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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月光

童年的月光


月光年年有。

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像流淌的河流。

今夜,月光又经窗口洒进我的床前。我伸出手,月光就从我的指间滑落,悄无声息。

无法打捞,月光似水流动。它曾流经我的童年,直至今夜。

我想起童年的月光。

我的童年在乡下度过。而童年唯一的乐事,就是在夏夜踏着银色的月光,去看露天电影。那时乡下没有电影院,乡下人看的是露天电影。在滑溜的晒谷场或平整的草坪,立两根木杆,把银幕往上一挂,然后放映机在后头架好,就大功告成。每逢遇上放电影的夏夜,村里的人和附近村子赶来的人,汇成人海。有的扛来条凳,有的干脆站着省事。

其实放映什么片子大家并不怎么关心,至少我感觉如此。只要听说附近哪个村子放电影,大家就赶来了。乡下人都涌到一起,摇着大蒲扇,抽着旱烟,嗑着瓜子,谈天说地。

这样的机会在整个夏季,每星期都会碰上一两回。有时在自己村里,但更多时候是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那时候乡下没有电视,每逢夏季,每个村子都会轮流请来放映队,让村民偶尔打发一下闷热的夜晚。

因为是老式的放映机,所以中途都得换胶片,这个过程大约要一分钟。每逢那个时候,银幕上的光影突然全无,百无聊籁之中,我就会抬头望着夜空。

月色通常都不错。柔柔的光波泻落在头上,脸上,肩上,地上。直到听见放映机又“沙沙”地转动起来,我的目光再次回到那个光影变幻的世界。

电影散场了。一切到了最终都得散场,无论人或事。散场后的露天电影院,很快便岑寂下来。最后只剩下放映队的几个成员在收拾摊子。这时我亦开始回去。

我很少有同伴。虽然也有人走在我的前方或后面。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点也不活泼,确实是不讨人喜欢的。

我不打手电。因为月色总是很好。远处的村庄,在树木与群山的掩映中更见静谧与神秘。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独自走上七八里的路,就为了能看上一场露天电影。如今,那些看过的电影我已一部也想不起来,我记住的只是那些月光,那些月光下自己的足音。

回到古旧的老屋前,通常都得用力捶门。门板又厚又沉,不使劲擂父母就听不见。

大门后面是天井,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天井,就是里屋。乡下的老房子都有天井,雨天见雨,晴天见日,夏夜见月,冬夜北风就直往里灌。父亲的足音近了,厚重的木门打开了。因为睡梦中被叫醒,心中不免气恼。所以我都得站在天井当中,接受父亲的一番责备。月光洒落在我俩的头上,脸上,肩上,青石板上。我看见父亲灰白的头发,在月光下像铺满了一层霜。

上了床,我合上眼,佯装熟睡。不久,昏黄的电灯也跟着拉熄了。我在寂静中睁开双眼,月光从墙上的小窗洒了进来。我望着泻落在床前的月光,心中无比安宁。

月光年年有,但童年的月光已不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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