和神秘。纵然,他不能拥抱她,她不能倚靠他,但他们仍旧很快乐,很快乐。只是,快乐不等于满足。上帝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天使。上帝派人乔装作一只古老的吸血鬼,告诉了“他”一个上古的魔咒:“如果,有一只吸血鬼,能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沐浴着日光,咏唱着《圣经》,他的灵魂就会得到宽恕而升入天堂。”但是,谁都知道,吸血鬼会在日光下化为灰烬。他为了她,却相信了。吸血鬼女王也知道了这件事,她当然没有向吸血鬼众通告。女王悄悄化装成一位陌生的大天使,神秘地告诉了“她”一个秘制的配方:“在一个无月的夜晚,取得一杯吸血鬼自愿献上的鲜血,用银杯盛了,让这血液在黑夜里沉淀一晚,尽情吸取夜的精华,并且将胸前的圣光十字溶解在杯血中。最后,在太阳升起前的一刹那,将一整杯血一饮而尽。这样一来,再纯洁的天使也会因此而堕落为上帝的弃儿——吸血鬼。”她知道天使与吸血鬼仿佛是天生的克星,她不知这是一杯穿肠毒酒或是真正的秘方。但是,她为了他,愿意一试。是的,这正是所谓的不满足。但这个不满足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希望能够改变自己并且和对方统一。这本是个单纯而美好的愿望,不巧的是,有人利用了这一点。一个没有月亮只有星星的夜晚,在高高的、遥不可及的天台上,他们各怀心思在这里相会。“今天……能陪我……到天亮在走吗?……我想……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他吞吐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恩——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她没有仔细听他的话,但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什么?”“给我一杯你的血好吗?”“你要这个做什么?”“这是个秘密。”她温柔一笑,便化解了他满脸的担忧。这个有点不同寻常的开场白,两个人很快就忘记了。他们愉快地谈着话儿,聊着天儿,讲着一天的奇闻趣事。然而,暗地里,他的手中却攥着一本破旧的《圣经》,有点忐忑地期盼着破晓的黎明。而她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几下那杯血液,在心中默默地估计着时间。这一夜,说慢仿佛就如一生一样漫长,说快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眼见天际泛红,朝阳就快要探出头来,洒下它的第一缕曙光,她忽然开口道:“我们都转过身去吧!”他以为,她其实知道那个魔咒,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怪自己的惊喜计划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她正窃喜着,也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上帝在天堂窥视着这个小小的天台,女王也在暗中注视着天台上发生的一切。当他们看到吸血鬼面对着太阳,从怀中掏出一本《圣经》的时候,当他们看到天使背对着太阳把那杯血一饮而尽的时候,这两张原本得意微笑着的脸上,渐渐隐没了笑容。深红的血,如一杯葡萄佳酿,一仰头,才知毒酒穿肠。这杯血,在她的腹中搅动着,翻滚着,渐渐燃成了小小的火苗,继而燃作烈焰,腾升在半空中,将她吞没。冲天的烈焰只爆发了短短一秒,便越燃越小,终于,化作了一堆灰烬上的点点火星,执着地燃烧着,一如她仰头前坚毅的目光。灿烂的阳光,此刻却象万把无情的利剑,毫不怜惜地刺伤着他苍白的肌肤。那肉体在一瞬间,就仿佛被凝固住了似的,伴随着咏唱的戛然而止,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他的身体象一尊刚刚筑好的灰塑,定格在那最虔诚的一幕。随后,在微风中,他的模样散落在地上,成为一片柔软的灰。一阵阵风过,熄灭了点点火星,吹起了层层灰烬。扬起的灰儿互相混淆了,混在了一起。“他们终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了!”突然,不知谁说了话。看着这一幕的上帝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地收集起他们四散的灵魂,投入了下一个轮回。——7月12日完稿

    2009-10-06 作者:绿窗文学社
    • 0
    • 9570
  • 涅槃

    公共管理学院06社会学温语嫣第四届“碧草杯”广东省校园文学大赛参赛文章华南农业大学绿窗文学社推荐那是一场盛大的葬礼,静默,涅磐,欣欣然走向繁荣。茶式走在铺满青石的小路上,高跟鞋一下下地撞击地面,咯咯作响。直行,第七个拐角,转右,莫问巷78号。记忆中的那道门,镂空着雕花,镶满铜锈,显然已长久深锁。“听说,那里住着一个老人。”那是他发现茶式时说的第一句话。他比茶式年长,每每见着茶式,便总爱说,你们年轻人,怎样怎样。但若真要算起来,其实也大不了几年。茶式和他总会为了芝麻绿豆的吵个天翻地覆,后来两人混熟了,更是变本加厉。他也从不让着茶式,反而抱怨茶式小鸡肚肠,没有女人味。用他的话说是,一个好端端的风度男生,遇见你,比遇见了鬼刹孤星还痛苦,什么形象都没了——幸好在你面前倒也并不需什么形象。茶式气煞,旁人不知道倒不觉什么,偏偏茶式听着特别刺耳,便总高声反驳,你这小老人,推开你的镂空雕花大门,回去你的庭院去吧!茶式揽着包包,伸手向锈蚀的大门,思及这些,忍俊不禁,噗地一声笑了起来。不想这猛一用力,倚着锈迹的手指因惯性往前一推,细细的铜锈像一堆小而乱的绣花针头,刺得指尖一阵酸麻。茶式翻过手,定定地凝望着染成了黄褐色的手指,渐渐地敛起了笑容。莫问巷78号临门对着的是一条水面宽阔的江,茶式向江面望去,远远地可以看见小小的模糊的轮船影子。他说,这是整条莫问巷风水最好的一间庭园。有风吹来,茶式收拢双臂,缩了缩肩膀,又紧紧地握着肩包,深呼着风中隐约带来的江水的潮湿气味,直至肺部不能再容纳更多的气体,方缓缓呼出气去。想你,也需要莫大的勇气。那个连想起都会觉得心痛的名字。回到家中,一开门便传来同小桐大声嚷嚷的问话:“何处去也?”小桐大大咧咧惯了,总嫌白话文说着啰嗦,半古半白的句子几乎便成了她的特色,茶式脱下外套,顺口回答:“莫问。”不料本来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追着八点剧场的小桐忽然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茶式,似要望尽茶式的心中去,茶式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开口欲辩白,却发现没什么可辩解的。张了张口,终于什么都没说,重又合起。小小桐也不作声,回过头去继续奋战,半晌,又慵懒地问:“见着顾为了?”茶式正坐在小吧台上喝水,听到小桐的问题,不小心便被水呛了一下,咳个不停,于是连连用手锤自己的胸口,咳嗽依旧止不住,又因着捶得太用力,连泪水都咳了出来。茶式记得,当初她也曾问他住在哪里,他张口便答,莫问。结果,不可避免地又是一场唇枪舌战。后来,茶式经过78号,方知他回答的是实话。茶式与他争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他一句“看你吵架时理屈词穷的样子是一种乐趣”,茶式便被迫着收起了满腹的牢骚。茶式也不知为何,他们两总是吵吵地吵个不停,顾为,那是个许久不曾提起的名字了。传说中的江湖是这样的,枪林弹雨,飞沙走砾,血色残阳。也不是没有试过的。坐地铁时人潮拥挤便将双手环在他的腰际,下雨了躲在他的风衣下一同走过,受了委屈在他面前默默流泪,冬天时他的双手总是冰冷茶式便捧着它们呵出热气,他看书时不喜被扰茶式每每见他捧着书便都悄悄地离开,看他睡着了的样子弯曲着手指轻轻刮过他的鼻梁,逛街时看到好看的男装偷偷想象穿在他身上会是怎样……这些这些,都不是没有试过的。可是,渐渐地便倦了。倦了,便要生出许多事情来。倦了,许多曾甘之如饴的便都避如蛇蝎。倦了,便不再耐于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彼此。茶式有时候会禁不住想,明明是两人间的事不是么,怎么牵扯间涉及了那么多人;怎么忽然会在某一天发现,不再是两个人间的事;怎么,弄啊弄的竟从主角的位置上就这么被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忽然那么那么地想念从前。然后,终于,有一天,不知是谁先说的,说,算了吧。于是,便真的算了。许多许多的事不再追究,许多许多的因由不再理会,胸臆间蓦地缓过一口气,原来沉淀积压了的那么多,顷刻间灰飞烟灭。可是,如果……呵,还是算了。Sometimesithappens,justlikethat.《House》,Wilson对House说:承受痛苦并不会让你与众不同。茶式第一次听到这句对白时,毫无预兆地轻笑起来。一旁的小桐睥睨着茶式,眼角间满溢而出的是万分的鄙视之意。可茶式就是咧开了嘴再合不起来。红酥手,黄藤酒,春如旧,人空瘦。哪有那么多是非理论对错与否,只不过是忽然间就变得生疏凉薄起来,淡然得不似真实,昧着良心撕碎思念,说着谎话比着谁比谁更假,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诉说有多么的不在乎,不过就如此而已。骗过了自己,以为也骗过了别人。然后Wilson勃然大骂,而小桐问,是否见着了他。你明明知道,他不再在那儿。你明明知道,今非昨夕。你明明知道,你无可奈何。可它就是发生了。

    2009-02-04 作者:绿窗文学社
    • 0
    • 9568
总6页,文章21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